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冬,你這是找死嗎?」千乘迷鳥咬牙切齒,但見牧洛林又展開笑顏,恢復正常,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我的酒樓,找死的人是你吧?我這邊酒可多的是,等著你呢!」千乘迷冬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小酒壺,打開壺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灌進哥哥的嘴中,隨即響起她張狂的笑聲,「哈哈,自投羅網的笨鳥,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嘔……」刺鼻的酒味一進入喉中,千乘迷鳥就難以自制地狂吐出來,憤怒地瞪著妹妹,「你……死酒鬼!嘔!」
一旁的牧洛林,看著千乘迷鳥狼狽的模樣,目瞪口呆,迷冬也太猛了吧?
「我這次絕對會讓迷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千曲樓被妹妹灌酒,以至在牧洛林面前毫無形象地狂吐,這讓千乘迷鳥惱羞成怒。
於是,回到撞星閣,撰寫他的新稿子,一邊憤憤地詛著妹妹早日淹死在酒缸,一邊毫不留情地在稿中大肆破壞妹妹形象當報復,刻畫出一個喪盡天良人見人恨的「迷冬姑娘」回擊。
哇,迷鳥的怨氣好重,看來他真的對迷冬「恨之入骨」,快氣瘋了。
牧洛林好笑地看著奮筆疾書討伐妹妹的千乘迷鳥,咬牙切齒的抓狂樣,完全不像跟筆墨打交道的斯文人,反而顯得特別孩子氣,比他故意裝好色老闆調戲她時有趣多了。
她喜歡這樣「活力十足」的千乘迷鳥,彷彿隨時都能迸發出巨大的力量,暖化了入冬的寒氣,讓她似乎也受到感染,心情奇異地飛揚,隨手拿起他寫好的手稿,好奇地念著:「在這片大陸之上,有個橫行五國令人聞風喪膽的女人販——馮迷冬,她是禍害人間的魔頭,帶著一群烏合之眾,流竄於各國作案,專門誘拐年輕貌美的姑娘,販賣至煙花柳巷謀取暴利……」
「這次的迷冬姑娘禽獸不如,人神共憤!」千乘迷鳥從忙碌的筆耕中抬頭,向牧洛林介紹新稿中的迷冬形象,不在書裡折磨死她,難消他被她糟蹋的憤怒!
「可憐的迷冬……」牧洛林啼笑皆非,現在已經十分瞭解這對兄妹的「恩怨糾葛」了,她也不好再說迷鳥小氣了,因為,迷冬做事確實過分了些,不愧是一家人。
她可以想像,以前迷鳥在迷冬的「淫威」下,受過怎樣的非人待遇……可憐的迷鳥,她只能從精神上支持他,畢竟迷冬對她很不錯,她可不會跟著他抨擊迷冬的。
牧洛林不發表任何意見,好奇迷鳥會在書中如何折磨可憐的迷冬姑娘,於是繼續將視線停留在手中的文稿。
馮迷冬,的確是個混世大魔頭,勾結各國政要,跨國界犯罪,誘拐多國婦女賣入煙花之地,搞得多少家破人亡;官商勾結,讓她無往不利,也壯大了她的膽子,竟然將主意打到央啻國的公主上……呃?這個公主,迷鳥該不會在影射永陽公主吧?
牧洛林若有所思地瞄了瞄千乘迷鳥,他似乎很介意永陽公主和慕希聖的事,其實他心底也非常關心迷冬的……真是一對有趣的兄妹,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兄友妹恭」呢?
她收回視線,繼續翻看手稿。
公主出門禮佛,在回宮的半路,遇到馮迷冬的埋伏,侍衛盡滅口,公主套進麻袋扛走,灌她迷藥讓她不省人事,之後裝在暗箱中偷運到川沃國……
不知為何,公主的遭遇,讓牧洛林的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好像她就是稿子中被販賣的公主,身臨其境,拿著稿紙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千乘迷鳥所描寫的情節,變成真實的畫面,在她的腦中演繹著——
「不要,放開我……你們想對我做什麼?我是公主,不准你們對本公主無禮!」
公主害怕地看著手拿藥丸向她逼近的馮迷冬,隨後嘴巴被硬掰開,藥丸一粒粒地塞進她嘴裡,吞噬了她的意識,留下她絕望的睡臉。
馮迷冬將昏睡的公證裝進黑暗狹小的箱子,放置在甲板下的貨艙,趁著夜,夜渡鄰國,繼而在花樓公開拍競……
「川沃國……央啻國……」
莫名卻熟悉的恐懼,在牧洛林的血液中竄開,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掐住,讓她無法喘過氣來。
這只是迷鳥筆下的劇情,但牧洛林卻覺得全身發寒,彷彿親身經歷過公主的遭遇,那種被關在狹小黑暗空間中的驚惶和絕望,她曾真切地體會過。
「洛林?」
千乘迷鳥發現牧洛林呢喃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回頭就見她大受刺激的模樣,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看了什麼,懊惱自己的疏忽。
「洛林,你是不是被我寫的人販子嚇到了?別怕,我只是誇張地表現,這種跨國販賣人口基本上不大可能。」
「迷鳥……」牧洛林不由地握緊拳頭,「你說,我是不是也像這樣被販賣的?」
千乘迷鳥承認,他構思的新稿是以牧洛林為原型的,知道當事人看到這種情節會有所聯想,忍不住暗惱,只顧著氣迷冬,才少根筋地讓被回憶困擾的牧洛林看到這樣的手稿。
「你別胡思亂想,你只是純粹被賭鬼的爹賣了還債而已。」
千乘迷鳥收起手稿,小心翼翼地安撫牧洛林,怕她受到觸動情緒不穩。
「你看我只是個賣弄文筆的人,當然要寫得驚世駭俗點,才能達到譁眾取寵的效果,大家吃飽了喜歡看這種匪夷所思的故事,你千萬別當回事哦!」
「那公主所到的川沃國是個怎樣的地方?」
牧洛林對「川沃國」非常敏感,之前觀看舞馬表演時就對這個國家有特別的熟悉感,直覺告訴她,也許她想要的答案就在那裡。
「川沃國是與我們西境接壤的國家,林牧業發達,有廣袤無垠的草原牧場,還有連綿不絕的林場樹海,是個民風奔放熱情的國家。」
顧硯津的硯書坊,販賣著來自各國的書籍,其中有不少是介紹各國風土人情的,千乘迷鳥對川沃國的認識也僅限於書冊,並未真正去過這個國家。
「迷鳥,你可以陪我去川沃國嗎?」
牧洛林能夠想像得出草原牧場的廣闊和林場樹海的壯觀,迫不及待地問。
「當然可以了。」千乘迷鳥不假思索地答應,「不過,我們要有官方的通關文書才能出境,得先去申請,需要等一段時間。」
「不能馬上去嗎?」
直覺告訴她,越早去川沃國,她越能早日找出答案,她迫切地想知道她為什麼對「川沃國」有特別的感覺?
「洛林,你稍安勿躁,如果沒有通關文書就偷偷出國,可能會變成投敵叛國哦!」
千乘迷鳥解釋,握著牧洛林的手輕拍著,「等通關文書一到手,我們立刻收拾行李,就算你想出國玩個一年半載再回來,我一定奉陪,好嗎?」
「也只能這樣了!」牧洛林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簾。
「乖,耐心等些天吧!」千乘迷鳥吻著她的額頭,然後從書架中抽出基本上他認為比較「無傷大雅」的書,「你看這些書,心情會很好,如果對作者有什麼意見,儘管來找我。」
「好。」
牧洛林心不在焉地接過書,乖乖地坐在一旁看書,但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在書本上,腦中有個問題,始終困擾著她。
「公主」和「川沃國」……究竟和她有什麼關係?
第9章(1)
去川沃國,去川沃國……
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在催促她,讓她坐立難安。
然而,千乘迷鳥說沒有通關文書,不能隨意出國。
牧洛林急躁不定,迫切地想知道與川沃國有關的答案,她根本沒有耐性等待。
於是,趁著千乘迷鳥專心寫稿報復「迷冬姑娘」無暇注意她之際,牧洛林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溜出摘星閣,循著心的叫囂,去尋找那個答案。
她超靈敏的直覺告訴她,只要找到「公主」和「川沃國」的關係,她腦中那些碎裂成片無法連接的紊亂記憶,就可能拼接出來,找到她記憶的原貌。
就算暫時不能離境去川沃國,她也要去找與川沃國相關的事物,比如那日在會英樓看到川沃國皇家舞馬,那裡也許會有觸動她回憶的人事。
可惜,會英樓在「群英會」結束之後,各地的藝人就各自回家了。
牧洛林不死心,到處打采之下,才知因為舞馬的精彩,那些人馬被邀請進攝政王府表演,歸國日期延遲。
「這裡是攝政王府,沒有拜帖,閒人免進。」
匆匆趕到攝政王府的牧洛林,卻被王府門衛拒之門外,像趕蒼蠅似地打發她離開。
牧洛林望門興歎,卻詭異地對這種「拒之門外」的事情有著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被人當洪水猛獸一樣躲避,習以為常到不會讓她難堪。
她觀察戒備森嚴的攝政王府好一會兒,終於發現後院的矮牆是個突破口。於是,她避人耳目,偷偷摸摸地爬上後院的圍牆,隱隱約約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琴音,她猜那是舞馬表演的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