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天崖山上住了兩年,那裡靠近鳳谷,鳳氏女子衣著他也看慣了,他卻看街邊眾多男子駐足,目光都落在鳳凰胸口那片雪白凝脂上,張著嘴巴口水猛流。
鳳凰比一般女子略高一些,平時看來纖瘦修長,若非換了鳳族夏衣,倒看不出來她有豐盈傲人的雙峰。
「咳,嗯……」
鳳凰甩過一把長髮回過身來,瞥他一眼,「怎麼了?」
「沒事。」羅風望著街邊屋簷上的薄光,微微瞇起了眼。
「鶤雞變鳳凰,阿風一雙眼睛無處放。」說書鳥用尖銳聲音道出主子的心聲,立刻引來街邊眾人認同大笑。
「顛!」
「待會兒見!」說書鳥趕緊飛了起來,越過屋簷,朝鳳王酒樓先行。
「……一對『瘋癲』。」鳳凰完全聽不懂這對主子鳥兒的對話,回頭直走。
前頭酒旗飄揚,大黃布上寫著「虎霸」兩字,正是虎家酒莊所經營的「虎霸酒樓」。
「鳳小姐,阿風,兩位早啊!」虎從雲正要走進酒樓,見到路過的兩人,馬上停下腳步,揚起大大的笑容熱情招呼。
「……早,虎莊主。」鳳凰輕輕點頭,放慢步伐,卻不打算停下。
「早。」羅風很隨和地揚笑。
虎從雲往前一跨,攔住鳳凰去路。「鳳小姐用過早膳沒?」
「嗯。」鳳凰吭聲,緩緩站定步子。
「那真是可惜,難得在此巧遇,本來想請鳳小姐入內一塊兒用膳。」虎從雲目光炯炯地落在鳳凰一身令人著迷的裝扮上,抬頭望了羅風一眼,笑道:「你知道,有美人相伴,特別胃口大開,哈哈哈!」
「虎莊主,我還有事忙,告辭。」鳳凰面露不悅,口氣冷淡,卻不若平常盛氣凌人。
羅風早已留心察覺,鳳凰每次面對虎從雲,氣勢上總矮了一截,兩人之間似有一種他人無法理解的氛圍存在……鳳凰究竟在顧忌什麼?
「鳳姑娘,在下明日要出城,不知今晚月色如何?明天會是好天氣嗎?」
鳳凰思付了會兒,抬頭望向天際,才說道:「萬里無雲,今夜月明,虎莊主不需愁。」
「那好極了,多謝鳳小姐金口。」虎從雲拱起兩手,滿臉笑容,這才讓出路來。
……這兩人打謎語,究竟是何意?……今晚月色?……今夜月明……羅風看著鳳凰遠去的身影。
「虎兄,告辭了。」
「阿風,下次路過,記得進來喝一杯!」
「一定。」
羅風跟上鳳凰的步伐,走在她身後,留意到她兩手緊握成拳,身體緊繃,似有難以宣洩的憤怒……
他回頭瞥一眼,虎從雲已經入了酒樓。
他上前一步,到鳳凰身側,瞅她一眼,「鳳老說得不錯,你真博學多聞,不只對品酒有一套,竟也能觀天象?」
鳳凰忽然止步,看他也跟著停下來,她瞪他一眼,冷冷道:「府內藏書萬卷可供取讀,你若有心也能辦到。」
她不再理他,快步拐過街角,走上西江橋。
羅風歎了口氣。她的心關得很緊,至今不肯說出她心內藏的秘密,把他釋出的善意往外推……簡直鐵石心腸,冥頑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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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今晚月色如何?明天會是好天氣嗎?
萬里無雲,今夜月明,虎莊主不需愁。
羅風獨坐在酒樓窗口沉思,任說書鳥在酒樓內編說「阿風情史」,看見小二把燈高掛,方才察覺日落西山,夕月垂空,夜將來——
他一怔,猛然頓悟,又陷入狐疑之際,掌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風,小姐吩咐你先回府。」
羅風回過頭,望著掌櫃,自從被他瞧見那一幕,他便把他和鳳凰看成一對,看著他時,總有抹曖昧的笑……
「她有說什麼時候來接她嗎?」
「小姐說要提前看帳,今晚要留在帳房睡,不回去了。」掌櫃身子傾前低聲說。
「提前看帳?」
「嗯,酒莊和酒樓的帳,每個月結清盤整一次,每月十五小姐都會留在帳房把帳算完。」
今日十四號……
鳳姑娘,在下明日要出城……
那果然是暗語,虎從雲與鳳凰明日有約,他要出城想改期,詢問鳳凰今晚是否有空,鳳凰答應了他?
鳳凰每月十五留在帳房睡?如此說來,她是每月這一天都和虎從雲約好見面,兩人才有如此默契吧……
鳳凰和虎從雲?難道他們兩人……
羅風不自覺面露嚴色,把一旁掌櫃嚇到!
「阿風,你、你怎麼……」
羅風猛然回神,方才察覺胸口瞬間騰起一股莫名火,他望著掌櫃,緩緩露出笑來。
「掌櫃,我先回去了。」
「是、是……請、請……慢走……」掌櫃見他起身,忙彎身恭候,又亦步亦趨跟到門口外面,注目直到人走遠。
「掌櫃,你幹嘛?」常來的酒客上門,目光在羅風的背影和掌櫃的目送來回穿梭,愈看愈狐疑。
「啊?……沒、沒事。蕭老闆,快請進……」掌櫃回神,一臉尷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方纔他竟從阿風身上看見威嚴貴相……真是中邪了!
第4章
萬里無雲,圓月當空,黑夜如晝,街景一清二楚,靜悄悄……
她走下西江橋,拐彎前行,停在酒旗下。
「鳳凰,你果真守時,快進來。」低沉嗓音不同白日客氣守禮,添了幾分故友般熱絡,
鳳凰沉默,與他相偕而入。大門關上,不久燈熄滅。
月色下,一人從暗處出來,臉罩陰霾,冷如冰霜,抬頭望著酒旗……
虎霸酒樓,二樓有光線透窗,他縱身一躍,攀上高樓,伸指戳破窗紙,向裡面窺視……
虎從雲和鳳凰兩人面對面而坐,桌上美酒佳餚,他見虎從雲慇勤給鳳凰倒酒,聲音傳來……
「每個月,我都等這一天,能與你把酒言歡。來,先喝一杯!」
「虎莊主,這個月的利息,請點收。另外……」鳳凰把銀票遞到虎從雲面前,手裡還有一疊銀票。
「不用點了,你每個月都算得清清楚楚,少不了的。」虎從雲看都沒看就把銀票收進懷裡,手裡舉杯到了鳳凰唇邊,深深凝視於她。
鳳凰臉色略僵,伸手接過酒杯,一口飲下,金樽見底。她瞇眼凝望手中金樽……
虎從雲立刻露了笑容,滿眼期待,「鳳凰,你真好酒量!如何?」
「葡萄美酒夜光杯……祁連山玉石巧磨細琢而成,杯壁薄如蛋殼,花紋美麗,質地精細,光滑透明,這是稀品『夜光杯』。」
「好眼力!我花了好大工夫才拿到這夜光杯。」虎從雲提起酒注子,細長壺管往她杯裡斟酒,他邊道:「美酒入玉杯,光彩熠熠,綺麗無比,歎為觀止吧?」
鳳凰無聲,點了點頭,凝視杯中又滿。
「這酒,可也不是普通的酒,我想鳳凰你該喝得出來?」虎從雲有意考她,更盼能考倒她。
鳳凰拿著酒杯,注視杯中物,淡淡道:「晶瑩光潤,顏色鮮紅,味道甘醇,入喉刺烈,少量方醉……潞州『珍珠紅』。」
虎從雲眉頭皺緊,大歎一聲,瞬即舒層展容,朝她舉杯大笑。「果然還是難不倒你啊,哈哈哈!來,先乾為敬!」
鳳凰垂眼看酒,無聲歎息,一口將酒飲下。
「虎莊主,我已籌足部分款項,你能否先將酒樓還我?」她將手裡一疊銀票放到桌上,推過去給他。
虎從雲夾了小菜進她碗裡,又為她把酒斟滿。「鳳凰,美酒佳餚當前,你一定要提這些傷感情的事嗎?」
「虎莊主,珍珠紅酒烈,正事先辦方安,有勞了。」
「哈哈哈,你我都是千杯不醉之人!鳳凰,你莫非小看我了?」虎從雲舉杯敬她。
鳳凰稍稍遲疑,端起酒杯,一口乾盡。
見她喝得爽快,虎從雲心情方悅,拿起銀票略數了下,便收入懷中,站起身,
「你等我一下。」
虎從雲離開二樓酒館,下樓去。
鳳凰望著他離開,獨坐桌前,一臉落寞,眉心緊鎖……
夜深人靜,四周無聲,時間悄悄過去。
虎從雲為什麼去這麼久?
鳳凰忍不住張望,兩手緊握,略略顫抖,額際微有汗珠。
她緊抿唇瓣咬著……不行,再等下去就槽了!
她趕忙起身,一時站立不住,身子搖晃,險些摔倒。她緊緊抓住桌沿,好不容易站穩了,她深吸口氣,定下樓去。
窗外一人,跳躍而下。
虎從雲從帳房裡出來,看見樓梯有人影下來,手上燭光一照,是鳳凰。「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我找這東西,找了半天,終於找著了!」
鳳凰緩步下樓,揚起寬袖略擋燭光。
虎從雲把燭台擱下,才把東西遞給她,「來,物歸原主。」
一個東西,擱了四年之久,若不曾時時拿出來看,任誰也無法一時記起,詳細擱在哪兒……
鳳凰抖著手,從虎從雲手裡接過鳳王酒樓的房契和地契,瞇眼仔細看了一遍,緊緊握在手裡,垂眼道:「多謝。告辭。」
「鳳凰,才喝幾杯,這麼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