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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樓雨晴

  「我知道,是阿風為難你了。」

  那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像稚兒似的,討不到糖吃就不開心、與她鬧著彆扭,教想雲為難,不得不允。

  「您看,我像是很勉強的樣子嗎?」婚姻之事,豈勉強得來?

  「我們阿風……高攀了。」

  春水嬸當然知道想雲好,聰慧靈巧又善體人意,及笄後村裡多少求親男子,都要踏破陸家門檻,誰都想娶到這懂得持家的賢慧妻子,她誰也沒允,這一拖,便拖過了適婚年齡。

  春水嬸原是連想都不敢奢想,想衣是嬌氣了些,但要娶進門了,好歹也能和阿風作個伴,讓這孩子不再孤零零一人。

  可沒想到,這孩子恁地貪心,竟然開口去向想雲求親,連她都意外。

  更意外的是,多少青年才俊都看不上眼的想雲,允了。

  這阿風,是哪來的造化啊!

  「阿嬸,我是真心心疼阿風,想嫁他、陪伴他一輩子的。」她不曉得春水嬸聽到了多少,但有些話,是一定得說的。

  夫妻不就是這樣嗎?互相疼惜著對方、為對方設想,安安穩穩,也就是一輩子了。

  既然他堅持要她,那麼,她便代爹還報大恩,償了祝家這個人情,照看這個教人憐惜的男子一生。

  直到方纔,她才恍然領悟,原來自己也迂腐地拘泥於世俗了。

  在世俗價值上,他不夠好。

  在禮教評判上,她也不美好。

  但是,那外界所加諸於身的一切,絲毫無損於本質的美好,不是嗎?因此,他始終堅持著,她是最好的。

  既是如此,她有何不敢嫁?

  春水嬸點頭。「家裡頭催了我好幾回,兒子去年成了親,要我回家鄉去享福,可我想著阿風身旁沒個人照料,怎麼也走不開身,現下你願意嫁進來,我才能安心離開。」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要成親,阿娘才肯走」的意思。

  他知道,是自己絆住了她,讓春水嬸沒辦法回去和家人團圓,因此急著快點成親,好讓春水嬸放心,就可以回家和兒子媳婦團圓了。

  還記得最初意外發生時,雙親驟逝,他身邊只有這位奶著他長大的乳母照料,整整封閉了自己月餘後,便成日跟前跟後地喊著春水嬸「阿娘」了,任人怎麼糾正也改不了。

  她想,春水嬸不是他的親娘,這一點他自己心裡是比誰都清楚的,但是每每被欺負、受委屈了,還是會哭著撲到春水嬸懷裡喊阿娘。

  春水嬸也是真心疼惜這孩子,想著才十歲大就沒了親人,便一直留了下來,幸好他父母身後還留了點積蓄給他,讓春水嬸好生運用,這才能把他給養大。最初的那幾年,四處奔波、帶著他尋訪名醫,照料至今,春水嬸也將阿風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在操心、關懷。

  即便如此,阿風自己也知道,感情猶勝親母子,並不代表他就可以理直氣壯霸著人不放。春水嬸年紀大了,會想念兒子媳婦,而他長大了,不再需要別人照顧,就要讓她回家享清福,含飴弄孫才合理。

  陸想雲想著,領悟那男人明明萬般不捨,還是替別人設想的體貼,忍不住心酸。

  「阿嬸放心,我會顧著阿風,不教他吃虧、受委屈的。」

  一般而言,這些話不都該是男方說的嗎?春水嬸也知,阿風確實是需要被擔待較多的那一個。

  要真能娶到想雲,有這麼個好賢妻為他看頭顧尾、盤算計量,她吊著的這顆心,就真正能放下了。

  陸想雲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正如祝伯伯當年所言,這姻緣,是天定的,不是嗎?」

  笑了笑,她就著窗口朝屋內揚聲一喊:「祝春風,你發完愣沒有?我要回去了,未婚夫婿不必來送我一程嗎?當心我反悔不嫁了——」

  話尾甫落,男人急匆匆奔了出來,太慌張還在門檻邊絆了一下,多虧她及時伸手扶上一把,再整整他微亂的襟口。

  「我、我出來了、出來了——」不可以反悔。

  她但笑不語,順勢牽起他的掌。

  「要不要吃糕?早上和想衣、想容去逛市集,買了糕點回來,等等回家拿給你?」

  「好。」

  「吃糕點要配茶,我偷偷拿爹珍藏的那罐春茶泡給你喝。」

  「好。」

  「什麼都要,你好貪心。」

  「……」才不是貪心。

  肩並著肩,那影兒在身後重疊,漸行漸遠,對話逐漸聽不分明。

  春水嬸含笑,轉身進屋去。

  想雲以後會知道,阿風只有對自己人才會這般千依百順,一旦心裡頭認定了,只要是那人給的,無論是好是壞,全都會歡喜受下。

  以往,怎會從未察覺,這兩人竟是如此般配。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這夏日微風,竟也有春意盎然的氣息,滿滿、滿滿的甜膩味兒。

  第2章(1)

  陸慶祥看著兩人手牽著手回來,心下多少也有幾分了然了。

  陸想雲招待他坐了一會兒,吃了茶點,見他頗愛這道鹹鹹甜甜的杏仁糕,便將剩餘的也打包讓他帶回去。

  送他到了門口,遇上想衣。

  妹妹以為他又要來說親事,面色不豫地嗆了他兩句,「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要臉?我都說不嫁了,你討不到媳婦也別硬賴我!」

  祝春風理都不理,連瞄也沒瞄上一眼,腳下未停地掠過她走人。

  臨走前,他想到什麼又繞了回來,問:「明天,讓阿娘來?」

  她笑回:「這麼急著討媳婦啊?」

  他沒頂嘴,任她笑話,拉她的手握了握,轉過身,這回真走了。

  陸想雲才關上門,對上後頭妹妹難看的臉色。

  「我說過我不嫁他,誰允許你這樣自作主張——」

  「我嫁,閉上你的嘴,陸想衣,往後見了你姊夫,說話客氣些。」她鮮少對妹妹這般不假辭色,實在是這想衣太不像話!

  從小寵著,沒讓她吃上一點苦,寵得都不懂人情事理了,她究竟有什麼資格自恃優越,恣意地瞧輕他人、羞辱他人?就因為那副比別人好看些的皮囊?

  或許真要哪天吃了苦頭、受到教訓了,才能學會長大、懂得尊重。

  陸想雲進屋之後,與父親懇談了一番,表明意願。

  陸慶祥本還有意勸退,要她不必屈就,了不起就當個背信忘義的小人,受全村唾罵罷了,是她再三強調一點也不覺委屈,她是心甘情願要嫁祝春風。

  爹的承諾既已出口,她身為人子,自當承擔。

  她不管旁人怎麼看,這男人樸實無華、純淨無偽的性情,極其珍貴,要她用一輩子去疼惜他、照顧他,值得。

  另一方面,她多少也看得出來,爹對葛家開出的聘金禮單頗動心,有意要接受。

  葛世民的為人,她已盡到告知義務,爹卻看人家家世好,結了親家走出去也風光,想衣那頭也勸不退,既是如此,她也就不便再多說什麼了。

  尊長仍在,沒她作主的餘地。

  隔日,她讓父親在家中等著,祝春風依約前來,與媒婆及春水嬸談妥了禮單及婚聘事宜,定下婚娶日期。

  日子很趕,陸想雲結束休假,回城裡頭復工時便打算辭了工作,回村子裡專心籌備婚事一婚後,全心照拂阿風的生活。

  其實,這趟回來前,她便已口頭請辭,有意要回家來幫爹爹打理果園,如此一來,倒像是天注定的,一樁接著一樁,來得巧。

  也好,與那裡斷得乾乾淨淨,從此便是祝家婦,過往一切,再也不去回顧。

  離開村子那日,阿風特地起了個大早,送她到村子口。

  兩人口頭約定了再回來的日子,說好處理完這裡的事,就回村子裡,上花轎嫁他。

  阿風性子直,常有人欺他憨傻,隨口唬卡他,因此她會把所有的細節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沒有模糊。

  豈料他竟樁樁件件都記在心上了,約定回村子的那一天,他已在珍繡坊外頭候著,拋下所有的事情,趕來接她回家。

  她頗意外。「怎麼來了?」

  「送你回家……不能、不能反悔……」

  他把她那日的戲言當真了?怕不來接她回家,她就會反悔不嫁?

  這人,怎傻得這般可愛?竟將她的每一句話照單全收、全然依從。

  「我哪有那麼蠻不講理?」她笑出聲來,伸手笑鬧地揉亂他的發。

  他動也沒動,乖乖任她玩。

  「你來得早了,我還沒去買糕,等會兒一塊兒去?」

  「好。」

  她正要將手交到他掌間,倉促而凌亂的腳步聲由裡頭傳來,男人神色微慌,喊了她。「雲兒!」

  她一頓,才剛起的好心情,全數湮滅。

  她低聲要他再等一會兒,而後回眸,斂了笑。「我們一旁說。」

  祝春風站在一旁,她要他等,他就安安靜靜地等,有幾回,過大的音量傳了過來,她不知道他耳力極好,聽得見。

  那男人,衣冠楚楚,相貌生得極好,此刻卻亂了方寸,溫文不再。

  「你我之間,從無承諾,我為何不能嫁?」

  「我說過會給你交代的,你怎麼就不能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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