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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廳堂裡,只剩兩個女人。
不同於翻臉如翻書、一見上官清雲踏出門,就笑容全失的陳織織,喜兒可是樂得咧嘴直笑。
喔喔,上官哥哥肯定是信任她,才會拜託她的,她高興得想轉圈圈、撒花瓣,就算是面對這個妖女,她依然掩不住臉上的笑。
強壓住興奮,她替她倒了一杯茶,雙手捧著送上去。
「陳掌櫃,請喝茶。」
誰知,陳織織不伸手接,只將兩手交覆在身前衣裙上,撇開了視線。
「陳掌櫃,你不喝嗎?」她問。
陳織織抬起手,垂眼瞧著自己的指甲,輕哼一聲,嬌聲說道:「蠻女泡的茶,能喝嗎?」
喜兒一愣。「你什麼意思?」
陳織織抬眼,譏諷的又說:「不是聽說,你泡的茶裡都是蟲糞嗎?多可怕啊,咱們京城這兒,可不興喝蟲糞泡的茶。」她是個生意人,為了生意活路,自有管道能得知各家消息。
心思單純的喜兒,一時還聽不出諷刺,認真的回答。
「你放心,這不是蟲糞茶,那可是上等的藥,你又沒病沒痛的,為什麼要喝藥茶?還是說,你其實有病?」
「呸呸呸,我才沒病,你少用烏鴉嘴咒我,蠻女果然是蠻女,一點禮節都不懂,我真是為上官感到不值。」
這下子,喜兒可明白,對方是在罵她了。
「你說什麼?」她倏地放下茶,生氣的瞪圓雙眼。
「怎麼?聽不懂嗎?」陳織織輕笑了兩聲,無比傲慢的說道:「我說,你這蠻夷沒有家教。」
喜兒的小臉上,氣得一陣紅、一陣白。
「你……」
「怎麼,我有說錯嗎?就算是個公主又如何?一點氣質都沒有,瞧你這粗暴模樣,就知道你們一家子都是茹毛飲血、沒有開化,才會仗著一點戰功,就想威脅朝廷。」
「什麼威脅朝廷,你少胡說!」喜兒氣得蹦蹦跳。
「我胡說?要不是受到了威脅,皇上怎麼會要上官這種人才,娶你這樣的貨色?」
「這件親事,明明是宰相提議的。」她大叫。
「那是要拉攏你的家族啊,傻瓜。」陳織織哼聲,說得更明白。「你也真不知羞恥,當年被上官捆著丟上車,竟然還有臉回來,厚著臉皮逼婚。」
「我才沒有逼婚呢,你根本不懂!」喜兒振振有詞,表情可得意了。「上官哥哥當年捆我,那是因為——他喜歡我!」
「什麼?」陳織織一愣。
驕傲的喜兒,雙手往腰上一插,仰著小臉,趾高氣揚的說道:「我哥哥說,上官哥哥其實是喜歡我,但是因為害羞,才會故意把我綁起來,要我先回家,還說了那些反話!」
「天啊,你是傻瓜嗎?」陳織織簡直難以置信。「那是你哥哥哄你的。上官當年就是受不了你這個麻煩,在忍無可忍下,才會做出失禮的事。」
俏麗的小臉,逐漸變得蒼白。她還想再爭辯,但當年臨行前,他的身影和話語,卻驀然響起,迴盪在耳邊。
你永遠不要給我再回來了!
那不是反話,而是實話?
為了那句話,她一路上哭了好久好久,是玄狼哥哥再三保證,還舉手對天發誓的告訴她,男人總愛欺負自己最喜歡的姑娘,她才停止哭泣。
想到上官清雲當年的表情和語氣,她深信了十年的信念,竟沒來由的,開始有些動搖。
難道,真是玄狼哥哥哄她的?
喜兒心中大亂,尖酸刻薄的話語,卻仍字字入耳。
「瞧你,該不會這些年都以為他是喜歡你吧?呵呵,真是笑死我了!對他、對京城裡的人來說,你啊,十年前和十年後,都活脫脫就是個天大的麻煩!」
每一句話,都恍如一記巴掌,狠狠甩到她臉上、打在她心上。
喜兒踉蹌地後退數步,淚上雙眸。
「不,才不是!才不是!」她白著臉,抖顫著唇說:「上官哥哥對我很好,我們洞房了,他喜歡我,才會跟我成親的。」
「不知羞恥,床笫之事,可以隨口嚷嚷的嗎?」陳織織捏緊了繡帕,嫉妒得眼都紅了。「瞧你這模樣,就知道你爹娘也不是什麼好貨色,怕是和猩猩差不多!」
「我爹我娘才不是猩猩!」
「就是!我瞧你們一窩子都是猩猩。」
「不准你污辱我爹娘!」她氣得發抖。
「我就是污辱又怎麼樣?」陳織織挑起秀眉,揚起小臉,哼聲道:「你能拿我怎麼樣?難道打我不成?你打呀、打呀,我瞧你也不——」
啪!
重重的一巴掌,把她打得摔下地,臉上火辣辣的疼,立時紅了起來。她撫著自己紅腫的臉,不敢相信的抬頭。
「你竟然敢打我?」
「道歉!」喜兒氣紅了臉,憤怒的拔出腰後防身用的小彎刀。「快向我爹娘道歉!否則我就宰了你!」
「救命啊!殺人啦!」嚇得花容失色的陳織織,飛快爬了起身,急急往廳門外奔去。
「你給我站住!」喜兒凶狠地大吼,一聲令下。「小喜,攔住她!」
蹲踞在花園裡啃草的巨象,一聽到命令,隨即追了上來,擋在陳織織面前,仰天嘶吼著。
「呀,不要!」織織尖叫著,趕緊拐了個彎,狼狽的提著裙子飛奔,閃躲大象掃來的長鼻,嚷嚷喊著:「來人啊!救命啊……」
「站住!不要跑!你快給我道歉!」喜兒快步追上前,揮舞著彎刀,氣憤的高喊著。「道歉、快道歉!」
一人一象追著陳織織,在大風堂裡到處亂跑,鏢師們一時搞不清楚狀況,還沒聽清她們兩人嚷些什麼,大象又飛奔而來,砰然撞翻了剛堆好的貨,讓大夥兒摔得人仰馬翻。
一時之間,木箱翻倒,貨物四散,她們所到之處,都變得一片混亂,只有鏢師的馬兒訓練有素,雖然感覺不安,倒還能站著不動。
第7章(2)
就在這時,上官清雲聽到騷動聲,趕了回來。
一見到他,陳織織如獲救兵,立刻飛撲到他懷中,臉色慘白的直告狀:「上官大鏢師,救命啊!」
「喜兒!你在做什麼?」上官接住陳織織,往身後一護,朝著追來的妻子大喝。「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陳掌櫃!」
看見丈夫出現,喜兒雖然停下了腳步,但仍難忍氣憤,生氣的嚷道:「上官哥哥,你讓開!我要打她!」
「喜兒公主瘋了!我剛剛才講了幾句話,她就突然動手打我,甚至還想殺我!」躲在高大身影後的陳織織,搶著惡人先告狀。「你看,她手裡還拿著刀呢!」
俊臉陡然一沉。
「你打了陳掌櫃?」他質問。
「沒錯,我打了她!我不只打她,我還要踹她!我要讓她付出代價!」她大嚷大叫著。
「胡鬧!」上官冷著臉喝叱。
他原本以為,她已經改了性子,不再四處惹麻煩。他是信任她,才會留她和陳織織共處一室,誰知道不到一會兒,她又惹出麻煩來。
「來者是客,你怎麼可以這麼亂來?還不快把刀放下,向陳掌櫃道歉!」
「不要!我才不要道歉!」喜兒臉色一白,心痛難忍、氣憤難平的控訴。「你只看見我要打她,沒看見她羞辱我,還污辱我爹娘!她罵我沒關係,為了你我可以忍,但羞辱我爹娘就是不行!她才該道歉!她才是那個應該道歉的人!」
「別聽她胡說,瞧我臉上,被她打得又紅又腫。」陳織織忙著辯解,謊話順溜出口。「我只是告訴她,說茶太燙了,等會兒再喝,她就惱羞成怒,說我污辱她!」
「你瞎說!」喜兒惱火不已,又要上前追打陳織織,卻猛地被上官握住手,阻止她再上前。
「住手。」上官清雲擰著濃眉。「你不要胡來。」
「你沒聽到我說什麼嗎?她羞辱我爹娘耶!」她又氣又惱。
「我聽到了。但是來者——」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你聽到了,還要我道歉?」她不敢相信,雙眼直瞪著他。「我才是你妻子啊!為什麼你信她不信我?為什麼你一直護著她?」
上官清雲心口一抽,還未及回答,躲在他身後的女人,已經張開嘴,迫不及待的煽風點火。
「你這麼瘋又不講理,他當然要護著我!」陳織織豁出去了。「打從一開始,他就不願意娶你!全京城都知道,他是為國犧牲,在皇上聖旨威逼下,才不得不娶你!」
該死!
上官清雲的臉色,驀地一沉。
「才不是!」喜兒不信。
「不信你問他啊。」這些話語,比刀刃更傷人。
她仰起小臉,看著依然鉗抓著她的手,防範她上前的男人,急匆匆的追問:「才不是,對不對?你才不是被逼著娶我的,對不對?」
高大精壯的身軀明顯的一僵,薄唇仍緊抿著,沒有回答。
就在那短短一瞬間,她氣紅的小臉,開始褪了色,漸漸化為雪白。
以前,她不懂看他臉色。但是成親後,在他們日夜相處這麼久之後,她終於能從他臉上,看出他未說出口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