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婆婆面無表情的奚落挖苦,最後奉上一張超大額支票當分手費,而小媳婦則是一副梨花帶雨哭得白娘子水淹金山寺,咖啡廳面紙供不應求,也讓我連喝了十杯苦咖啡都忘了加糖……」
「說重點。」他懷疑自己再不開口,她能說到天荒地老去,逃避主題的意味很濃。
正口若懸河說個不停的穆青衣微怔,爾後皺皺鼻子,撇嘴做委屈狀,「我一時太過入戲,就把劇情套到自己身上了,想到那委屈又苦情的小媳婦就是自己的明日寫照,一時感慨頗多,一個衝動,抓了護照錢包就登上了回台灣的飛機。」
又是衝動!
龍逸辰撫額歎氣。
「不過,回來後我有反省。」
還好,她還懂得自我檢討!他欣慰的想。
「我應該等拿了巨額支票再跑路的。」
下一刻,她就把龍逸辰的好心情徹底擊潰。
「穆青衣——」他開始揉太陽穴。
「幹嘛?」
「你說要拿巨額支票再跑路?」很好,萬一真有那種情景,他至少知道她是沒有多大意願要反抗,這讓他很惱火。
「人家給,為什麼不要?當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把家財全部送給我。」
無語地望著突然笑得異常詭異的她,他心裡有些涼。
「到那時,小媳婦就可以反客為主,砸一半過去回敬惡婆婆,至少還淨賺了一半,多爽!」
她實在太熱中於自己的想像了,原本大大的眼睛都瞇成一條小細縫。
龍逸辰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真是的,一遇到她他就變得不像自己,他現在應該要做的是看明天開會的數據,而不是跟她在這裡浪費時間。
沒錯,他終於明白自己根本是在浪費時間。
「我去睡了。」他放棄了。
「那快去睡吧。」
他挑眉看著她,「你呢?」
「我不困啊。」
「不困?」
「我剛剛才睡了一天一夜,哪有那麼多覺好睡。」
他的感覺沒有錯,現在他很肯定,一定有事。
「那麼看著我幹什麼?」穆青衣有些心虛的別開眼。
「剛才你說的是真的?」雖是問話,但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什麼真的假的?」她低頭拿起杯子喝水。
「那個兇惡婆婆跟委屈小媳婦的事。」沒關係,他不介意把話攤開講。
「你想太多了,你不是困了嗎?快去睡吧。」
「如果不是,就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有什麼好說的,我不過是嫌令慈開的支票數目不夠大罷了,你可以建議她下次再慷慨一點。」穆青衣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淡淡的嘲諷。
「你當時哭了?」
她馬上搖頭否認,「怎麼可能。」
他想也是,她不可能當著外人的面落淚,人前的她總是戴著調侃一切、嘲諷一切的面具。
「不過,我倒是把一億台幣的支票摔回她臉上了。」她當時太衝動了,不管怎麼說,潑咖啡都比摔支票更有氣勢!她再一次自責於心。
雖然知道她摔支票的對象是自己的母親,可是龍逸辰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翹起。穆青衣這種個性的女人,只怕嚇到了他一貫優雅高貴的母親。
「她沒有說什麼嗎?」
她聳肩,「應該是有想說的吧,不過我沒給她機會。」
「我媽傷到你了嗎?」他盯著她的眼睛,不想漏掉她的任何表情。
穆青衣笑了,「你應該問我有沒有傷到你媽吧!」
如果不是盯著她的眼,他幾乎要被她瞼上燦爛輕鬆的笑容所騙,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讓他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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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伴隨著讓人恐懼的窒息感……
穆青衣從惡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雙手緊緊抓著床單捂在胸前。
沒事,沒事,只是惡夢而已,只是惡夢而已……她努力說服安慰自己,卻怎麼也無法抹去童年烙印在腦海中恐怖的一幕……
「青衣。」
「啊!」她下意識地揮手出拳。
龍逸辰捂著被擊中的右眼,驚詫地看著情緒異常激動的她。
「你作惡夢了?」她的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煞白,身體也不可遏制的輕顫,就像剛剛經歷了生死攸關的事一般。
她試圖擠出一個微笑讓他放心,可是剛剛夢中的情境太過真實,讓她沒辦法勉強自己。
「你壓著我的胸部讓我差點喘不過氣。」她不是指責,只是陳述事實,因為小時候發生的事情,讓她害怕跟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果然今天惡夢再次找上她。
「是我?」他聲音微沉。
「當然是你。」
「我的親近讓你作惡夢?」
「沒錯。」穆青衣已經不想再繼續忍下去。這男人即使睡著了,也愛摟著她不放,讓她常常陷入惡夢無法掙脫。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同床的原因。」
「對。」
他盯著她足足有一分鐘,然後跳下床,甩門出去。
門被甩上的剎那,穆青衣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倚在床頭。她知道,一直都知道,這個惡夢會伴隨自己一生,她原也不期望自己會愛上人,或者被人愛上的,可惜……
她知道他很生氣,但她不想解釋,那樣陰暗恐怖的過去她不想攤在陽光下,那是她努力忘卻的記憶,既然要忘卻就沒必要再讓別人知道。
也好,始終是不會有結果的。穆青衣的嘴角自嘲的揚起。總不能每次同床都讓他熬夜奮戰,甚至即使是那樣努力她也無法在他懷中安枕,多諷刺!
渾身被汗水浸透,又黏又濕,這讓她很不舒服,只好再去沖澡。
溫熱的水流沖刷過身體,也沖淡剛剛惡夢帶來的驚悚,穆青衣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心跳也不再那麼劇烈。
她這次回尊爵原是抱著讓他厭棄的心情來的,現在似乎達成目的了,可是心卻很痛。
用力甩了甩頭,她告訴自己現在這樣是最好的,所以她應該繼續開心的過往後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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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快樂!
穆昌河擔憂的看著女兒。她這次再來澳洲似乎懷著不少的心事,總會時常望著天邊出神,雖然以前她也常常神遊,但是這回她臉上卻似乎帶了些憂鬱。
「青衣。」
「爸,要回房去了?」穆青衣回過神,本能的掛上一抹微笑。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我能有什麼麻煩,一個人成天待在家裡怎麼會惹麻煩上身?」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你也不是一直待在家。穆昌河很想這樣說,可是話到嘴邊還是硬嚥了回去。自從在她六歲那年發生了那件事,她就跟穆家的人有了隔閡,就算有事也不會告訴他這個失職的父親。
「今天天氣這麼好,就多在外面待一會,心情好,身體恢復得也就快了。」
「好。」算了,他還是繼續當個糊塗的父親吧。
「爸,我決定在澳洲定居了。」
「定居?」果然有問題。
「嗯。」
「要嫁給羅醫生?」如果是的話,就是在感情上出了問題。
「不,」穆青衣搖頭,「我覺得一個人過會比較自在,況且我也習慣了,如果生活中突然多出一個人來,我可能適應不了。」
還是出問題了!穆昌河心裡頓時雪亮。
「上次你匆匆離開,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他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可憐天下父母心。
穆青衣望著天邊,唇畔的笑顯得有些縹緲,「陪朋友散心。」
「散心?」那現在該去散心的就得換人了。
「是呀,她失戀失業加失身,痛苦得不得了,所以就硬拖我這個損友出去旅行散心,還說什麼財去人安樂,現在財是去了,所以她就忙著打工賺錢了,不過我看她倒沒有特別安樂就是。」
看著女兒恬靜微笑的側臉,穆昌河心中暗歎。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遇到再悲慘的事,她說話的調調都不會變,再悲苦的事情到了她的嘴裡都不可避免的變了調,不知道該不該說她天生幽默細胞過剩?
「穆小姐,又來醫院看父親啊。」
「是呀,羅醫生。」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對話,這似乎已經是他們兩個見面固定的開場白,羅志軒心頭泛起濃濃的無力感。
她在疏離他,他知道,可是卻束手無策。有段時間她似乎給過他親近的機會,可是他不懂為什麼再次來澳洲,她卻在兩人之間劃上了楚河漢界,不再讓他越雷池半步?
「伯父今天還好吧?」
「很好,謝謝羅醫生關心。」
「要不要我推您到那邊坐坐?」
「不要了,有青衣在呢,羅醫生你忙。」他這個父親再糊塗也知道女兒是無心此人的。
羅志軒失落的走開。
「他其實是個優秀的男人。」穆昌河不無感慨。如果女兒能接受的話,無疑會很幸福。
她笑了,「男人不在於優不優秀,重點在於他是不是女人要找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