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初彤臉上帶著一抹掩飾不了的哀愁與憤怒,「你這個賤人!」
齊凝語笑著看她,壓根不在乎她的咒罵,「是啊。我是個賤人,但我卻也是笑到最後的人。你若真不甘心,就等來生再來尋我報仇,若你真信有來生的話。」她的神情一冷,將瓶子給丟進牢裡。
齊初彤知道自己輸了,她若不死,將事情鬧大,她的父親和兄長一生清譽就毀於一旦,畢竟不論是她或齊凝語全都出自太傅府,太傅府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顫抖著手將瓶子打開,她會做最後一件好事,但不是為了成全齊凝語他們一個個的野心,而是存著孝心,保全她齊家數代清譽。
她一口將藥給飲盡,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她真心相待,同父異母好妹妹那張袖手旁觀,冷酷的臉……耳際聽到遠方傳來的誦經聲。
她的天真無知,誤信賊人,害死自己,連帶的也害死了平陽侯和仁慈的老夫人,她對不起他們。她又恨又愧疚,卻已經無能為力……
第1章(1)
齊初彤覺得喉嚨好痛,發不出半點聲音,費盡力氣只是一聲呻吟。
「小姐——」試探的聲音響起,隨後便激動起來,「你醒了。真是謝天謝地!」
守在一旁好幾天的小杏連忙倒來杯溫水,扶起了一臉蒼白躺在床上的主子。
溫熱的茶水濕潤了她乾澀的喉頭,齊初彤緩緩的睜開眼。
小杏看她睜開眼,這才真的放下了心,忍下心中的激動,紅了眼眶,將人給扶躺下後,連忙跑出去通報這個好消息。
齊初彤躺在床上,一時半刻還搞不清楚情況,這房裡的陳設異常熟悉,好似她出嫁前的閨房,她怎麼回來了
她不是應該死了嗎?難道死後的世界裡還有她熟悉的一切……不過小杏為什麼在這裡?她是死了,但小杏應該還好好的活著才對。
她的頭有些痛,全身骨頭像是要散了似的。
「別急著起來。」
齊初彤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抬頭,驚訝的看著自己娘親一如往常,臉上掛著寵溺的神情在嬤嬤的扶持下走了進來。
「你可嚇壞我了,走路總是如此莽撞,不諳水性又愛在水邊玩耍,這次失足跌進了湖裡,要不是凝語跟在一旁,你這條小命就沒有了。」
「凝語」這是個令齊初彤打從心裡發毛的名字,她小心翼翼的問:「我跌進湖裡?」
「是啊。」李氏注意到了齊初彤的不對勁,手輕覆上她的額頭,「你這是病糊塗了嗎?怎麼把事情全都忘了,這可怎麼是好?」
齊初彤目光有些慌張的看著四周,另一個時空的浮光掠影閃過眼前,似真又似假。「娘,我不是成親了嗎?」
「成親」李氏一聽大驚失色,連忙斥道:「你還是好好的黃花大閨女,成什麼親?別胡說。」
齊初彤一顆心七上八下,怯生生的目光看著這些似曾相識的景物。
「這是凝語特地替你調配的藥。」李氏要下人送來一碗藥,「你喝了再好好睡一覺,醒了之後應該會好些。想想這些年,多虧了她陪你,你才能這麼平平順順的長大,只是你怎麼就不能同她一般沉靜懂事呢?」
齊凝語……別拿她跟那個惡毒的女人比較!看著那碗被母親拿在手上的藥,她搖著頭,她絕對不會再喝齊凝語特地呈上的藥。
以前她聽到他人誇讚齊凝語知書達禮、文靜美麗,她總不往心上去,畢竟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她與她之間的差異在出生之際就已經注定,無論齊凝語做得再多,人再好,她是庶出的事實一輩子改變不了,走到哪裡都得敬她這個姊姊,她根本無心跟她比較,但最後—
她的手一伸,把碗給打翻,藥撒了一地。
李氏大驚失色,「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要喝。」她縮在床角,搖著頭,「我不要。」
看到女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李氏一臉擔憂,「快去,快去找二小姐……」
「不要!娘,」她連忙開口,「我—」
「你是怎麼了?」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兒,李氏急得紅了眼。
「我只是累了,」她壓下自己的驚恐,「不想喝藥,我想再睡會兒。」
「好。」李氏也不敢勉強,關懷的替她拉上被子,輕拂開她額上的發,「你好好睡一會兒,什麼都別怕,一切有娘在。」
這樣的關心令齊初彤紅了眼,就像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她終於再次回到了娘親的懷抱,不管發生天大的事都能安然度過。
在眼淚不聽話的滴落前,齊初彤趕緊閉上眼,她強迫自己一定要休息,她必須養足精神才能搞清楚現在這些無法解釋的情況。
清醒後足足過了三天,齊初彤終於有精神下床,帶著貼身婢女小杏走在太傅府的花園。
園子裡的牡丹花開得正美,但她就像沒有靈魂的軀體,一臉若有所思的走動著。
「姊姊,天還微涼,怎麼不多加件衣裳?」
齊初彤聽到這個聲音,身子一僵。
「這身子才剛好,姊姊凡事小心。」齊凝語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體貼的披在齊初彤身上。
那披風上頭還帶著淡淡的花香味,是專屬齊凝語獨特的味道,這味道勾起了齊初彤心中不被歡迎的記憶,永遠忘不了是她一手將自己推進萬丈深淵。
就像是作了一場長長的夢,有時還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但肯定的是,自己不會再傻了。再活了一次,她幸運的回到出嫁前,看清了齊凝語從未真心對她,她也不打算顧念姊妹情誼,她要勇敢的面對她。
「妹妹有心了。」齊初彤費盡力氣才能讓自己不狠狠的給她一耳光,「看這花美,一時也就沒留心。」
「姊姊向來是性情中人,凝語就是羨慕這點。」
齊初彤扯了下嘴角,性情中人?她心中想說的該是天真單純近乎蠢才對。以前兄長總說她不長腦,她都不當回事,現在一想,哥哥還真是說對了,她真的是不長腦。
齊凝語察覺了齊初彤異常的沉默,以為她是精神還未完全恢復,所以熱絡的拉著她的手,「雖然這滿園子的花美,但姊姊身子剛好,還是快點回房去歇著。這些日子聽下人們說,姊姊稱藥苦,都不喝藥。這可不成,父親和嫡母、嫡兄可擔憂著,你可是家裡的寶貝,若有個不好,大夥兒的心都懸著。所以姊姊聽話,我開了帖藥,待會親自熬來給你,你乖乖的喝了好嗎?」
這樣的輕聲細語,令人不忍拒絕,印象中的齊凝語總是善解人意,體貼入懷,面面俱到,這樣的她讓人無法防備,就因為如此,齊初彤才被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只不過人傻過一次就夠了,她低著頭,不想自尋死路,吃她送來的東西。
「姊姊?」
「我身子好多了,不想再吃藥,別拿父親和母親壓我,」反正齊凝語的柔順就是要突顯她的不講理,齊初彤決定順了她的意,不講理到底,「父親和母親那裡,我自會交代。」
「姊姊,我不是—」
「別再說了,這滿園子的花很美,你別殺風景,壞了我賞花的興致。若要再多說一句,就給我滾開。」
「小姐。」她的聲量不小,小杏看到經過的下人目光飄到了她們這裡,忍不住開口,「二小姐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也得看人家領不領情,」齊初彤依然故我,冷冷的看著齊凝語一臉難堪,「我就已經好了,不想再喝藥,一直在耳邊叨念,令人心煩。」
小杏聞言滿是歉意的瞧了齊凝語一眼。
「無妨。」齊凝語也沒往心裡去,柔聲說道:「姊姊病好,不喝藥就不喝藥。一切姊姊開心最重要。」
齊凝語一臉柔順,齊初彤更是惱火在心裡。她實在不解一個人怎麼可以心機深沉到這樣的地步。
「對了,」齊初彤高傲的問:「過幾日就是平陽侯府的百花宴吧?」
齊凝語雖然意外齊初彤會突然提到百花宴,但還是乖巧的點了下頭,據實以告,「是的。」
這場百花宴是平陽侯府的老夫人陳氏主導,據說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都被邀請,當然少不了太傅府。
太傅府出了對父子狀元,父親齊浩,二十八歲那年,學富五車,高中狀元,官拜太傅;而其子齊磊更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在去年高中狀元,不過二十有一,如今官拜刺史,這對狀元父子可是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了不得人物。
雖然有了這麼了不起的父兄,但身為齊浩的嫡女、掌上明珠,齊初彤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小就對那些詩書沒有多大興趣,她自認女紅做的不錯,下棋也還行,就是詩詞歌賦不成,但偏偏她有對狀元父兄,眾人自然而然的以為她絕對是個聰穎靈巧的,只要遇見,總特意的找她談些她不懂的學問,久了之後,好面子的她不想讓外人覺得自己是個草包,自然不想出府跟人打交道,所以她早早就跟父親撒嬌,找借口讓自己躲過那場廣邀名門之後的百花宴。她父親為了怕失禮於人,只好讓齊凝語代替自己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