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木雕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既使我沒有擁有它,那你呢?惠雯在你心中是不是最美的?」
藍鳥的電話在一連串的疑問中結束,而我心中的疑問才正開始。「……只要你不緊握著她,你就永遠不會失去她……」,我的確是害怕失去什麼,可是我無法不緊握著她。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卻發現因為戴了戒指感覺到微微疼痛。
我攤開手看著戒指在掌心中留下的壓痕,這時候電話又響了,不過不是來電而是有留言的簡訊,大概是剛剛和藍鳥通話的時候錯過了電話,撥了號碼進人語音信箱。
電話中傳來雅築的聲音:「嗯……你不接我的電話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本來我是想找你拿回東西的,不過現在沒關係了,嗯……
拜拜……喔……不……我是說……再……見。「
我不知道雅築要拿回什麼東西,但那一句再見一下子就出現在記憶中,在雅築家樓下我曾經要她用拜拜取代再見,因為再見代表了別離,這一次她特別強調了再見。
我失去了什麼呢?只覺得有一股什麼東西從身體流了出去,然後像失去電力般無助,隨著電話裡的留言結束也結束了某一部分的我,很奇怪的感覺,但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像在心中深處曾經有過痕跡,不過我卻連結不起來。
我們都聽過一個故事,一隻驕傲的兔子和一隻憨厚的烏龜賽跑,驕傲的兔子因為輕敵在路上睡了一個午覺,而認命的烏龜一路踏實的前進超越了樹旁睡覺的兔子,雖然睡醒的兔子拚命的追趕,最後還是讓烏龜先到達終點。
那個很久前腦海中的記憶回來了,帶著藍色的夢幻。身邊的時間正一點一滴的流逝著,帶著灰色的悲傷,所謂的記憶就是有過共同回憶的女孩,所謂的時間就是正在創造回憶的女孩。
我不得不承認一開始會和雅築交往是因為心中那一份怎麼也填不滿的遺憾,就像是龜兔賽跑,記憶中那個女孩已經停留在某個前方而時間的女孩開始起跑,時間向前走記憶卻留在原地。
可是不管經過多久,只要有一個觸發記憶的火花,一個個的畫面就會出現,當你留戀眼前記憶的美景時間她又悄悄地走遠,回頭想挽住時間,記憶卻又像馬賽克一點點的錯開了,改變的是時間?
是記憶?還是我?
先出發的記憶已經停住,不知不覺一路穩健前進的時間已經超過記憶,不過現在記憶甦醒正全力追趕,在終點之前記憶是否會追上時間?
這場競爭在心中進行、我卻自私的不想分出勝負,甚至時間追趕時我會去推記憶一把,記憶超前時又會回頭催促時間,想停止,可是又是我讓這場競賽開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分別去面對她們。
我只有像在淡水時,當記憶和時間有了衝突就逃開,逃的遠遠地,逃不開記憶和時間我只好逃開自己……
日子如果一成不變的話很快會失去對週遭的感覺,睡著之後和睡醒之前是沒有知覺的,可是我連睡著之前和睡醒之後也沒有知覺,就這樣逃避地漂浮在沒有人知道的空間裡……
直到收到那封信,沉甸甸的,打開之後那個找了很久的戒指先掉出來,然後是一封雅築寫的信,信不長,但我花了很長的時間看它。
原本已經失去動力的意識被信中的字句漸漸喚回,我知道自己之所以逃避是因為害怕失去任何一個人,儘管我不想去面對但最害怕的結果卻還是無法逃避地出現,就像藍鳥說的越是想緊握卻失去的越快,打開信的時候,那個戒指輕易地就從我指縫間溜走了。
為了完全心中那個遺憾,我把雅築的出現當作惠雯,把惠雯的感覺移到雅築身上,最後我自己跳不出這樣的角色安排、雅築的這封信把她們兩個人一起從我身邊帶走了。
一陣熟悉的感覺湧出,是那個聽完雅築的留言之後在心中連結不起來的感覺,原來是痛,是惠雯在我面前閉上眼睛的痛,現在又再一次出現。
惠雯說過:「我會再回來,會以不同的面貌帶著相同的愛回來找你,所以你不能拒絕任何愛的感覺,那有可能是我回來了。」
我不拒絕愛的感覺,可是它卻真的采自兩個不同的人,我想付出相同的愛但卻無法同時付出兩份,最後兩邊都因為得不到足夠的愛而離去……
「……那個木雕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既使我沒有擁有它,那你呢?惠雯在你心中是不是最美的……」
腦中被滿滿的矛盾糾結時藍鳥的話突然出現,像一把刀輕易地劃開她們。我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錯了,不管再如何心中的惠雯也不會變成雅築,雅築也不能取代惠雯,我把她們放在心中同一個位置,結果分不清誰是誰,如果她們兩個可以對話的話,也許,她們一回頭就會開始罵我。
我自私地想得到全部卻失去全部,也許我該放手,就像藍鳥說的:「……只要你不緊握著她,你就永遠不會失去她……」
我開始動筆寫一封給雅築的回信,還畫了一張地圖,完成時天已經微亮,我出門走向車站,在車陣開始出。現在馬路上時,我把車票、地圖、和信一起投進信箱。陽光從雲隙中灑下來,我知道,這是一個適合放紙鶴的日子。
信中和雅築約定的時間到了,於是,在微風把陽光吹進房間的五月天,我出了門……
車子發動後我又看了一次那封信……
第二十章
車子停在擎天崗的人口前。如果你不走上階梯,永遠都想不到看起來和其它風景區並沒有任何不同的階梯竟會把你帶到那一片美麗的草原。從第一階開始,我踏出第一次一個人到擎天崗的第一步,然後,第二步、第三步、就像有人在前面帶領著……
你曾經找過東西嗎?
早上起床,眼看著要遲到了,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一隻不知道躲到哪裡去逍遙的襪子。還是在茫茫人海中,總是找不到可以付出感情的那個人。或者在每天飛逝的時光中,卻找不到未來的前程在哪裡。
找東西是不容易的,需要一些運氣和努力,那麼丟東西呢?
想丟了已經摧殘二年偶爾會罷工的手機,但看上的新手機卻要半個月薪水。
還是開了一個五年不見的同學會,才發現那份友情已經被你丟掉了好久。或者面對自以為是的豬頭老闆、總有一股想把他丟進垃圾桶的衝動。
丟東西好像也不輕鬆,需要一些勇氣和無奈。
那麼要找回一個已經丟掉的東西呢?或者說是感覺……
擎天崗上總是人來人往,一群群的小孩在草原上恣意奔跑叫喊,它就像恆古以來那樣屹立著,包容所有的笑鬧在它的懷抱中。
找了一塊空地悄悄地坐下采,怕心裡的一絲惆悵會干擾了他們,我只是要借一小塊地方來感應那份我曾經在這裡找到不過卻已經丟掉的感覺,無私的擎天崗應該不會介意吧。
現在的你在哪裡?在天空的雲裡、在吹來的風裡,還是在人群的笑聲裡,你過的快樂嗎?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麼會忘了我在這裡等你……
「哥哥,你幫我摺紙鶴。」一個天真的小女孩突然跑過采拉住我的衣角。
「好啊!」我熟練的幫她把紙鶴折好。
「你為什麼知道我會摺紙鶴呢?」
「剛剛那邊有位大姐姐說的。」小女孩指向小徑旁幾個嬉戲的人,其中有一個年紀比較大長頭髮的女孩。
「她還說折一千隻紙鶴就能許一個心願,她曾經許過,我問她心願有沒有變真,她說一定會變真的。」小女孩天真的說。
「心願?」
「是那個姐姐?」我拉住小女孩的手激動的問。
「啊!我會痛!」我心虛的放開她。
「就是那個姐姐嘛!」
小女孩的手從左邊移到右邊,就是沒有停下來。
「咦!怎麼不見了。」小女孩疑惑的說。
「品潔,快過來!」遠處小女孩的媽媽在呼喚,她很快的跑開。
我的視線在空曠的草原上搜尋,因為聞到一種味道,那種微風吹過草原的清爽香味輕柔的撫過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是你嗎?是那個BiUieHoliday歌聲中的女孩嗎?是那個說答應她的事一定要做到的女孩嗎?是那個墾丁晚霞前的女孩嗎?是那個敲著我的頭的女孩嗎?是那個我最愛的女孩嗎?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焦急的視線並沒有獲得滿足、相對於草原的寬廣我的期盼顯得渺小而孤獨,我快步向前走著繼續搜尋別人眼中不可能的奇跡,因為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你。
遠離人群之後我漸漸放慢腳步,因為前方山崖已經是路的盡頭,但是我還沒找到你的身影,每走返產步視線可搜尋的目標就少一點,所以我的腳步就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