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聽到他這些話,顏米琳就有氣。
有話要說?有話要說?
哈!是啊,是該說些什麼吧?但為何不是十年前就說?
他根本不會知道,告白完的那天晚上,她是怎麼也無法入睡,想到明天上學又會見到他,不知道他會給些什麼回應?即使只是一聲謝謝也可以……但,怎麼都不該是不告而別。
想到這裡,當時的心酸、難過一瞬間湧入心頭,顏米琳吸吸發酸的鼻子,暗罵自己:你幹什麼?有什麼好感傷的?這傢伙不說一聲就消失,根本像是鬧著人家玩,他到底把她的心意放在哪裡?也許根本沒有好好收藏,而是聽過就忘吧?這樣他們到底還有什麼好說的?
快到門口時,她猛然煞住腳步,仰頭瞪他。「我想……應該沒這個必要了吧?」瞥見聿然的車就停在門外等待,她狠心別過身,離開了餐廳。
被留在後頭的孫兆鈞眼看她要離開,可能再度和她斷了聯繫的慌亂緊緊攫住了他,他想追上去攔下她,卻見一名男子朝她走來,很溫柔地笑著,牽起她的手,兩人緩緩離開他的視線──
第四章
傍晚時分,孫兆鈞才回到家,他一個人的家。
一年多前回到台灣,和昔日高中同學合夥開了美語中心,事業上了軌道後他便買下了這層公寓,只有他一個人住,而汪心恬偶爾會出現。
一開門,滿室光明,卻沒半個人在。他巡視一圈,汪心恬不知何時走了,垃圾桶裡裝滿那些特地為他準備的菜餚,而廚房的地板上,雪白的瓷盤、瓷碗碎了一地,看起來有些怵目驚心。
他把關機一下午的手機打開,來電捕手不斷傳簡訊來告知他有多少通未接電話,全部是汪心恬的號碼。
可見得一個下午她電話打不通,便氣得把費心煮的菜都倒進垃圾桶,然後氣沖沖地甩門走人了吧。已經二十幾歲的人了,她還是那麼任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剛搬進來沒多久,她知道他習慣把備份鑰匙藏在門毯下,曾偷偷拿去複製一把,之後就開始自由進出他的屋子。
他雖然不悅,口頭上講了幾次,但是也沒真的對她發脾氣。他不常在家,她愛來就讓她來,畢竟從小照顧她、容忍她的一切,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別把她自己的東西帶進他的屋子,別在這裡過夜,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她今天的行為,恐怕已經超過某種界限了。
也許,該是換鎖的時候了……
他癱在沙發上,神情有絲疲憊。
闊別多年又和顏米琳見面,原本的心情是喜悅的,還以為她應該也是,但是當她看著他時,充滿指責的含淚眼光,強烈地撞擊著他的胸口,當他還沒意識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轉身離開了。
那個來接她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
看著她上了她男友的車,目送他們相偕離開,他發現自己一瞬間竟然有些嫉妒起那個可以光明正大牽著她的男人。
嫉妒……對,他嫉妒,喉嚨發酸,看著她和他的背影,他的心好像被挖了一個洞,痛得他悶哼,對於這樣的情況卻莫可奈何。
她有男朋友了……
他沒資格介意,可他卻深深介意著。他知道自己沒給過任何承諾,憑什麼要人家傻傻地等?憑什麼還要人家對他保留那份心意?但是……
她也向那個男人表白過心意嗎?就像當年她對他說的一樣嗎?
他越想越煩躁,像頭暴躁的獸,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為什麼看到她和他相稱的身影,會覺得這麼不是滋味,介意著她曾對他表達的愛慕之情,也對別人表達過?
剪不斷、理還亂,偏偏手機還響個不停,他一怒之下便關機了。
一整個下午,他恍恍惚惚,不知道該去哪裡,又不想回家面對心恬,沒有目的地開車在街道上亂逛,突然很想去一些曾有他和顏米琳共同回憶的地方──那是他唯一可以擁有的。
來到從前就讀的國小,他想找到那間教室,卻發現經過改建之後,教室已經不在了,眼前這棟建築物是陌生的,讓他突然很失落,彷彿記憶中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奪走了。
帶著失望的心情,找到第二次相遇的高中,他想起當時自己心中難以言語的開心和喜悅。他想,他們多麼有緣,但迫於無奈,他不能靠近,只能遠遠望著,看她說話、看著她笑,把她的一舉一動都偷偷收藏,不讓其他人發現。
忽然某一天,她說……喜歡他。
他傻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被她喜歡著,發傻過後才開始興奮起來。原來這份心意,不是他單方面的!
但是,儘管對彼此有好感,又能如何呢?因為心恬,他無法回應她的心意……
當他苦惱著該怎麼辦的時候,心恬卻忽然說適應不良,要轉學回以前的學校,他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但卻無法表達。隔天,他正準備上學,心恬卻硬是把他留下不讓他走,連汪叔也拿她沒辦法,之後更不准他去學校,彷彿知道他和顏米琳之間發生了什麼似的。
他根本沒有機會再見她,同時也想著,就算見了又能如何?這是第二次,他們又斷了聯繫。
如果有些事你無法回應就直說,為什麼要用不告而別來當作回答?
她氣憤的聲音迴盪在腦海,孫兆鈞倏地瞇眼,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她以為他突然轉學是因為要逃避她的告白?所以今天面對他時才會這麼生氣?
不,他得解釋清楚才行,現在,有些事情,他可以好好說清楚了。
他拿出手機,按下合夥人的電話號碼,「嘟」了幾聲,對方接起。
孫兆鈞很快開口,不讓對方有說話的機會。「阿強,今天你去同學會,有沒有記下同學的聯絡電話?對……有顏米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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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見個面好嗎?(孫兆鈞)
同學會當晚,顏米琳回到家就收到這則簡訊。
他怎麼會有她的手機號碼?又為什麼要和她見面?那天她不是都說沒有必要了嗎?他還想做什麼?
話雖這麼說,但每一個工作的空檔,她還是不自覺拿出手機,看著他傳來的簡訊發呆,總覺得這一切如夢似幻,好不可思議。
為了這則簡訊,她煩了好幾天,沒打算回應,反正時間一久,她不回,他也會知難而退了吧?但不可否認,看著他傳來的簡訊,她的手、她的心……是顫抖的,再也恢復不了平靜。
短短幾個字,每看一次,都像是更深地刻印在心上。
如果可以,見個面好嗎?(孫兆鈞)
過了幾天,一模一樣的簡訊又傳來了,似乎非要她給個答案不可。
見面……相隔十年了,他才執著地想見面,會不會太遲了?
下班後,顏米琳隨意扒了幾口飯就上樓了,什麼也沒做,就坐在梳妝台前,拿著手機,看著螢幕上的簡訊發呆,連有人進了房間都不知道。
「欸,夠了喔!參加一個同學會,好好的人居然變得失魂落魄的,你們那個同學會是什麼奇怪的法會喔?不然你怎麼好像被洗腦了一樣?」頂著誇張的黑色煙熏妝和一頭爆炸大鬈發的龐克女孩,見好友只顧著發呆不吭聲,納悶地搔了搔臉頰,最後決定伸手拍醒好友。
「喂!顏米琳!」
「喔!」顏米琳清醒過來,捂著被拍疼的臉頰,有些生氣地低叫:「於冰心你幹麼啦?很痛耶!」
於冰心懶洋洋地趴在顏米琳的床上,單手托腮,抬眼打量她。「不痛怎麼叫得醒你?你已經發呆很久了,連我進來都不知道,誇張耶!」
「我發呆關你什麼事啊?你到底來幹麼?」顏米琳用食指推了推好友的額頭,報復她那一掌。
「你以為我愛來啊?呿!」於冰心不屑地哼。
不認識的人聽見她們談話,八成都以為她們在吵架,可是這種鬥嘴的說話方式,就是他們姊妹淘的相處風格,習慣就好。
「那不然呢?我心情已經很悶了,你還故意上門來消遣我。」坐在化妝台前的顏米琳,雙手托著下巴,重重歎了口氣。
「還不是為了我的好姊妹嚴聿然。」於冰心老是說嚴聿然是她好姊妹,嚴聿然聽了,就會冷哼回道:誰跟你好姊妹,我們是好兄弟。
「聿然?他怎麼啦?」
於冰心爬起身,坐在離好友最近的床沿,望著她寫滿心事的臉。「他擔心你都快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
「你!就是你!」於冰心的指頭都快戳到顏米琳鼻頭了才停下。「他說你從同學會回來之後,就變得怪怪的,不僅很少打電話給他,即使他打電話給你,多半也是發呆不講話,約你出門吃飯逛街看電影,你都興趣缺缺……所以我才想來看看你到底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