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剛才的「君子之舉」純屬自以為是,她壓根兒就不對自己「投懷送抱」感到尷尬,更遑論有「男女有別」的意識了,是他大驚小怪。
「別胡說八道,誰害羞了?」
千乘迷鳥皺了下眉頭,她眼裡的笑意充滿了揶揄,該不會在心裡笑話他吧?
於是,他一邊將書塞回書櫥,一邊追問:「妳看了多少?」
「迷鳥的滿園春色唄!」
牧洛林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擠眉弄眼地湊近千乘迷鳥,大咧咧地搭著他的背,興味濃濃地問出橫亙在她心中的大疑惑。
「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作者,迷冬姑娘還活著嗎?」
因為,迷鳥每本書裡的「迷冬姑娘」嗜酒如命,都逃不了因酒而下十八層地獄的命運,真是可憐至極,不知現實中的「迷冬姑娘」是不是也被「迷鳥」淹進酒缸香消玉殞了?
「迷冬!」
一聽到這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名字,千乘迷鳥顧不了糾正站沒站相的牧洛林,滿腔的怨憤瞬間爆發,轉頭對上牧洛林興致勃勃的雙眼,風度盡失地討伐迷冬。
「她是禍害遺千年,閻王都不敢收她,免得地府被她搞得烏煙瘴氣,我倒希望那個怪物有天酗酒暴斃呢!」
「哇,她殺了你爹娘嗎?」
牧洛林差點被千乘迷鳥的怨氣醺暈過去,看「迷冬」和「迷鳥」兩人的名字,她猜「迷冬姑娘」一定也姓「千乘」……真是大水沖走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搞得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才提下「迷冬姑娘」,他就發飆了。
「她逼得我離家出走,害我有家歸不得,我是永遠都不可能原諒那個酒鬼的!」
千乘迷鳥憤憤道,想起當初在迷冬的壓迫下他半夜潛逃的情景,滿肚子的怨氣開始沸騰了。
「迷冬姑娘聽起來是個厲害角色。」牧洛林看著千乘迷鳥的眼睛閃閃發亮,無比好奇地問:「她用了什麼手段逼你有家歸不得的?我可真想見見這位女中豪傑。」
「女中豪傑?」千乘迷鳥不悅地瞇起眼睛,警告盲目崇拜的牧洛林,「妳最好別和那個酒鬼有瓜葛,否則,我倒貼都會將妳賣掉!」
「你就是將我賣了,我也覺得迷冬姑娘是個豪傑。」
牧洛林這會兒不識時務了,故意嬉皮笑臉地頂撞千乘迷鳥,他怒氣沖沖的模樣很有趣。
「她哪裡是豪傑了?她不但是個整天泡酒窖的酒鬼,還是個凶巴巴不能惹的母老虎,除非天下人死光,她自立為王才當得上豪傑!」
牧洛林對迷冬的推崇,讓千乘迷鳥十分不爽,更加肆無忌憚地譭謗迷冬,恨不得劈開牧洛林的腦袋,給她徹底洗一洗,然後灌入「迷冬是怪物」的認知,讓她明白迷冬的可怕之處,與他感同身受同仇敵愾,鞭撻迷冬。
牧洛林好笑地瞅著因「迷冬姑娘」失去他文人風度的千乘迷鳥,對「迷冬姑娘」的好奇猶如潮水般洶湧澎湃起來,更想看看那個能讓千乘迷鳥風度全無斯文盡失的酒鬼,到底是長了三頭六臂讓他如此痛恨?還是對他做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讓他如此敵視?
「雖然你說她是怪物,但我依然認為她是豪傑。」牧洛林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除非,你讓我眼見為實,否則就算貼錢把我賣掉,也不能阻止我對迷冬姑娘猶如滔滔江水的敬仰哦!」
千乘家的兄妹恩怨似乎很好玩,這般熱鬧不湊好像不符合她的本性呢!
「我才不想見酒鬼呢!妳就乖乖待在摘星閣,別對怪物盲目崇拜!」
千乘迷鳥撇了撇嘴,將牧洛林的手從他肩上移開,他和她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吧?她未免也太自來熟吧?居然教唆他去見迷冬那個酒鬼,誰知一見面她又會對他做什麼恐怖的事情?
哼,他的腦筋可沒有錯亂,才不會自動送上門給怪物糟蹋呢!
「你這是專斷,我可不服。」
牧洛林按捺不住湊熱鬧的心,當然不可能接受千乘迷鳥如此霸道的決定,於是,乾脆提議以老方法解決他們之間的異議。
「不如我們賭一把,你贏,我就無條件地接受你對迷冬姑娘的評價,絕不跟她有瓜葛。反之,你帶我去見識迷冬姑娘,用時間證明你對迷冬姑娘的看法是中肯的。」
果然,又用這招來蒙騙他,他絕不會如她所願的!
「好,賭就賭。」
千乘迷鳥被激怒,他無法接受有人推崇迷冬,他一定要讓牧洛林看清楚迷冬的怪物本質,讓她明白迷冬的恐怖!
再說,牧洛林可是他花錢買來的人,怎麼可以不跟主人站在同一條陣線呢?虧他對她這麼縱容,按她的規則來玩,她竟然對迷冬產生興趣,挑戰主人的權威,漠視他被迷冬殘害的身心,這叫他這個主人情何以堪呢?
有些惱火的千乘迷鳥飛快地從桌上抽出一張紙,撕成數十片,只在一片紙上點墨做記號,然後通通揉成一小粒,抓起一大把的紙粒,鋪散滿桌面。
「我就跟妳賭,賭妳不能找到那片點墨的紙。」
第3章(2)
在一堆小紙粒中,要想「一擊即中」,需要老天爺的眷顧,他不信她的運氣每次都能那麼好!
「我這人沒什麼特長,就是直覺特靈。」牧洛林笑嘻嘻地捏起一小粒紙,放在千乘迷鳥的掌中,「恐怕又要讓你失望了。」
千乘迷鳥緩緩地展開小紙粒,那刺眼的黑點,讓他低聲咒罵:「老天爺瞎眼了!」
「呵呵,願賭服輸。」牧洛林言笑晏晏,同情地拍拍千乘迷鳥的肩膀,「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去看迷冬姑娘呢?」
千乘酒莊位於敕揚城的城南,距離城內的摘星閣只有一刻鐘的路程。
然而,不情願的千乘迷鳥一路上拖拖拉拉,以媲美烏龜的速度硬是爬了一個多時辰,才將牧洛林帶到千乘酒莊。
牧洛林體諒他三賭三敗的鬱悶心情,不敢「落井下石」地催促他,免得他惱羞成怒打退堂鼓,她就沒眼福見到那位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迷冬姑娘了,還要被他記恨寫進書裡鞭撻呢!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離開摘星閣時裝了一大兜的瓜子,一路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跟著千乘迷鳥烏龜爬,迎著涼爽颯冷的秋風,別有一番風味。
這會兒,她已經遠遠地看到千乘迷鳥的老家──千乘酒莊,古樸又威嚴的琥珀色大門,矗立在一片紅葉楓樹林間,門口蹲著兩尊醉羅漢的門墩,高聳的圍牆遮擋了酒莊內的建築物,讓人無法一探究竟。
「咦?大門在那,你拉我去哪兒呀?」
正當牧洛林抬頭挺胸大步地朝千乘酒莊大門前進時,卻被千乘迷鳥拉住,拖著她進入楓樹林的小徑,他不會想「臨陣脫逃」吧?
「要想從大門進去,就必須喝迷冬準備的過門酒才行,妳想直接被灌倒嗎?」
千乘迷鳥沒好氣道,那個酒鬼交朋友都是以酒量好壞來衡量的,能被她引進家門的朋友,酒量都是響噹噹的好,但他可不想跟她的酒鬼朋友相提並論。
再說,他是賭輸被迫帶牧洛林回來,當然不會笨得大搖大擺走正門讓迷冬逮個正著。
「迷冬姑娘的規矩真有趣。」
牧洛林看著被千乘迷鳥拉著沒放開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指間有著被筆磨出的繭子,讓他的手看起來更加結實有力,而且很溫暖。
他掌中的熱度捂暖了她的手,這種感覺舒適得讓她恍神,一點抽回手的意思都沒有。
「哼,等妳見到她,就不會覺得有趣了。」
千乘迷鳥對她的看法嗤之以鼻,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穿過楓樹林,來到千乘酒莊的後門。
在一片蔓籐掩飾下的牆角有個半人高的狹洞,那是當年他被迷冬逼得半夜離家的出路。
「我們要見她,得從那個洞鑽進去嗎?」牧洛林似笑非笑地盯著「狗洞」瞧,用手肘蹭了蹭千乘迷鳥,促狹道:「你確定這兒真是你的家嗎?」
回家不走正門鑽「狗洞」,千乘迷鳥看來混得挺悲慘的嘛!
「我是被怪物壓迫的。」千乘迷鳥先彎著腰進洞,然後拖著牧洛林進來,口氣不善地抱怨:「如果不是妳要來,我需要受這種罪嗎?這時候,我應該在摘星閣逍遙呢!」
唉,明明他是牧洛林的老闆,可每次賭輸他就成了她使喚的小廝,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他更鬱悶的老闆了吧?
「喲,在外逍遙的大少爺,怎麼捨得紆尊降貴鑽狗洞回家呢?」
千乘迷鳥剛帶著牧洛林進後院,一道奚落的女聲就在他前方響起,瞬間點燃了千乘迷鳥胸口的惱怒之火。
「可惡,妳怎麼不待在酒窖裡被酒淹死啊?」
千乘迷鳥立刻反唇相譏,他可是算好下午迷冬會窩在酒窖,與她的美酒相親相愛,才敢帶著牧洛林潛伏回來。沒想到,她這會兒大搖大擺地在後院曬泡酒用的藥材,嘔得他想吐血,果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