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輾轉傳回青龍城,一時之間,送往蘭陵府求親的畫軸登時驟減。
其後,該城男風漸盛,據說陸續有不少男寵被送往蘭陵府侍寢,卻慘遭當事人嚴厲拒絕,原因至今仍有待查證。
「出去!」
震天價響的咆哮聲自書房傳出,隨後即見一名衣衫不整的美麗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碰巧與進門的杜少容擦身而過。
杜少容見情況不太對勁,遂道:「臨時想起來還有點事,我改天再來好了。」語畢轉身,打算揮揮衣袖走人也,但身後的人不允。
砰地一聲,蘭陵樂憤然拍桌,「你、敢!」
杜少容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陪笑道:「哈哈,我開玩笑的。」她順手把門帶上,咕噥著:「樂爺,你心情不好也沒必要遷怒他人吧?我看那孩子被你嚇得不輕,挺可憐的。」
蘭陵樂挑了挑眉,語氣滿不在乎,「他一進門,什麼話也沒說,就當著我的面寬衣解帶,我轟他出去算是客氣了。」要換做是某位崇尚暴力的同門,小命早就不保了好嗎?
「他也是身不由己,要是能選擇,誰願意當男寵?你拒絕他們只是讓他們再一次被當成貨品獻給其他人,最後下場可想而知。」她歎口氣,小臉籠上一抹正氣,嚴肅的指責他,「嚴格說起來,這件事情樂爺你難辭其咎。」
「干我什麼事了?」蘭陵樂一臉莫名其妙,悻悻然地替自己辯解,「我喜歡的是女人,如假包換的女人!」
杜少容置若罔聞,喃喃說道:「朱雀城民風保守淳樸,可是自從樂爺上任後,男風漸盛,許多地方官員及大戶人家府裡皆有豢養男寵的情形,這實在不是好現象呀。」
「豢養男寵的問題本來就存在,也不是我來了才開始。」不對,說得好像自己是萬惡之源似的,他根本就不喜歡男人好嗎?
蘭陵樂臉色一沉,撇清道:「我從沒說過喜歡男人,真要追根究柢的話,還不是因為某人言而無信死都不肯恢復女兒身,才讓謠言有機可乘,你道這是誰的錯?」話末幾乎是在抱怨她了。
杜少容聞言很是心虛,乾笑數聲,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剛才的話題。
「樂爺,咱們來打個商量好嗎?以後再有男寵送至府上,請你務必不要將人斥回,將人留下可好?」
「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他直覺脫口問,不自覺流露出市儈本性。
她不以為然,笑咪咪的提議道:「是沒什麼好處,不過樂爺,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反正府上也正值用人之際,與其對外招募,不如讓他們留在府上幫忙,你說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你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些?」聽她一直繞著男寵的問題打轉,蘭陵樂不由得火冒三丈。
經他這麼一提醒,杜少容才猛然想起來這裡的目的。
「當然不是,其實,小妹是想跟樂爺商議一下未來的事。」她的笑容非常靦腆,俏顏染上一抹薄暈。
蘭陵樂本來還有點惱,一聽她說這話,面露驚喜地望向她。
杜少容紅著臉,「小妹想了想,現階段要恢復女兒身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樂爺不介意的話,暫時維持現狀可好?」
她的意思是,打算以男兒之身的身份跟他在一起,但蘭陵樂不明就裡,當場就發飆。
「杜少容!」這女人,又想找借口拖延?
「樂爺,你先別惱,聽我把話說完。」她苦笑,「呃,該怎麼說呢?小妹是想,反正我們的事情都已經見光了,解釋也沒有用,不如將錯就錯吧。」斷袖之癖就斷袖之癖吧,她無所謂的。
蘭陵樂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消化她話裡的意思,而後會意過來。
他語氣放軟,「我是無妨,就怕委屈了你。」他閉眸輕歎,總覺得她將男女之事看得太淡太無所謂,簡直隨和到令人惱火的地步。
「小妹並不覺得委屈啊。」她慢條斯理的走上前,言笑晏晏的問:「樂爺,小妹今晚在府上過夜可好?」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然一般,但是卻帶著耐人尋味的暗示。
聞言,蘭陵樂猛然掀眸瞪向她,先是不敢置信,然後皺眉輕斥:「少容,你究竟在要什麼把戲?」
提議在他府裡過夜,分明是在暗示他兩人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混蛋!男歡女愛的事豈能由女方先開口,存心讓他下不了台是不?他咬咬牙,深深地覺得主導權被剝奪了。
杜少容無辜的扁扁嘴,「冤枉啊,樂爺,小妹沒耍什麼把戲啊,方才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如果樂爺覺得不妥就當我沒說吧。」太不給面子了,難得她鼓起勇氣主動耶。
仔細觀察她的神色,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後,蘭陵樂這才輕斂怒氣,不改其惡質本性,壞壞地調侃起她來。
「你想留在這裡過夜,與我溫存纏綿,我當然樂意至極。不過少容,我真納悶你哪來的勇氣跨出這一步,平時連向你討個吻,你都要害羞上老半天了,今天倒是一反常態得令人生疑。」句句輕佻露骨,根本存心挑逗她。
杜少容裝作沒聽見他曖昧的言語,大方地向他坦白,「樂爺,先前小妹承諾過要以身相許,小妹說到做到,絕不會食言的。」
蘭陵樂臉色鐵青地瞪著她,不悅哼道:「若只是為了遵守承諾而獻身,那我可不希罕──」
「哎呀!」她輕呼。
「怎麼了?」
「樂爺,你怎麼生氣啦?」她明知故問。
「……」蘭陵樂俊顏驀地一紅,施施然地撇開臉龐,「笑話,你哪只眼睛見著我生氣了?」混帳,氣死他也。
見他又惱又氣卻又不願意承認的模樣,簡直像個鬧彆扭的孩子,杜少容忍不住笑了出來,但又不敢笑得毫無節制,只得趁他發飆之前,趕緊鄭重聲明,「樂爺,小妹確實重承諾沒錯,不過為了承諾而獻身這種事情我還做不來,所以方才跟你所提之事,全是我的真心話。」
意思就是,她是發自內心決定留不過夜,就算夜裡跟他這個那個,做了什麼愛做的事情,那也是她心甘情願。
蘭陵樂驀然瞠目,茅塞頓開。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坦白,他不敢置信地閉了閉眼眸,試探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做的事情可多了,絕不止蓋被子純聊天,這你知道嗎?」
她掩嘴咳了聲,滿面通紅,很明顯的默認方式。
蘭陵樂遲疑了下,再次試探問:「未及成親,便先有肌膚之親,等同於無媒苟合,就算是如此你也不在乎?」
以他們現在的狀況,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滿城盡知,可即使是如此,他還是不想放開她。
「樂爺,你說了這麼多,其實是想讓我打退堂鼓對吧?」她開玩笑。
他橫她一眼,咬牙道:「你敢給我打退堂鼓試試看!」
「哈哈,小妹不敢。」杜少容調皮的笑了笑,「樂爺,今晚小妹準備豁出去了,要是臨陣退縮的話就是烏龜。」
他瞇眼,朗聲回答:「好啊,我會拭目以待。」薄薄的唇愉悅的勾起,笑得十分賞心悅目。
當天晚上,杜少容依約前來,一更進房,直到翌日晌午才離開,而後一連七日,皆是如此。
事後根據該府僕役私下透露,其氣色一天比一天差,是故深諳男女之事者便道,該現象乃是因為淫佚無度不知節制所造成,大膽揣測兩人在房裡做盡各種淫褻之事,以至於形色愈來愈憔悴,仿若油盡燈枯一般。
尾聲
「秀才,大人在嗎?」
「真不巧,大人剛好有事外出。」
「這樣啊,那我改日再來好了。」
「杜公子請留步!那個……」秀才將人喚住,自己卻欲言又止。
「有事嗎?」
「你跟大人最近還好吧?」
「很好啊,怎麼了嗎?」
「呃,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說。」
「跟我有關?」
「絕對跟你有關……呃,杜公子,你不問我是什麼事嗎?」秀才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應當事人要求,杜少容只得假裝很感興趣的問:「秀才,拜託你告訴我吧,不然我今天回去肯定甭睡了。」
「杜公子,你別怪我多事,大人最近怪怪的,你最好多留意一下。」秀才刻意壓低聲音,頗有一種神秘的緊張感。
「哦。」反應冷淡的她隨後又補了句:「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要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告辭了。」
秀才臉色愀然一變,咬牙道:「杜公子,你一定要我把話講得那麼白嗎?前幾天下人們整理大人的房間時,發現了女人的衣服,你說,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出現在大人的房裡?唯一的解釋就是大人可能背著你另結新歡!杜公子,你要再這麼沒有危機意識,當心大人就真的變心了。」
「哈哈,我和他都走到這份上了,如果他還移情別戀的話,那我還真是無言呢。」杜少容不在意的笑了笑,問道:「對了,秀才,你剛剛說的那些衣服顏色可是赭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