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扶我來扶,誰知道等會兒他又會出什麼暗招?」
看著她這樣護夫心切,赫連蒼龍心中雖喜,但卻也為她的魯莽而捏一把冷汗。
「你怕我遭暗算,難道我就不怕你有不測嗎?」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滿臉的無奈愛憐,簡直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我沒關係,反正我賤命一條,若是他真想使壞,拿去也無妨。」只要能護住他,就算她真有什麼萬一,她也不怕。
「我若真想使壞,別說是你的小命,三弟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死。」赫連蒼雲虛弱一笑,突然的開了口,語氣充滿自嘲,完全沒了以往的囂張狂肆。
「你到底葫蘆裡在賣什麼藥?」這種情況真的太不對勁了,赫連蒼龍終於開口追問。
「如果我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你的小命,你信嗎?」赫連蒼雲驀地抬眼,凝視著弟弟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赫連蒼龍霎時啞然無語。
怎麼信?能信嗎?
鬼才相信!
這個赫連蒼雲,難不成把夫君與她都當成了白癡嗎?
莫問靈才要開口啐道,但一記清冷的嗓音卻已經破空而來。
「我信。」
車輪轆轆前進的聲音伴隨著那兩個字響起,赫連蒼穹的輪椅停在門坎前,他略一抬手示意,後頭的兩個漢子便忙不迭地將他給抬了進去。
「你……終究還是來了。」望著他,赫連蒼雲低語道,原本虛弱的身子驀地緊繃。
「我當然要來,再不來,這偌大的家業豈不全都要落在這個敗家子手中?再說,你費了那麼大的心計,甚至還讓一個剋夫的寡婦進門,只為誘使我以為逮著機會可以出手,你想,我還能下來嗎?」
聽到赫連蒼穹的話,赫連蒼龍完全不解,他疑惑地看向不再笑容滿面的兄長,對方話裡的怨慰,也讓他的眉頭全都皺了起來。
「二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喊我二哥!」赫連蒼穹一臉森冷,喝阻了赫連蒼龍的低喚。
「你是我二哥,我不喚你二哥要喚什麼?」赫連蒼龍已經喚習慣了那一聲二哥,打小就這麼喊,一時之間要他改口,他也不知該怎麼喚。
他或許性情耿直,不擅那些勾心鬥角,可是他並不笨,耳中聽著方纔的那些對話,他多少也已能夠知曉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原來……一直以來他冷淡待之的大哥,其實一心一意為了他,而眼前這個他自幼多所敬重的二哥,才是一直處心積慮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
但……為什麼?
他不懂。
「我不是你二哥,我是你的仇人,一個想要讓你萬劫不復的仇人。」赫連蒼穹忽地變臉,咬牙切齒地對著赫連蒼龍說。
他滿腔的恨意再也隱忍不住地傾巢而出,望著弟弟的眼神再無半點手足之情,只有深得讓人無法忽視的怨憎。
如果眼神能殺人於無形,赫連蒼龍相信自己此時已千瘡百孔。
「不,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相信你不再是我的二哥。」兄長的話像是一把閃著自光的利刃,筆直地插進了他的心房,面對此情此景,他拒絕相信,更不願接受。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赫連蒼穹的表情滿是陰鬱。
他好恨,這份恨意在他的心中,徘徊了十多年了。
打從赫連蒼龍調皮爬上樹,害得自己為了救他而跌下樹,摔傷了龍骨,從此廢了一雙腿之後,他就忍不住地恨。
只要一想到他應該恣意享受的人生全都葬送在赫連蒼龍的身上,恨意就無以消解。
所以這十幾年來,他只要覷著了空,就想要置赫連蒼龍於死地。
但誰知赫連蒼龍這麼命大,不論他如何千方百計,他就是能逢凶化吉,平安無事的長大,甚至他離家從軍後,他花了大把的銀子買通敵國,想要讓他客死異鄉,他竟也能因為他的陷害而建功揚名。
所以,他更恨了。
赫連蒼龍的幸運對比著他的不幸,於是,那深沉的恨意就只能不斷的在他心中堆積再堆積,無處可以宣洩。
「打從我為了救你而跌下樹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你的二哥了,你不要在那兒一廂情願了。」弟弟越表現得情深義重,赫連蒼穹的表情就越猙獰狠厲,握著輪椅的手,甚至因為激動而浮現一條條青筋。
心很痛,痛得赫連蒼龍幾乎無法自持,他以為的手足兄弟其實無時無刻地想索他的命,令他又驚又難過。
他望向蒼白著一張臉,癱坐在椅上的大哥赫連蒼雲,只消一眼,所有的前因後果便已經在他的腦中勾勒完成。
他以為是狼子野心的人,其實才是煞費苦心想要保護他的人。
因為知道他不會相信,所以大哥並不說明,而是用盡了心機,想方設法的安排好這一切。他讓奶奶逼他成親,就是想藉著靈兒刑克的污名,讓二哥以為有機可乘,現出原形。
難怪向來重視門當戶對的奶奶,會用這種幾近打鴨子上架的方式,逼靈兒與他成親。
而大哥揚言奪去靈兒,其實也只是想激起他的鬥志,讓他能夠深入赫連府的家業,蓄蓄足夠的力量好對抗這一樁暗地裡的陰謀。
「大哥!」徹底想通後,赫連蒼龍望向赫連蒼雲激動地低喊,只不過,他腦中卻仍有一事不解。
如果大哥真這般愛護他,自然應該會挺身而出替他解決這樁麻煩,而不是這樣大費周章的安排這一切,除非……
突然間,一個不妙的想法急違地竄過他的腦海,鷹眸驀地掃向赫連蒼穹的臉龐,瞪著他質問道:「你是不是對大哥做了什麼?」
「哼!他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怪得了誰?」
赫連蒼穹這樣的冷哼無疑證實了赫連蒼龍的猜測,他心一急,連忙揚聲再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不過是讓他吃了些毒藥而已。只要他乖乖聽我的話,我自然會保他性命無虞,誰知道,他竟然選你也不選我。」赫連蒼穹扭曲的心思哪裡還有半點的手足親情?望著赫連蒼雲的眼神,同樣充滿了濃濃的恨意。
明明是同母所生的兄弟,可是赫連蒼雲卻寧願選擇幫助異母所生的赫連蒼龍,也不協助他奪得赫連府,甚至,他還和一向待他們清冷的老太婆連手策劃了這一切,他不能原諒。
「你……」赫連蒼龍震驚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他的好二哥,究竟啥時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想不出緣由,也沒有時間細想,乾脆直接問:「你要什麼?二哥若想要,這赫連府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拱手相讓,但你必須給我解藥。」反正榮華富貴他從來也沒看在眼裡過。
「好一個兄弟情深啊。」赫連蒼穹不以為然的出聲,對於赫連蒼龍的索討無動於衷,只是逕自說道:「你以為,你還有資格救人嗎?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也身中劇毒了?」
方纔他進赫連蒼龍的書房時,早已在身上熏上了毒香,為的就是要讓赫連蒼龍在不知不覺間將毒香吸入而不自覺。
聞言,赫連蒼龍使勁運氣,果真發現氣血凝窒,阻礙不前,他的臉驀地蒼白,當真料想不到自己的好二哥會這麼心殘手狠。
「哼!現在我倒要瞧瞧,你們還有誰敢對我發號施令?」赫連蒼穹冷笑道。要不是早已算計好一切,他會笨得這麼大大方方的出現嗎?
處心積慮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赫連蒼穹森冷的環視著眾人,滿心都是將這些人踩在腳下的愉悅。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給他等到了這一天,他絕對要教眼前這些視他為廢物的人,瞧瞧他的厲害。
這還算是人嗎?
眼見事情發展至此,莫問靈氣憤不已,想也沒想地便衝到了赫連蒼穹面前,一巴掌打去他那張狂的笑容,蒼白消瘦的臉上迅速地浮現一個紅紅的掌印
還是氣不過,她揚手一伸還要再打,赫連蒼穹已經先一步攫住了她的皓腕。
力道之大,幾乎要折了她的手骨。
對於她的不自量力,赫連蒼穹冷聲嗤道:「不過是顆無足輕重的棋子,也敢來強出頭嗎?」
「就算是顆棋子,也好過你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敢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聽完了方纔那番話,莫問靈這才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的被娶進赫連府這個豪門大戶。
她只是個餌,用來誘使奸人現出原形。
如果換做是從前,對於這樣的真相,她可能會受傷、會怨懟,可如今--
杏眸驀地瞥向自己的夫君,眸中看不見一絲的傷害怨懟,有的只是一抹深情的眷戀。
能替他做點事,她很開心。「就算是棋子又如何?我心甘情願成為棋子,只要能保得蒼龍安全無虞,就算替他擋災我亦不悔。」
「是嗎?當真不悔?」
「當然。」
「那好,」赫連蒼穹收緊自己的手,眼看就快要硬生生地捏斷莫問靈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