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樂俊眸微瞇,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考慮是否該自作多情的將她的行為解讀成她在乎他?
「聽起來,你好像有點捨不得我似的?」他試探問道,滿心期待她的回答,沒想到她竟然哈哈大笑。
「樂爺,我捨不得的事可多了,不止你呀。」
蘭陵樂臉上有抹不快,不悅地哼了哼。
「你這心口不一的壞毛病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改。」他漂亮的劍眉一揚,隨即承諾道:「好吧,既然你有正當的理由,那我就不再強人所難,不過你記住,答應我的事還是得算數。」
杜少容認命的點頭。
他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你不願意現在兌現那一吻,我倒是可以……」
「可以怎樣?」她湊到他身旁,投以期待的眼神。
「先讓你欠著。」
「咦?」她愣了下,「欠著?」怎麼不是一筆勾消嗎?
「是啊,先讓你欠著,等過些日子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再一併清償吧。」
當作沒聽見他曖昧的話語,她乾脆的問:「就不能不還嗎?」
他微微一哂,故意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我是做哪行來著?」
「從商。」她默默在心裡補了一句:嗜錢如命的奸商。
「那你認為我會做賠本的生意嗎?」
「絕對不會。」她毫不猶豫的搖頭。
「這就對了。」蘭陵樂愛憐地點了點她的鼻尖,終止沒有意義的談話。「別再跟我討價還價了。」
杜少容歎了口氣,心中有無限挫敗,眼角餘光瞥見他取下腰間的白玉算盤,熟練的撥了起來。
瞬間,一抹警訊飛快地從她腦中掠過。
「樂爺,你這是在做什麼?」美眸困惑的瞇起,難以理解地注視著他忙碌的大手,算珠被撥得答答響。
「我只說讓你欠著,可沒說不向你索取利息。」要他忍下心中的慾望,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利……利息?!」她聽得傻眼,那要被吻幾下才還得清啊?
「很合理的要求,不是嗎?」蘭陵樂朝她漾開一抹邪氣的笑容,兀自當著她的面算得不亦樂乎,嘴裡還唸唸有詞:「第一天多一下,第二天開始以復利計算,第三天便是四四十六,第四天……」
開什麼玩笑!按照他那種坑死人不償命的算法,她這輩子大概都休想逃離他的「魔吻」了吧,不成,太不合算了。
杜少容默默在心中衡量一下得失,怎麼算都覺得吃虧的她,最後決定「慷慨就義」。
反正早吻晚吻橫豎都是要吻,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要吻就來吧,誰怕誰!
深吸一口氣並做好心理準備後,她鼓起勇氣道:「樂爺,我仔細想了想,一大早親……咳咳,好像也挺不錯的,不如咱們就直接來吧。」說完,她用力的閉上眼睛。
她那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表情,看得蘭陵樂十分火大。
哼,這算什麼?就這麼抗拒他的吻是嗎?蘭陵樂神色凌厲地瞪著她緊張的小臉,內心另有打算。
等了好半天,遲遲不見他吻上來,杜少容滿心納悶,睜開眼睛一看,再度傻眼了。
他竟捧起她剛剛喝過的粥,對著她剛剛碰過的位置悠哉地喝了起來,她用力眨眨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錯。
真是的,沒有必要把氣氛弄得這麼曖昧吧?
「那個……呃,樂爺,你不吻了嗎?」要吻就快點吧,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
原本迫不及待的蘭陵樂卻是一反常態,懶懶地道:「哎呀,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突然覺得兩個大男人親嘴很沒意思,還是改日等你換回女裝再說吧。」呵呵,他愈來愈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對付這個生性如風的小女人了。
「那利息部分呢?」她是不介意他把日期延後,只不過關於利息這部分,她想還是先問個清楚會比較好,免得到時候意外地收到一堆桃花帳,那她豈不是冤枉死了。
「照算。」蘭陵樂一臉愉悅。
杜少容聞言,險些跌倒,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哪有人這樣的!真是沒良心,明知道她現在身不由己,他這不擺明了故意坑她嗎?
果然是無奸不成商,愈是和他相處,愈是覺得他骨子裡的奸商特質愈來愈清晰可見,他根本是有計劃的在坑她。
「時候不早了,我看今天就先這樣吧。」蘭陵樂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在她目瞪口呆之際,邪惡地朝她一笑。
杜少容從錯愕中回過神,忙不迭喊住他:「樂爺,請你等一下。」
「嗯?」蘭陵樂回頭,狀似不耐的催促道:「還有話要對我說嗎?那就直說吧,吞吞吐吐可不像是你的個性。」
「那個……」她深吸口氣,硬逼自己開口問清楚:「你真的不想吻我?」她都已經準備好了。
蘭陵樂俊眸一燦,幾乎要被她欲語還羞的神情給逗笑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神色冷淡的拒絕她的邀約。「不了。」
說完,他十分瀟灑的走人也。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像是一盤對奕中的棋局,這一次,蘭陵樂破天荒的以壓倒性的勝利取得這一局。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將來,他可是愈來愈有把握駕馭她了。
第四章
心情大好的蘭陵樂,就在踏出杜府大門後沒多久,便發現自己遭人跟蹤。
討厭被人跟著,他身形一轉,瞬間消失在狹窄的巷弄內。
黑衣男人見狀,忙不迭施展輕功追上。
咦……人呢?跟著追進巷子裡後,黑衣男人才驚覺事情不對勁。
「找我嗎?」不知何時繞到對方身後的蘭陵樂冷冷地問道。
黑衣男人旋過身,神情木然道:「在下奉樓主之命,特邀閣下移駕『東瀛行館』一敘。」
蘭陵樂揚了揚眉,「蒼川釋那傢伙也來了?」
聽見他直呼主人名諱,黑衣男子倏然睜大眼睛瞪住蘭陵樂,一副要殺人的凶狠模樣。
無視於對方在他直呼蒼川釋的名字時,愀然變色的激烈反應,兀自陷入沉思的蘭陵樂撫著下頷,喃喃自語。
「奇怪了,那傢伙不是應該在白虎城執行任務嗎?當初說好的,每人負責一城,直到找到掌門令為止,現在放著正事不做跑來我負責的朱雀城做啥……等等,那天大伙在分配任務時,我記得那傢伙好像又睡著了……啊!」他輕輕擊掌,一臉恍然大悟,「那傢伙該不會是弄錯了吧?」
朱雀城 東瀛行館
北堣王朝正值盛世,邦交國滿天下,故在五大城內設置許多遲賓之館,「東瀛行館」便是專為友邦扶桑國所設置。
曾經聽蒼川釋提起祖上是東瀛貴族,據說是因為派系鬥爭失利才遷至中原定居,但現在蘭陵樂十分懷疑這個說法。
理由很簡單,一個失勢的落魄貴族會大剌剌的出現在外館,還享有這種羨煞人的高規格款待?打死他都不相信。
就知道那傢伙不是省油的燈!除了檯面上「落櫻樓」樓主的身份之外,他背後的身份恐怕更加耐人尋味。
「東瀛行館」分成內外兩院,外院行道鋪滿碎石,兩側種植著櫻樹,飄墜的落櫻就如同漫天飛舞的雪花,美麗得令人炫目。
挑高的和室建築為其內院主要結構,蜿蜒而別緻的琉璃階梯連接著蜜蠟色的木質走道,十二盞綴有流蘇的華麗宮燈掛在迴廊的橫木上,充滿異國風情的琴樂聲自緊閉的和室門扉後傳出。
乍聞琴樂,蘭陵樂不自覺晃了下心神,就在此時,原本帶路的黑衣男子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對他道:「樓主已經在裡頭恭候多時,請閣下入內。」
接著,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對門後的人做了一個九十度鞠躬後,無視蘭陵樂困惑及充滿好奇的目光,沉默地退到一旁待命。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冷不防地,富有鮮明的民族風格的和室木門緩緩地敞開,霎時香氣四逸,一抹艷色身影映入蘭陵樂眼簾,頓時勾勒出一副美麗至極的畫面,諷刺的是,帶來這樣視覺震撼的卻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這個妖孽,沒事長得這麼美做啥?想氣死全天下的女人也不是這樣。
蘭陵樂暗暗在心中咒罵,一雙俊目火大地瞪著倚坐在屏榻上閉目養神的絕色男人,猶豫著是否該傚法某位專司暴力的同門,先賞他個一拳再說。
「你是怎麼搞的,居然動我的人?」一向講究效率的他連寒暄都省了,直接上前興師問罪。
「我不知道杜少容是你的人。」蒼川釋拈起一綹垂在眼前的頭髮把玩,笑容傾倒眾生。
「那你現在知道了,該怎麼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蘭陵樂哼了聲,輕蔑地掃過他慵懶的姿態,雖然論排行蒼川釋排在他之上,但他可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他漫不經心的瞥了眼跪坐在兩側的婢女,不禁訝異的瞇起雙眼,注意到其中一名抱著月琴,巧手款按著銀弦,而另外一名則是漫擊著檀板,兩人默契十足地奏出異國之樂。但教蘭陵樂驚訝的是並不是她們在音樂上的造詣,而是她們隱藏在表象下的濃厚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