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她真希望自己的腦子壞掉了,否則真的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對這個男人有種莫名的責任感。
自從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她就好像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被家裡人當成弱智的人在對待,但是她始終相信自己再正常不過,她只是遺失大部分的記憶,又沒有因此失去生活本能,不過,她現在的情況好像只能用生病來形容。
在她直率的注視下,他不自覺的鬆口承認,他確實有點意外,不過,這是她的決定,對於她的選擇,不管是結婚或不結婚,他都予以尊重。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嗎?」
「我沒意見。」
「那你對什麼有意見?」頓了下,他實在不太習慣她那一雙純淨清澈的眼睛,面對她,他好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但那又如何?如果她把他看成窮凶極惡的大壞蛋,毋需他三令五申,她也會自動自發跟他保持距離,這樣不是更好嗎?
可是,他還是不自覺的脫口而出,「你不要以為兩個人結婚以後,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感情就會變好,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我是個工作狂,工作是我的全部,你不要對我抱那種不切實際的期待。」
「如果你想要改變我的決定,那就不必了,我這個人很固執、很倔強。」
這一瞬間,他又看見海晴了,那種說話方式真的好像喔。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決定了,我們結婚吧。」
「這是為什麼?」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兩眼一亮,她就像是押中獎品的小孩子,嘴巴笑得都咧開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嫁給你。」
韓焰怔了半晌。這都他如何回應?他看得出來,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要嫁給他。算了,不管如何,就這樣,他們的婚禮如期的在雙方家長的期待下舉行了,就在今天,此時此刻,他卻有種很深很痛的感傷,如果現在走向他的人是海晴,他一定會笑得很開心。
真是悲哀,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人才發現自己當初的執著有多少愚蠢呢?
甩了甩頭,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她不是海晴,不是他心愛的女人,而是他不得不娶進門的妻子——這是法律上的誓言。
從岳父大人手上接過夏雲之的手,他感覺有道電流竄過手掌心。多麼熟悉的觸感、多少熟悉的溫度,這是他的海晴,他深深迷戀的女人……不對,海晴早就丟下他走了,他的自私愚蠢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為什麼總會不自覺的把這個女人看成海晴呢?因為這個結婚儀式喚醒他內心深處的愧疚感嗎?如果當初可以拋下所有的顧慮,今天披上白紗站在這裡的就是他心愛的女人……
「女婿,我的小寶貝就交給你了。」這種事情應該由女婿先開口,可是夏家老爸可管不了那麼多,想到小寶貝從此就要離開他的羽翼,總是放心不下。
「是,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專心一點、清醒一點,雖然這個女人身上有種特質跟海晴很相像,但她並不是海晴,他的海晴是無可取代的。
「小寶貝,以後就是人家的妻子了,可不能再任性喔。」夏家老爸當然也要提醒一下女兒,嫁人不比在家。
「我知道。」她嬌嗔對依依不捨的老爸扁嘴。幹嘛老把她當成小孩子?
雖然努力將心思集中在禮堂前的牧師,可是不知為何,那種將她看成海晴的錯覺不時害他失神。
這時,有人輕輕拉扯他的西裝衣袖,喚回他的注意力,充斥在腦袋瓜裡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他又重新回到現實,站在禮堂前當個新郎官。
「韓焰,你願意嗎?」牧師很有耐心的再問一次。
慢了一拍,他心不在焉的說願意,接下來輪到夏雲之立誓約了,她很慎重的回答願意,然後是兩個人交換信物,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刻,可是看著他把戒指慢慢的套進她的手指,她的心彷彿被掐住似的快要沒辦法呼吸,記憶深處有個聲音在對她吶喊。那是什麼聲音?她仔細豎耳想要聆聽,然而什麼也聽不見,她的並頭去發出令人尖叫的疼痛,一顆顆斗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她努力抗拒身體的不適,不過下一刻,劇烈的痛楚把她的腦袋瓜塞到爆,她完全招架不住的抱住頭放聲大叫,整個人隨即進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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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落地窗邊,望著躺在床上還沒有清醒的夏雲之,韓焰的腦海不停重演禮堂上發生的那一幕情景,他真的嚇一跳,當時除了抱住她,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雖然他不是一個甘心情願的新郎,但是他沒想到婚禮會用這種方式草草收場,還好當初在夏家的要求下,他們的婚禮簡單低調,要不然這麼驚天動地的一鬧,肯定會上了報紙,人家說不定以為她是因為嫁給他,嚇昏了。
老實說,如果她是被他嚇昏,他還會覺得好過一些,而不是剛剛岳父私下跟他說的事情——「女婿,今天引發這麼大的騷動,真是抱歉,我們家小寶貝三年前曾經發生過車禍,在鬼門關前徘徊了一圈才活下來。」太震驚了,他根本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三年前她和海晴遭遇相同的事情,只是她存活下來,海晴去跟他從此天人永隔。
「那場車禍之後,她的身體就變得很不好,天氣稍有變化,就會感冒發燒,雖然你岳母花了相當多的苦心調養她的身子,可是吃再多的補品也沒辦法回到過去,身體禁不住過多的勞累。」
「她沒跟我提起車禍的事。」難道她左邊頸項上的疤痕是車禍留下來的嗎?
「對我們家來說,那是段很痛苦的回憶,為了讓雲之心裡沒有陰影,我下了封口令,要求大家不可以再提起這件事情。」
點頭表示明白,如果他是岳父,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最近為了準備婚禮,她的體力嚴重透支,而且今天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新娘子要化妝,又要做造型,她忙得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剛剛又在禮堂前讓那麼久,所以才會受不了的昏倒了。」
「我會照顧她,請岳父放心。」
「辛苦你了,以後我的小寶貝還要請你多費心。」想到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更覺得自己是個超級大混蛋,他不會愛她,但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基本禮貌總應該有吧。
睫毛抖動幾下,睜開眼睛,夏雲之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半晌,很自然的出聲喊道:「小亮。」
「她在更衣間整理你的衣物。」現在他終於明白夏家為什麼堅持讓小亮跟過來伺候夏雲之,她無疑是尊玻璃娃娃,需要特別照顧。
聽到韓焰的聲音,禮堂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回到腦海,她慌慌張張的坐起身,傷腦筋的問:「婚禮怎麼辦?」
「新娘子昏倒了,婚禮還有辦法繼續嗎?」這肯定是讓大伙都永生難忘的婚禮。
「我醒了,我們可以繼續了。」一早起床,她就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一大堆事情,忙死了,她也快累死了,這種事情她可不想再重來一次,不過她怎麼會上演這促令大伙瞠目結舌的戲碼?沒錯,大病初癒後,鬧頭疼是經常發生的症狀,尤其是當她試著想事情的時候,可是幾個月後,頻率就越來越少,這兩年更是不再犯了,今天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挑在這種時候跟她鬧脾氣呢?
「大家都離開了。」
「婚禮不是還沒結束嗎?」
「婚姻的誓言都立了,戒指戴了,結婚的儀式算是完成了。」
仔細想想,婚禮上最重要的步驟他們都完成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可是,心理難免有些失落,這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卻搞成半調子,這免不了教人心生遺憾。
糟糕了,她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喜筵怎麼辦?」
「應該結束了。」兩家的長輩認為她就算清醒過來也不適合宴客,還是事先回來休息比較恰當,這個決定對了,因為她睡了三個多小時,這個時候喜筵恐怕進行到尾聲。
「可是,我沒有參加喜筵。」天啊!好想一頭撞牆,她肯定是最糟糕、最失職的新娘子,竟然連自己的喜筵都缺席了,那些參加喜筵的賓客也一定覺得很可笑,這種狀況大概生平第一次遇到吧。
「我也沒參加喜筵,大家可以體諒。」他懷疑夏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當初他們特別要求喜筵設在自家,理由是夏雲之不太習慣人多的場合,如果採用溫馨的歐式自助餐,她比較不會有壓迫感,對此,他當然沒有意見,他樂意簡化婚禮所有的細節,這或多或少可以減輕他對海晴的罪惡感,不過,也因此,今天的喜筵有雙方長輩應付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