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你,幹麼不請阿姨幫忙,非要把手搞成這樣千瘡百孔?」瞪著她沒一根完整的手指,他不忍地叨念了幾句。「而且才六十分,搞不懂你在開心什麼。」
「哎喲∼∼你不懂啦!」她傻笑著讓他為自己的手指貼上OK繃,那笑容白癡得讓他想扁人。「你懂不懂什麼叫成就感?雖然成績不高,但這可是我自己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比其它同學請媽媽幫忙來得強多了。」
「對對對,你最強,這總可以了吧!」他心口不一地稱讚。
「欸∼∼要稱讚人家就誠懇一點,少那樣口是心非。」她噘著嘴抗議。「而且我媽手也不巧啊!我就是遺傳她的嘛!」
「你喔!」他搖頭輕歎,瞧著她手上的傷,不知怎的,他感覺心頭悶悶的。
「不然找我媽也行啊,搞成這樣萬一留下疤怎麼辦?」
她到底有沒有身為女生的自覺啊?
一般國一的小女生都愛漂亮,只有她,半點也不在乎外在的美醜,實在很傷腦筋。
這樣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啦!他不免為她的未來感到憂心。
「阿姨照顧你就夠忙了,哪有時間幫我?」她抽回手,皺著眉心卻不喊疼。
這丫頭,明明痛得要死還逗強?於峻岳深蹙眉頭,既心疼她的傷口,又不捨她的倔強,內心的感受可謂五味雜陳。
「神經,我都快升高中了,根本不需要我媽照顧。」他嗤笑,像他這年紀的男孩,總覺得自己可以搞定一切,厲害得不得了。
「少來了,不管到了幾歲,孩子還是一樣會向自己的媽媽撒嬌的。」她頂了句,但瞧著他的眼裡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感動。「不過我相信你夠成熟,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啊!」
從小到大,她就是這麼倔強,而且不止那一次,但那卻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因為她手指頭的傷,到現今仍令他無法忘懷,所以他有理由相信,倘若生意不佳,她也絕不會向柳叔求助。
「沒辦法啊,連我爸都不太跟我提商場上的事了,你爸當然更不可能。」雖然她知道於伯伯疼她,但畢竟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有所保留是在所難免,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你不會自己問喔?」他是人不在台灣,天高皇帝遠不方便詢問,但她不一樣,就住在他家附近,偶爾關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啊!
「欸∼∼你爸又不是我爸,不然你娶我啊!你若肯娶我,我就幫你孝順你爸媽。」她異想天開地開起玩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於峻岳卻笑不出來,他微微瞇起眼眸,盯著她瞧的瞳底多了幾分審視。「我肯娶,你就肯嫁嗎?」
「當然啊!」兩人認識太久也太熟稔了,熟稔到時常亂開玩笑,有時連她都分不清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柳丹綺一時不察他與以往迥異的態度,順著他的「玩笑話」回應。「如果你說要娶我,我一定嫁,不然我喜歡你那麼多年是喜歡假的喔?」
於峻岳沉默了下。
他一直知道她喜歡自己,畢竟再怎麼遲鈍的人,被同一個對像說了二十年喜歡,想假裝不曉得都太困難。
但年少時他已經向她說明白,自己對她不存有男女之情,他著實搞不懂被一個男人如此拒絕的她,怎還能堅持那麼久?
是真的喜歡或只是習慣?
太可笑了!如果她說的都是真話,那不正好解決了他老爸公司的難題,他又何須探究下去?
「好啊,我們找一天去登記結婚。」他驀然下定決心,咬牙說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既然她如此堅決,他就不須猶豫了,再怎樣他都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只須「配合演出」而已。
「啊?!」她心裡打了個突,以為自己聽錯,可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們去登記公證結婚。」他鎮定地重述一次,內心卻五味雜陳。
他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雖說或許滿足了丹綺想嫁給他的心願,但實則是滿足了自己家中事業急迫的需求,就某方面來說,她成了唯一的犧牲者。
「你在開玩笑吧?」她傻眼,可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她有些害羞又有點緊張地用著俏皮的口吻打趣道:「別拿這種事開玩笑啦,小心我會當真喔!」
她的心情是澎湃激動、不敢置信外加錯愕茫然。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他是在紐約被女人甩了,還是受了什麼刺激?
又或者是因為彼此分開太久,他突然發現到她的重要性,才會想跟她結婚?!
這是不可能的吧……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始終是一廂情願,因此她能忍痛看著他和其它女人交往,卻容不得他拿自己的感情開這種玩笑,那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她認為愛情是很珍貴的,如果他不能響應她的情感就算了,反正都這樣過了二十年,她不開心卻也習慣了。
或許有一天,他和別的女人結了婚,她便能死心,收起自己的愛戀,或是有一天,她遇到比他更令自己心動的男人,她也會將這份愛戀當成一段成長的扉頁。
「我也是認真的啊!」認真想解決家中的困境。「只是我得先跟你說清楚,我之所以向你求這個婚的理由。」
「理由是什麼?」柳丹綺心裡不舒坦,可還是壓下浮動的情緒,決定先聽聽他怎麼說。
「就是……」瞪著她認真且澄澈的眼,他霍地有點難以開口。
該死!她非要用這種眼神看他嗎?那讓他感覺自己很卑劣,可不說又不行,實在很令人抓狂。
今天的她,沒戴什麼奇奇怪怪的假髮,回復他所熟悉的造型,長髮隨意紮了個馬尾,臉上也沒有半點粉飾……
不過至今他才發現,她有一張小巧可人的瓜子臉,大大的眼像會說話似的直盯著人瞧,長長的眼睫像兩把扇子般上上下下地掮啊拓,窄細的鼻翼隨著她的呼吸淺緩翕合,且還有張不點自紅的唇……
天殺的!他竟有種想湊上前去一親芳澤的衝動?!
說到底,他從不曾討厭她,雖嘴上老說煩,其實他還滿享受和她在一起時的輕鬆自在。如今想想,或許只因兩人熟識太久,心下一直將她設定為朋友,才會忽略她其實是美麗的,全然不比他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朋友差。
見鬼了,他竟然在這種時候注意起她的長相,簡直是搞不清楚狀況啊他!
「快說啊!」根本不曉得他的思緒正隨著自己胡亂擺盪,她一臉好奇地催促。
「我會說啦,催什麼催?催魂喔!」他蹙起眉,懊惱的口吻居多是對自己的反常而介懷。
「欸!奇怪了,是你自己說要說的耶,現在倒怪起我來了。」又是她的錯了?
莫名其妙嘛!
於峻岳深吸口氣,神色複雜地緊鎖著她的眼。「先說好,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不希望因此影響到我們之間的友誼。」
第3章(1)
於峻岳用的詞是「友誼」對吧?
他對她一向都只有友誼……
柳丹綺的眼黯了黯,但她可沒自怨自艾,畢竟二十年都這樣走過來了,她不會那麼容易被打敗的。
況且他說要和她結婚了不是嗎?她相信精誠所至,連金石都會開的啦!何況他只是顆小∼∼小的頑石。
她緊盯他的眼,無比認真地說道:「需要我發誓嗎?」
於峻岳翻了翻白眼,好氣又好笑地白她一眼。
這就是即便他對她沒抱有男女之情,卻還是喜歡和她待在一塊兒最主要的理由。她總能令他感到愉悅,雖然大多數時間是哭笑不得。
但人生才幾年?活得快樂才重要,只是他著實沒有能將她當成老婆看待的自信,這是對她比較不公平的部分,如果她聽完仍願意與他結婚的話。
「不用啦!」見她就要舉手起誓,他忙不迭地拉住她的手。「我相信你說到做到。」
中國人嘛,對那種事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忌憚,即使如他一般接受過西方文化的熏陶、淡化傳統腐舊思想的新新人類,潛意識裡還是不希望她如此「亂來」。
「算你識相!」她輕哼,嘴角總算有絲笑意。
得不到他的愛情,至少得到他的信任,她的要求是如此卑微,雖不滿意卻也能勉強接受啦!
「好啦,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嘛!」他像個急欲分享心情的孩子,拉著她稍顯興奮地說出自己預備拿來因應老爸們的行動——
他和她先到戶政事務所公證,結為名義上的夫妻,讓兩家成為親家,之後由他開本票向柳叔借錢,等老爸的公司上了軌道,他就能還清向柳叔借貸的欠款了。
「等等,什麼叫名義上的夫妻?」她很快聽出其中的突兀點,感覺刺耳地蹙起眉心,立即提質疑。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他睞她一眼,反倒覺得她的問題更突兀。「等解決了公司的資金問題,我們隨時都可以解除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