她缺錢嗎?
想起好友還給她的資產、土地和現金,光是每年的利息收入就不只一千萬,她有必要出賣自己嗎?
她笑了,笑得好不愉快,將那張打橫一放,兩手一扯。「你……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把它們全給撕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那些文件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弄來的。
若非為了植物園的整潔,石宜青真想揚手一撒,讓手上的碎紙片滿天飛舞。「沒必要的東西留著何用,你要拿回去回收再利用?」
啊!她忘了背面是空白的,還可以寫字、畫畫植物圖鑒、算幾何題,撕了有點浪費地球資源。
「那是對你的保障,只要再堅持幾天你就可以拿到一千萬,有錢拿為什麼不要,你是喝水就會飽的笨蛋嗎?」看她撕毀了等同鈔票的契約書,快被缺錢逼得無處可逃的周佳莉終於原形畢露,忍不住朝她一吼。
奢靡不減的她在碰到石宜青當天雖然簽帳被拒,卻仍照樣大手筆購物,刷卡買昂貴的名牌、出入非名車不坐,不是知名餐廳她不如,非名家打造的休閒場所她不進,一切講究高格調的享受,把季亞連的話當耳邊風,認定他絕不可能棄她於不顧。
可是在幾筆款項到期仍未去繳納後,銀行開始發通知頻頻催繳,她的信用卡不能再用了,喜歡花錢的她銀行存款也不多,根本無法支付她日常所需。
她這才開始驚慌,急著找季亞連要錢,他卻避不見面,直接讓秘書轉告他沒有義務負擔她的生活開銷,請她去來打擾。
予取予求的金山突然斷了財源,銀行催得急偏偏手邊又無餘錢,她看著滿屋子金錢堆積而成的名牌越想越不甘心,不虞匱乏的貴婦生活才是她應該過的上流日子,誰都不能剝奪它。
於是她忍痛變賣一副紅寶石耳環,讓人去調查石宜青的動向,從她上學的路線、交往的朋友,甚至是手機號碼都打聽清楚,舊情人不見她,她就找上他的妻子,反正也不是沒做過,能要得到錢最好,反之,破壞兩人的感情也是她得利,她有什麼好猶豫的。
對於周佳莉的咄咄逼人的勢利嘴臉,本想對她和善一點的石宜青也免不了語氣重了些。「我又不缺錢,幹麼要想人伸手要錢,那是不自重的乞丐行為。」
「誰會跟錢過不去,那全是你應得的報酬,你用三年的青春換來的補償。」周佳莉認為她愚不可及,蠢到連錢也不要。
聽到這句話她很想笑,小芬也說過。「如果你真跟我丈夫關係匪淺的話,應該知道他很有錢,我有必要放棄會下金蛋的金龜婿而接受一碰就掉漆的小錢嗎?」
「你……你果然也是為了他的錢,捉牢了就不放手,你真是犯賤,為了心裡沒有你的男人苦苦守著一段無望的婚姻,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他是你永遠也掌控不住的男人。」她氣到口不擇言,連絕不會出口的惡言也脫口而出。
「果然也是?意思是你不愛我的丈夫,只是愛他的錢?」到底是誰可悲,人心是可以用錢買的嗎?
「誰說我不愛他,但是有錢更好,要不是他說要我生個孩子好讓他爸媽不能用繼承權逼他結婚,我何必勸他大局為重,先把繼承權拿到再說,手頭不寬他拿什麼供我過富裕的生活。」她吃不了苦,一天也不願意。
「你不要小孩?」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心裡有點苦澀,曾經有個女人極有可能生下她丈夫的孩子,那種滋味酸得她牙根發軟。
「我可不要為了一個孩子讓自己完美的身材變形,死都不要,還有他的爸媽根本不喜歡我,我為什麼要放低身段去討好他們,生我的爸媽都管不住我,我為何要找罪受。」她一臉嫌棄的說道。
父母的行為會影響下一代,形同被棄養的周佳莉從小就是個沒媽疼、沒父愛的孤僻小孩,成長環境養成她自私自利的性格,凡事以自我為主,只要自己過得好,完全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就連養大她的阿嬤過世了也不會去奔喪。
她只要享受自由,被人當成公主捧在手上,不想被婚姻束縛住,像個黃臉婆似的從早忙到晚,又要早起送老公出門,又要伺候討厭的公婆,說不定還要應付不時上門的三大姑、五大婆,雜七雜八的旁親左戚。
生孩子更不可能,生一個丑三年,她怎麼肯委屈自己當個生產工具,男人都愛美女的,她要是因此變醜了,誰還會多看她一眼。
「聽你說了這一番話後,我反而慶幸他娶的不是你,那麼好的公婆你居然嫌到不行,一個肯愛你的男人卻要看條件才肯交往,你不要的我全要,不管有錢或沒錢,真心相待才是最重要的,哪天他落魄了,換我賺錢養他。」有手有腳、四肢健全就不怕餓死。
周佳莉冷笑,「好天真的想法,難道你看不出他是為了繼承權才娶你,他利用了你,把你當成短期的發洩物,三年的期限一到就會甩了你,季太太的位置你最多再坐七日,過後就成了棄婦,乏人問津。」
「我失憶了,不記得從前發生過的事,我的人生從車禍昏迷醒來口開始,過去的種種如煙散去,忘了就不會在意,我現在過得很好,有疼愛的我公婆,情義相挺的好友,每天至少說一句我愛你,寵我、愛我的老公,我可不會傻到把他們全放棄。」反倒要珍惜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你……」周佳莉舉起手,想狠狠給她一巴掌,叫她不要妄想不屬於她的男人,那是她借給她的。
「話說完了嗎?我還要到大賣場買晚餐的菜,我老公說他會早點回家,我得準備他愛吃的湘汁四味明蝦、松子糖醋黃魚、京蔥串子排和苦瓜肥腸,還要dungeon排骨湯,唉,家庭主婦是非常忙碌的,沒空陪你閒聊,我先走了,植物園的氧氣很足,多吸一些再走,讓你醒腦清目、明白事理。」不該做的事不做,不該說的話不說。
言盡於此,她也沒什麼好再說了,人要自己想得開,別人幫不上忙,她沒有惡言相向已經很有風度了,沒讓人難堪地下不了台,為她保留一點身為女人的面子, 跟她搶老公耶!還一副施恩的高傲樣,她沒撲過去抓花她的臉就該偷笑了,還敢指望她當個委屈求全的小媳婦,悶不吭聲的任囂張跋扈的小三登堂入室,霸佔她的丈夫還要她笑臉迎人。
石宜青走的灑脫,沒回頭看一眼周佳莉臉上乍青乍紅、又白又黑變化豐富的五彩顏色。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不許走!」
誰理你,有完沒完一堆廢話,真當每個人都和她一樣閒得沒事做,只會覬覦別人的老公嗎?
後頭喊得越急,石宜青走的越快,完全不理會從後面追上來的女人,她很快走出植物園,準備到候車站等車,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開車所以沒開,她老公也不放心她開車,因此沒車可開,她養成走路的習慣,遠一點路程才搭公車。
「叫你等一下是聽不懂人話嗎?再不停下別怪我不客氣。」敢讓她像瘋子一樣在後面追趕,讓她優雅頓失,她絕饒不了她。
周佳莉氣喘吁吁的大喊,植物園外的陽光曬人,她又急又氣地漲紅臉,微微沁出的薄汗讓精心描繪的妝容有些暈開,嫵媚的長髮因走得急而顯得凌亂,一陣風揚起,她狼狽地跟個瘋婆子無異。
只見她喊得急前頭的人卻不予理會,當時沒聽見她的聲音一直往前走,惱羞成怒的她再也掩不住心底的妒意,忿忿不平地露出陰沉神色。
行走中,她撥了一通電話出去,說沒兩句就掛掉,腳步放慢恢復優雅檯布,輕攏頭髮面露得體微笑,一小步一小步踩得輕鬆愜意。
她在等,等著某件事發生。
公車來了,不是去大賣場的路線,它又走了。
非假日的上班時間車流量不多,路上並不擁擠,好幾分鐘才有一輛車子經過,在候車站等車的石宜青低頭看腕上的表,想著要再等多久公車才會來,沒注意身後的人悄悄靠近,還以為是和她一樣等公車的乘客。
「石宜青,你去死——」
雙手伸直往前推的周佳莉大聲一喝,使勁全力要將石宜青推向車道,同時一輛貨車急駛而來,眼看著就要迎面撞上——
「小心!」一聲男人的驚喊。
「砰!」
一到美麗的身影高高彈起,像慢動作般緩緩墜落,重重的落地聲伴隨可怕的剎車聲,驚人的血量由濃密的黑髮流出,瞬間開出一朵鮮艷紅花。
血泊中,一名滿臉是血的女子朝她心愛的男子伸出手,她在求救,也是想留住美好的生命。
一模一樣的場景,在血花中瀕臨垂死的女人身上紅的是自己的血,漸漸白透的是失去血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