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一天下了一場大雨,全身淋濕的他跑過圖書館,獨自撐了一把傘的她笑容可掬的走過來,將花雨傘移到他頭頂上方,兩人共撐一把傘漫步雨中。
其實他已經濕透了,撐不撐傘無所謂,多跑幾步路便能回宿舍,可是在看她濕了一半的左肩後,他不忍心開口拒絕,便隨她一路走出校外。
也許是血氣方剛,也許是她若隱若現的身材太誘人,走著走著竟走進附近的汽車旅館,剛和前一任女友分手的他正好身邊沒人,便拿她來滅火,兩個人像離了水的魚攀住對方,瘋狂的需索肉體的快樂。
發生關係以後,順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一開始她也溫柔似水的像個需要時時呵護的小女人,巧笑倩兮、聲音細細柔柔,一副沒有他就會枯萎的模樣,讓他充分感覺到身為男人的驕傲,更加嬌寵她。
漸漸地,約會中的兩人經過精品店,她會有意無意停下,眼神中有渴望的遺憾,似乎很喜歡卻負擔不起,只好忍痛割捨。
身為男友的他怎會讓女朋友失望,大包小包的買來送她,她雖然口頭推卻了一番,可是卻沒見她放下任何一件精品,眼角帶笑地抓的死緊,生怕他後悔了,要她退還給店家。
幾次過後她食髓知味,不再滿足衣服、鞋子等小物件,經常主動要東西,看準了他有錢便一味地要珠寶、要首飾,甚至沒經過他的同意擅自定了一輛百萬名車,以他的名義下了訂單,車子卻過戶在她名下。
兩人為了這件事大吵了一架,幾乎鬧到快分手的地步,而後她哭哭啼啼來道歉,說她懷孕了,她是為了孩子才買車,不想顛倒肚子裡的那一個。
對當時還是學生的他們來說,孩子來的太不湊巧了,他不能要他,也要不起,尚未正式進入職場的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養一個孩子,於是兩人商量了一夜決定拿掉他。
可是在前往醫院進行墮胎手術的前一天,她說她不慎跌了跤流產了,不用上手術台拿娃娃。
為了那件事他愧疚又自責了好些年,對於她的所有要求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那時的他認為能用金錢作為補償再好不過,能減輕心裡的羞愧,畢竟他讓一個女人懷了自己的孩子卻又不肯負責,反而視同負擔要她割捨,那時為人母的一塊心頭肉。
只是在多年以後的現在,他想起一位同學當年告訴他的幾句話,那人說周佳莉根本沒有懷孕,她最愛漂亮,怎麼可能讓自己挺起醜醜的肚子,你沒想過為什麼那麼剛好?早不流產、晚不流產,要見真章的時候才說孩子沒了,再說她到底有沒有懷孕你會不清楚?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我們很久沒碰面了,我很想你。」他居然狠心視若無睹,將車子從她身邊開過,問也不問一聲她是否身體有恙。
周佳莉神色哀戚,眼泛淚光,以充滿彩繪的水晶指甲輕輕抹去眼角淚珠,委屈不已的輕咬下唇,脈脈含情凝望。
「有話請長話短說,我妻子還在家裡等我,我不能離開太久。」想起老婆自信滿滿說要大展身手,秀一桌大餐,季亞連冷硬的五官為之一柔,不自覺嘴角上揚。
妻子……不沾陽春水的蔥白秀指忽地捉緊放在腿上的皮包帶子,她眼中閃過一絲妒恨。「你變了,我已經不是你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嗎?你對我不耐放,口氣冷漠的好像我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你說你希望見我最後一面,之後以前的種種一筆勾銷,好聚好散,做個圓滿的結束,一段感情走到盡頭就要學會放手。」不管他們之間是否情深緣淺,先背過身的人總是多一份理虧,該換的還是要還。
她沒有強迫他與她交往,他是自願的,既然做了選擇就要有身為男人的擔當,不能怪罪這段感情來得不對,他們也曾經有過泡在糖水裡的甜蜜。
季亞連不想撕破臉,讓早已不在心上的前女友感到難堪,他盡量以平和的語氣淡化凝重的氣氛。
「那時我想見你一面的借口,你聽不出來嗎?我不想讓你為難,只能遠遠地望你一眼就滿足了。」周佳莉頻頻拭淚,好像真有情想多看他幾眼,卻與手上紅得刺目的寶石戒指形成強烈的諷刺。
他看著她,內心冷冷一笑,若是真思念成疾,盼望與舊情人相聚,哪有心思穿金戴玉,打扮得好似要參加晚宴一樣,從頭到腳都是最精緻的名牌,連髮際別的也是價值不菲的鑲鑽蝴蝶髮夾,她永遠讓自己光鮮亮麗的展現在他人面前。
就連眼淚也是假的,看淚光閃閃卻始終未落下一滴淚,她只是假意碰碰眼角,指腹是乾的,毫無濕意,她最擅長地就是讓眼中盛滿淚意,彷彿隨時都能滴下淚來。
但是若真要她哭大概有點困難,她的眼淚不是發自內心,一、兩滴尚可,多了也無法淚如雨下,因為她裝可憐的級數還沒那麼高。
「既然不想讓我為難為什麼還要頻頻打電話,揚言我若不來找你便要找上我妻子。」三天內傳了上百條簡訊,他刪了又傳,傳了又刪,不厭其煩地傳來令人一瞧便覺曖昧的短訊,沒人看了以後不會懷疑兩人之間真的絕無苟合。
「我想你,想得夜夜不成眠」、「沒有你睡在我身邊,孤單的雙人床忽然好冷」、「我思念你的體溫,想著你的味道,你火熱的手臂抱緊我」、「我夢見了你,在我們泡過的浴缸裡對我微笑。」、「記得嗎?你說你最愛聽我咯咯咯的笑聲,在床上」等等諸如此類的內容。
周佳莉很有耐心,也懂得如何調人胃口,手機鈴聲響三聲便掛掉,意思是:我只是想你,忍不住想聽聽你的聲音,但我不會打擾你現在的生活,只要你過得幸福,想你想得再苦我也會咬牙忍住。
如果只有一次、兩次,說不定還有人相信是真情流露,同情她為情所困,可是每隔十幾分鐘撥一通那就不是愛的表現,而是比惡作劇還要過分的恐怖連環扣,故意擾亂別人的平靜。
幸好他將個人手機設定為靜音震動,在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後,便直接把手機丟向酒櫃最上層,上了密碼,任由它響動一整天也不予理會,沒讓妻子因鈴響次數頻繁而心生疑慮。
周佳莉故作傷心的張口欲言,又做出隱忍的神情,語氣十分低落。「她搶走了我的男人,我不該和她談談嗎?若不是她的緣故,我們還會在一起,她讓我們相愛卻不能相守,硬生生分離。」
「你說錯了,佳莉,不是她搶走我,而是你和我共同做的決定,當初你也同意分開一段時日,各自去尋找各自的緣分,你好所我好你就好,你願意成全,還說若我爸媽不喜歡你,兩個人再在一起有什麼意思,為人子女以孝為先。」她要他孝順父母,一家人和和樂樂不生紛爭。
當初他聽到她這些叫人動容的言語,他內疚多過感到,覺得愧對她的深情付出,他認為是自己對不起她,守護不了心地善良的她,因此不斷補償再補償,想修補她被他傷害的心,希望她有一天能找到真正愛她的歸屬。
「我後悔了,不該把話說得太滿,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愛深到心會痛,沒有你的日子我天天哭著醒來,想你想你想你……想著你,我……亞連,我好痛苦,再也承受不住,我不能失去你……」她捂著胸口,神色悲慼得像快要崩潰了。
「那一千五百萬你花完了?」季亞連不輕不重的落下一句。
「什、什麼一千五百萬……」她忽地聲音一窒,眼神飄忽地收起動人肺腑的乾嚎。
「我結婚前給了你一張一千萬的支票,你又在婚禮當天潛入新娘化妝室,向我妻子索討五百萬的心靈破碎補償金,還說她要是不給你就要大鬧婚禮現場,讓兩方親友面子全失。」他平靜地端起桌上的黑咖啡輕啜了一口,入口的苦再舌間泛開,隨即是咖啡的濃香在口腔內溫醇。
「誰、誰在你面前胡說八道,造謠詆毀我,我都忍痛將你拱手讓人,又怎麼會做出索要金錢的事,是那個石宜青對不對?她是騙人的,她不想把你還給我才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可以發誓沒拿過她一毛錢。」因為不只那一回,她前前後後找了石宜青八回,她給了她三回錢,分別是五百萬、三百萬、一百萬的支票,後來幾次她再也不給了,反罵她是貪得無厭的吸血鬼。
「她失憶了。」
「咦?」他說誰失憶了,石宜青嗎?
季亞連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打不死還咋地上爬行的蟑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從沒在我面前說過一句你的不是,反而勸我不要對你太無情,若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她不會攔著我,將心比心,她希望我們都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