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晴予駭得動都不敢動一下,手腳規規矩矩地放著,生怕一個妄動就勾出了什麼不該有的舉止。
巫邢天倒是很乖,戀戀流連地吻著她頸子幾口,就把唇移開了,只是把臉埋在她膚上。
他繼續追問:「怎麼突然問起送來小傢伙的人?」
「這個……」她吶吶地說:「那個姑娘像是有了身孕,卻這麼千山萬水地來送禮物。進了廂房,還一直打量我……」
她這麼一敘述,他倒是聽懂了。
「哦,前代聖女。」
「聖女?」她很驚訝,「這麼高的身份,來送只寵物?」
「總要有個名目嘛!」巫邢天倒是不意外前代聖女會做出這種在他看來無比多餘的事。
比起現在接任的聖女,是聽著他的威名,敬畏他、崇拜他,在他面前無比乖巧,前任聖女將他帶入異鄉,看著他從基層一路打上高階地位,他們幾乎是一起走過扶殺搏鬥的歲月,歷經無數變動,巫凰教才在他們手裡達到了頂峰,這一切,若沒有前代聖女穩定內部、他向外開拓搏殺,就不會成立。
對於將一顆心都放在他身上的前代聖女而言,這寡言狠厲的青年祭司,是為了她在拚命;但在巫邢天來看,那卻是生存下去的手段,以及空乏無味的日子裡一點異色的調劑。
當然,這些過往心思不必讓梅晴予知道。
他撫了撫她的長髮,指尖順著肩頭往下滑去,握住了她的手,忽然用那捂症難聽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喃喃。「就是她,和毒訣教的前任聖女在鬥法,結果燒燬了我的嗓子。」
梅晴予愣了一瞬,霍地,她怒氣沖沖地坐起身來,巫邢天攔都攔不住,被迫以著躺平的虛弱姿勢面對她撥張的憤怒。
但他不得不說,難得這樣震怒的梅晴予,真是美麗得令人眩目,又狠又悍,氣勢濤然,被她優雅地撕吞了都很值得……
沒有領會巫邢天那看似乖巧溫順、等候質問的表情底下,其實進行著無恥低級的想像;梅晴予瞪著他,很生氣很生氣。
「你是說,就是她毀掉你的嗓子嗎?」
「呃……不是『只有』她,而是她『也』有份兒。」
這種說法其實一點都無助於替前代聖女洗脫失誤的罪名,反而更助長了梅晴予的怒氣。
「她害你失去那麼好聽的聲音,還這樣像著魔般地盯著你看?她已經懷孕了……是別人的妻子了!」
「是啊,我起程來找你之後,她就和從小服侍她長大的侍衛結了姻緣。也該是傳宗接代的時候。」
「那她還來找你……」
「還送了囂張的寵物來。」他補上一句。
梅晴予瞪著他看。那被她壓在底下的男人,看似乖巧委屈的模樣,其實每一句都在故意挑動她的怒氣和醋意。
因為太過地篤定他的愛和對她的著迷,梅晴予非常清醒地領悟了這個惡劣的男人根本是刻意要逗弄她的。她一揚眉,就要決定冷著臉兒不理他了,卻在開口之前,注意到他閃閃發亮的眼睛……彷彿期待禮物的大男孩。
他所想的,也只是她能夠多表現出在乎他的樣子……
一意識這男人單純的心願,她心裡忍不住一陣疼痛,即使這份疼痛這樣甜蜜而充滿被愛的幸福,也依然是份疼痛。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用力彈了男人額心。
巫邢天吃痛地摀住額,委屈地看著她。
她的聲音,那樣香甜而柔軟。「邢天,我們重逢多久了?」
男人狐疑地看著她,小心地回答。「一……年?」
「嗯!」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又問:「這一年裡,你每三天來找我一次,可是平常的日子我也有在接客呢!」
男人的眼睛微微地沉暗了,卻依然乖乖地點頭。「嗯!」
梅晴予的聲音,也那樣溫柔地低沉了下來。「你從來不問,我有沒有和其它恩客發生關係?」
男人哽住了,吐不出一個回答來,他的臉漲得通紅,眼裡卻異常地沉成陰森的暗色。
怎麼可能不想問、不想知道呢?這是他的女人,他執著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卻錯過了天翻地覆的那十年,再重逢時只能重頭來過……他把那些入她廂房裡受她款待的恩客名單記得死死的,日日夜夜都在咬牙切齒。
但他自己的身份也只是眾多恩客中的其中一人,甚至資歷還不是最久的。
那鷹家少主子才是最初力捧她的恩客,若沒有他的大力支持,她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數個月之內攀上十二金釵的位置,得到自己挑選客人、決定是否發生關係的自主權利?
他恨極了,想要將所有踏進她房門的人都大卸八塊;但他也絕對沒有忘記,這麼漫長的十年,若沒有這些人呵護寶愛,他的晴予恐怕無法這麼悠然地端坐在他面前,維持了她的養尊處優。
梅晴予溫柔地撫過巫邢天繃緊的臉龐。「邢天,這一年以來,你從來沒有碰過我。」
男人的身體一震,赤紅了眼睛瞪著語出驚人的小女人。
她低聲笑了。「你不問,也不碰我……邢天,我若有身孕,卻不是你的……這樣一個孩子,你還會愛他、還會愛我嗎?」
「不會。」他生硬地回答。
「啊……是嗎?」她笑得很澀,心裡瞬間就冷了。
男人抬起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狠得像是要捏碎她。「縱使是我的種,也不會愛!你別以為生了孩子就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我的女人只有你一個,你的男人也只有我而已——身體我勉強忍耐了,但是心,心絕對不可以!那是我的……連孩子都不可以搶奪走!」
梅晴予愣愣地看著他。「可、可是如果有了……」
「打掉!」他幾乎不加思索,又乍然止住,急速運轉起來的腦袋像是在考慮打掉胎兒對她身體造成的影響,然後不得已地改口了,「不……可以生。生下來就給別人養,你不准放心思在除了『我』以外的人身上!」
「蠻不講理!」她莫名地生氣起來,恨恨地罵道。
他倒是天經地義。「有孩子是沒辦法的事,打掉的話對你身體不好,那就只能生下來再做打算了。」
「一般人不都想要著傳宗接代嗎……」她咬著牙硬是要提醒他。
「邢家又不只我一個男丁,一堆兄弟生出來的全姓邢,哪裡還要傳宗接代?」他好奇怪地瞪著她,否決了她的一般人理論。
「我……」梅晴予氣得思緒一片混亂,終於脫口而出,「你不是擔心我若有身孕卻不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不碰我?」
她氣勢濤然地向他一喝,把他轟得目瞪口呆。
她顯然被他氣得也忘了要旁敲側擊地揣摩心思,居然直白地問了出口——等她喘了兩口氣,終於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丟臉的話之後,才匆匆忙忙往後一退,慌得想逃跑。
但她的腰被大力地攫住了,凶狠地像是要把她揉入骨子裡。
梅晴予的臉蛋兒壓得低低的,堅決不抬起來,那通紅的耳根子,讓男人憐惜地吻個不停。
「你是晴予……你還是我心愛的晴予啊!這是你的工作,我只能尊重你;我不碰你,是因為我不敢啊……你沒有准許、也沒有示意,我如果隨便向你開口,或許就會被你以為是把你當成青樓姐兒在調戲了……我、我不想惹你傷心啊!」
他期期艾艾地解釋,吻著她的發,而她整個人被他摟著,癱在他懷裡,柔軟得像是一捧水——有那麼一滴兩滴、溫溫潤潤的淚珠兒淌在他手背上,卻彷彿是岩漿落在膚上,燙得他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慌得想要扳起她的臉,卻摸到滿頰的淚。
「我以為……你是在意我的身子……」
「身子?身子很香啊……我每次來,每次都抱著不放啊!離開之後,也都一直想著,很難忍耐啊!」
「可是你……你都不、不碰……」她的聲音那樣微弱,那樣難堪。
巫邢天簡直想打爆自己。居然會逼得她自己來提這種問題,他是豬頭!
「我、我……」他緊緊擁住懷裡的戀人,宣誓般地喝道:「我們來做吧!我會證明我有渴望……」
梅晴予呼地一個巴掌打在他嘴上,那淚盈盈的臉上一片緋紅,眼裡還水霧濛濛,怒氣卻令她的凶悍光芒萬丈。
「這種事情你好意思這麼大聲嚷嚷?我、我還要臉面呢!」她氣得哭起來,又把巫邢天嚇得趕緊一把抱住她不放手。
這樣混亂地哭了片刻,梅晴予終於止住淚水了,渾身無力地癱在巫邢天懷裡,瞪著他的目光厭煩無比,彷彿氣極了,又彷彿恨極了,而生出一份瀲瀲的冷麗。
巫邢天看著她這樣的目光,覺得熟悉無比。
昔日在梅府裡,有些時候太過地招惹她了,這教養良好的少女也不會失態地向他怒吼、責備,她心裡面那些千回百折的心思彎彎繞繞的,她也不會說,就是以這樣的目光瞪著他,氣極、恨極,厭煩無比,又一語不發的。他就哄著她、伺候著她,變著法子討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