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哥哥!」她高興的叫著,不顧禮教大防,用力衝進他懷裡。「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喔!」
溫香軟玉抱滿懷,上官清雲卻臉色死白。
不!
不會吧!
少女歪著頭,笑盈盈的撒嬌。「你不記得我嗎?我是喜兒啊,十年前那個喜兒啊,我來找你了!」
白銀流蘇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原先悅耳的聲音,如今聽在上官清雲的耳裡,卻比喪鐘還要駭人。
禾武吾煉雅喜納。
他記得她。他當然記得她!
雖然歷經十年之久,但是當年為了保護這個苗族公主,他必須追在她屁股後頭,努力收拾爛攤子,還被商家們罵得狗血淋頭。不僅如此,她還害得他內傷加外傷,日日舊傷未癒,又添新傷,差點沒重傷而死。
過往前塵一一閃過腦海,那些一次又一次掃來的灰影長鞭與巨足,那些日日都得替她陪罪,幫她收拾善後,使他嘔血三升的恐怖往事,全都歷歷在目,清楚得恍若昨日。
當年,他鼓起最後一分力氣,才把這災星踢回苗疆,但是此時此刻,她卻窩在他懷裡,愉快的又磨又蹭,白銀頭冠一次又一次,撞擊、狠刮著他的俊臉。
即使面對兇惡盜匪,也無所畏懼的上官清雲,驀地腳下一軟,咕咚一聲的坐倒在地上。
「啊,上官哥哥,」喜兒抱住他,幾乎要喜極而泣。「你這麼高興看到我回來嗎?我好感動啊!」
不、不是的、不是的!
驚嚇過度的他瞪大了眼,想要吶喊,但卻無法動彈,更無法出聲。
只見那張嬌美的小臉,鼻尖對鼻尖的湊到他眼前,近到他能感覺到,她彎彎的長睫輕刷在他臉上。
喜兒用雙手,捧住那一張讓她魂牽夢縈,日也思、夜也想的俊容,無比認真的保證——
「上官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從今此後,我們可以永∼∼遠∼∼永∼∼遠∼∼的在一起了。」
上官清雲目瞪口呆,從指尖到心頭,逐漸涼透。
他最恐懼的噩夢,居然在現實上演。這個差點害死他的女人,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天知道他將會受到什麼樣的殘酷「蹂躪」!
「不!」
悲慘的哀鳴,終於破口而出,響徹整個皇宮。
第2章(1)
喜兒從沒見過,人可以跑得這麼快。
明明剛才她還感覺得到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他強健的體魄,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就覺得懷裡一空,心上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愣了一愣,呆看著空蕩蕩的雙手,再抬起頭來,只來得及看見好遠好遠的地方,剩一丁點大的蒼衣背影。
上官清雲在最短的時間內,頭也不回的逃出皇宮。
嘩啦!
喜兒的滿腔熱情,驟然之間,像是被潑了一桶的冷水,涼得她不知所措。她好不容易收回視線,茫然的轉過頭來。
「他為什麼逃走了?」嗚嗚,她原本以為,上官哥哥會很高興見到她的。「他不想見到我嗎?他不願意跟我成親嗎?」她愈說愈是傷心,大眼睛裡閃爍著淚光。
她等了那麼久,盼星星、盼月亮的,才終於盼得再度入京的機會。為了上官哥哥,青春美貌的她,拒絕了無數次的求婚,不論對方是多麼剽悍的戰士、多麼富裕的族長,她一律搖頭推拒。
十年來,喜兒的心中,只有上官哥哥一人。
哪裡知道,如今水到渠成,萬事俱備,連皇上都願意主婚,只等著他歡天喜地的答應,他卻頭也不回,逃得比野熊還快。
賞月亭裡三個男人,眼睜睜看著「獵物」逃走,卻半點也不慌張。
「公主,請寬心。」公孫明德說道,他往前跨了兩步,步履徐沉、態度平靜。「上官老弟肯定是欣喜過度,一時心急,想快快趕往婚儀現場。」
醇厚的嗓音,稍稍平撫了喜兒的不安。她咬著唇瓣,抬起小小的臉蛋,大眼睛眨啊眨,半信半疑的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眼也不眨的說謊。
皇甫仲也幫著打圓場。
「公主別誤會了,上官是又驚又喜,」他想了一想,謹慎選擇形容詞。「可能,還有一點害羞吧,再者男女授受不親,他一定是強忍著對公主的傾心愛慕,急著趕去婚儀現場,要等到跟你成親後,再對你一訴情衷。」虧得宰相早先的「訓練」,他的謊話說得可溜了。
聽了皇上與宰相的安慰,喜兒才轉憂為喜,紅唇難掩一絲嬌怯,心中像是淋過春季暖暖的雨,剎那間百花齊放。
原來……原來……上官哥哥竟是這麼急著,要跟她快快成親呢!
她有點兒羞、有點兒喜,但更多的是心急。
「那我們也快點趕過去!」可不能讓上官哥哥等久了,她會心疼呢!
「公主嬌貴,請與皇上同行,慢些無妨。」公孫明德倒是不疾不徐,雙手一拱。」就讓臣下即刻趕往婚儀現場,籌辦婚禮細節。」說完,他恭敬的退出賞月亭。
連同一旁,不發一語的沈飛鷹,也跟著退了出去。
眼看那個大男人也走了,喜兒哪裡還忍得住,急急走到賞月亭外,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
只聽得口哨聲一起,皇甫仲就感覺到地面隱隱震動,不但頻率愈來愈密集,震動的幅度也更大,害他連茶碗都端不住,灑了胸前一片濕。
驀地,天色暗了下來。
一頭比賞月亭還高、還大的巨獸,擋去所有陽光,巨足一踏,就震得賞月亭幾乎要垮了。
「小喜,來,我們去找上官哥哥。」喜兒喚道,亭外探入長鼻,將她一卷而起,輕而易舉的擱到背上,坐得安安穩穩。
皇甫仲克制著恐懼,望著亭前巨獸,雙手不聽話的直抖。
「小、小喜?」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它哪裡小了?」
「它出生的時候很小啊,只有這麼大。」高高在上的喜兒,用雙手比劃出約一隻成年西藏獒犬的大小。
那也沒有「小」到哪裡去啊!
皇甫仲在心中吶喊,卻沒膽子說出聲。
「喂,別再拖拖拉拉了,咱們也快去啊!」迫不及待的喜兒,興奮的情緒,感染身下的巨獸,比柱子還粗的大腳,咚咚咚的踢踏著。
一個忠心的太監,看著皇上嚇得腳軟,別說是走,就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好壯著膽子上前,站在巨獸前方,邊抖邊說:「呃,啟稟公、公主,您擋在這兒,轎子過不來……」
喜兒往後一瞧,這才發現遠處由十六個大漢扛著金碧輝煌的轎子,正預備要護送皇甫仲,卻因為巨獸踢踏不停,而遲疑著不敢上前。
「真麻煩。」她嘟嚷著,不情願的讓開,還不忘叮囑。「別慢吞吞的,你動作快一點喔!」
「好好好!」皇甫仲連聲答應,被攙扶著坐進轎子裡。
拖拖拉拉的,可耗去了不少時間。她要不是看在這傢伙是主婚人的分上,老早用繩子套住他,拖著他就出發了。
她不耐煩的左等右等,看著太監、宮女們,圍在轎子旁忙東忙西。
「到底好了沒有?」她質問,巨獸也跟著猛一跺腳。
瞬間,太監、宮女們全嚇跑了。
轎子裡頭,傳來小小的聲音,怯怯的回答:「好了。」
「可以出發了?」
聲音更小了一些。「可以。」
「好!」喜兒歡欣的大喊一聲,往前一揮手。「小喜,咱們走,愈快愈好!」說罷,美人與巨獸以無人可擋之勢,轟隆隆的衝出宮門。
噢,上官哥哥,只要再等一會兒就好。
喜兒立刻就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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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門前,氣氛緊繃。
臉色慘白的上官清雲,一路從皇宮走出來,沿著玄武大道,筆直的往玄武門前進。他走得很快很快,快得只差沒使出輕功,讓人發現他不是在走路,而是逃亡。
情況危急,向來禮數周全的他,就算遇上熟人,卻連招呼都沒時間打。
陳記酒鋪的掌櫃,大聲嚷嚷著,要送他一壇上等美酒,他連停都沒停下。
剛退休的王大人,派人來想找他保鏢,護著家眷一同回鄉養老,他置若罔聞。
愛慕他的姑娘們,想塞情書到他懷裡,他卻視若無睹,一封也不接,白白辜負了姑娘們的情意。
他無暇旁顧,一心一意,只想著——
逃!
逃得愈遠愈好!
只要逃出皇宮、逃出京城,逃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藏身,就能躲得過那個可怕的女人與巨獸。
偏偏,他的逃亡途徑上,出現了阻礙。
策馬趕來的公孫明德,一身灰衣黑衽,早已氣定神閒,站在玄武門前等著他。在他身後,還有上百名禁衛軍,個個全副武裝,如臨大敵。
玄武大門更是早已關上,四周的民眾們,察覺似有異樣,全都圍靠了過來。民眾們雖然有志一同,乖乖保持安全距離,但是卻都不肯離去,反而愈聚愈多,不一會兒工夫,人群就這麼裡三層、外三層的,把玄武大門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