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請藥神救活她,並不是要讓她再死一次,而是要她好好的活下去呀!
他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到床邊,看到阮蝶依臉色蒼白的在床上睡著,頓時大大鬆了口氣,她真的回來了,司徒湛並沒有騙他。
太好了,只要她肯回來,一切都好說,回來了就好……
他疲累的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的容顏,他曾以為自己此生再也難以見到,和好她還沒有狠心到再次離他而去。
就只是想這樣靜靜的守護她而已……
「蝶……」
她變得憔悴了,這讓賀青舟心疼不已,情不自禁的撫著她沉靜的睡顏,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能這樣守著她,他的此生已了無遺憾。
原本沉睡的容顏微微顫動起眉睫,阮蝶依緩緩睜開了雙眼,瞧見就在身旁的賀青舟,一口怨氣又提了上來,惹得她連聲嗆咳著。
「蝶依……」
「你別碰我。」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胸中的痛苦,掙扎著坐起身,語氣非常虛弱,「你認識的那個阮蝶依,已經死在你的劍下了。」
早就想過依她的脾氣不可能輕易原諒他,他苦笑了一聲,「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還靠近我做什麼?」
「因為就算你換了一個性子,我還是……放不下你。」
當年帶她去藥神山求醫的路上,他早就已經決定不管將來她變成怎樣,他都不會棄她於不顧,他會用自己的一生來照顧她。
只不過他沒想到藥神竟要他斷絕兩人之間的所有關聯,更沒想到她會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
「放不下?」她倔強的笑著,眼中卻早已泛出陣陣淚光,「你這只是因為愧疚吧?」
「不只愧疚,還有心痛、懊悔,但如果時光能倒回,讓我們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一劍殺了你。」
「為什麼?」
賀青舟強揚起笑容,「殺了自己心愛的人,這種足以將人逼得徹底崩潰的痛苦,由我來承受……就夠了。」
他無法想像如果是由她殺了他,她會發狂到什麼程度,所以他寧願親自斬斷彼此之間的情愛糾葛。
阮蝶依任由眼淚一顆一顆掉落,淚眼迷濛的望著他,事情果真如她所預料的一樣,他果然是個癡情到無藥可救的傢伙。
「我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吧。」
「既然殺了我,又為什麼要救活我?」
「在那個時候,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咱們兩個都沒得選擇,況且兒女情長在戰場上是不被允許的。」
「但你最後還是拋棄了信任你的士兵們,你怎麼說?」
「因為我……最終還是放不下兒女情長,國家和你之間……我選擇了你。」
那天在戰場上,賀青舟的心始終處於矛盾的狀態,他無法從皇命和阮蝶依之間做出取捨,直到她的血濺到他的胸口,才讓他完全清醒,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不要功成名就、不要加官晉爵,他要的只有阮蝶依,一個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真心愛著他的女人!
當她懷著遺憾的閉上眼的那一刻,他瞬間失控了,抱著她的身體痛哭失聲,早已不在乎外界的風風雨雨。
那一瞬間,他真想隨她一同離去,可是他不能,因為懷中的她還剩最後一口氣,那是一種微乎其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僅存氣息。
所以他離開戰場,帶著阮蝶依一起,再也不顧戰場上的死活,勝敗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誰輸誰贏他都不想理會。
他只求能救回阮蝶依,守住最後的一絲希望……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我的心已經跟著你死了一次,直到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那死去已久的心才又活了過來。」
聽他說出這深情不悔的話語,阮蝶依為之哽咽,心酸的淚越流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你……不後悔?」
「後悔什麼?」
「為了我,捨棄了你所擁有的一切。」
賀青舟笑得淒涼,「沒有你,我才是一無所有。」
內心的疑惑不安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她終於投入他的懷抱中感動落淚,她不要他再受苦了,這三年的折磨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蝶依……」他緊緊擁住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紅了眼眶,哽聲開口,「你終於肯原諒我了嗎?」
「你什麼都別說了,別再說了……」
內心的情感終於得到了回應,他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深情相擁,幾乎不敢放開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蝶依,我好想你,這三年來無特無刻都無法將你忘記。」
「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阮蝶依對他許下承諾,「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留在你身邊,用我的一生陪伴你。」
能有她這一句承諾,他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蝶依,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後,咱們就隱居吧。」
「好,你想去哪裡隱居,我都跟著你。」
她努力止住淚水,漾起燦爛微笑,「咱們不要再介入兩國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和我就只是單純的賀青舟和阮蝶依,好不好?」
賀青舟也隨她揚起了笑,替她擦拭掉兩頰的淚水。
「修羅魅已經在三年前的戰場上死了,而逍遙將軍也在戰場上消失,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這兩個人了。」
「是呀,有的只是普通的兩個人,與皇朝和玥國完全無關的兩個人。」
從今以後,他們只為彼此而活,什麼國家大義已經與他們毫不相關,平靜的生活是他們唯一盼望的,他們要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幸福,任誰都不准來破壞……
***
好不容易,賀青舟等人終於再度上路,正式進入了玥國的境內。
為什麼說終於?
先是司徒湛因為水土不服生病而耽擱了幾日,後來阮蝶依因為恢復記憶大受打擊而引起舊傷復發,伴隨著賀青舟因為背上的劍傷而發高燒,害得司徒湛得拖著還沒完全好的身體為這兩人忙東忙西,只差沒累死自己。
說真的,他這一趟下山來到底是何苦來哉?倒楣事、麻煩事接連不斷,都快將他給煩死了!
「蝶依,小心點慢慢走,牽著我的手吧。」
「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行,你大病初癒,所以得聽我的。」
「大病初癒?你也病了一場,為什麼就不是你聽我的?」
「又來了……」
始終走在前頭的司徒湛終於忍不住回頭大嚷,「你們兩個給我收斂一點行不行?一路上就聽你們濃情來蜜語去的,我都快受不了了!」
原本沉浸在兩人世界的賀青舟和阮蝶依都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給嚇了一大跳,他們好不容易才冰釋前嫌,尋回此生的真愛,終於可以相守在一起,親密一點是在所難免的嘛。
「別給我擺那什麼無辜的臉,你們兩個不用爭了,都聽我的就對了!」
看來這傢伙的火氣是越來越大了,阮蝶依故意將手搭在賀青舟的臂上,顯得非常小鳥依人。
「青舟,還是你扶著我走好了。」
「是,親親娘子。」
賀青舟樂得隨她一搭一唱,這舉動簡直氣煞司徒湛。
「喂,她現在還是咱們藥神山的門人,在我師父沒點頭答應以前,你們別指望能夠成親!」
拿藥神那個死老頭子來壓她?阮蝶依終於變了臉,拋下賀青舟就來到司徒湛面前。
「小鬼,我從沒主動說過要入你師父門下,你可要搞清楚。」
「你要叫我師兄!」
誰理你!「還有,那個老頭子哪裡有資格管我的事?從頭到尾他都把我丟給你,幾乎是不聞不問!」
「那是因為師父他老人家……」
原本寂靜的林徑裡突然傳來了規律的車輪轉動聲,阮蝶依和賀青舟瞬間警戒了起來,而司徒湛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警戒個什麼鬼。
賀青舟立刻來到阮蝶依身邊,打橫抱起她,跳到樹上隱藏起來以策安全,獨留司徒湛一個人在下頭哇哇大叫。這兩個人實在是太無情了呀!
「喂,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呀?虧我還那麼幫你們……」
車軸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寂靜的林間聽起來特別令人感到害怕,只見遠方的一個黑點越變越大,是一輛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馬車。
駕車的是一名表情冷淡的男子,他停在司徒湛身旁詢問,「小兄弟,你只有一個人嗎?」
「呃……」他嘿笑了一聲,「是、是呀。」
那男子微擰了下眉,「小兄弟,你在說謊,剛才明明還有其他人的聲音。」
「嗄?」司徒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差點就從喉頭蹦出來了,也難怪,他們剛才吵得那麼大聲,別人怎麼可能會聽不到?
「你的同伴呢?他們為什麼躲?又躲到哪去?」
「我……這……那……」他怎麼知道?他根本就是一頭霧水呀。
躲藏在樹幹上,阮蝶依安穩的躺在賀青舟懷中,心中滿溢著幸福,這得來不易的平靜讓她特別珍惜,因為她已經厭倦風風雨雨的日子,而他的胸膛則是她最溫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