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已入秋,晚上的氣溫不比白晝,尤其剛剛還下了一場雨,晚間的天氣驟然變得濕冷許多。
「哈啾!」
一陣冷風襲來,立刻冷得她直哆嗦,並且重重打了個噴嚏。
「呼,好冷喔!」糟了,如果這時候不小心感冒受涼,一定又要被那個男人狠刮一頓了。
朱心語搔搔臉頰,心想,她還是折回餐廳拿外套穿上好了,她可不想又被那個霸道的男人逮著機會對她說教呢!
不一會兒,她返回了餐廳的包廂,正想敲門,便聽見羅國安又在裡頭高聲說話,站在包廂外也能清楚聽見那傢伙高分貝的嗓音。
「我說展勳兄,這一回你可真是揚眉吐氣了!不但在事業上有了一番作為,連企盼已久的佳人也讓你給抱回來了。」
羅國安連珠炮似的,接著以酸溜溜的口吻大刺刺地抱怨。
「為什麼老天爺那麼不公平啊?一樣的名校、一樣的科系、一樣的優秀成績,憑什麼你紀展勳就可以幹上總經理,而我都三十好幾了,連老婆都不敢討,就怕我一個月三萬不到的薪水養不活不了一個家……」說著、說著,他竟然放聲大哭。
接著,包廂裡旋即傳來一陣杯盤碰撞的嘈雜聲,隨之而起的是另一道勸阻的嗓音。
「阿肥,你已經喝醉,不能再喝了!」說話的是紀展勳。
「胡說,我清醒得很!我偏要喝,不喝我鬱悶呀!」羅國安仍不斷地咆哮著,「以前你不也這樣,被朱心語當面拒絕的時候也是大醉一場,還發下重誓,說你哪怕是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絕對要得到那個曾經狠狠傷了你的心的女人,然後在完全佔有她之後,就要像甩鼻涕一樣狠狠將她甩了,讓她也嘗嘗當年你所承受過的痛苦滋味?」
「羅國安,你鬧夠了沒有!」再也聽不下去的紀展勳怒聲斥喝了句。
但羅國安仍醉言醉語,滔滔不絕地嚷嚷著。
「我說那個……紀總啊,您隱忍了這麼多年,又刻意接近朱心語,與她在同一間公司共事了三年,好不容易將她手到擒來了,怎麼還不見你實踐以前發下的重誓,將她狠狠玩弄一番之後再拋棄呢?」羅國安雙眼泛紅,醉醺醺的又嘲諷道:「難道你心軟了,捨不得了,真的想讓她變成名副其實的紀大嫂?」
「羅國安,你再廢話一句,信不信我會打斷你的鼻樑?」身為聚會發起人與餐廳老闆,孟揚認為自己有責任讓那個不斷以言語挑釁老友的醉鬼閉上嘴。
接著,孟揚試著替老同學向同樣也是好友的紀展勳解釋。
「我發誓,他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這傢伙啊,大概是前一陣子剛被公司裁員,加上長年投資的股票又全被套牢,一時心情鬱悶才……」
這時,包廂的門猛地被打開。
「我瞭解。」紀展勳點點頭,給了孟揚一個安心的微笑,「我不會跟他計較的,這傢伙大概真的是喝茫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不以為意的又道:「這樣吧,我先送他回去好了,你們繼續……」
正準備扛起喝得爛醉的羅國安時,紀展勳眸光一瞥,錯愕地發現門外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且似乎已經在那兒駐足多時了。
「心語?」
紀展勳帶著詫異的聲音穿透了朱心語仍處於震驚狀態的意識,她愣愣的抬眸看向他。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見到她臉上的表情,他心裡已有數,眼中不自覺流露出心慌,宛如被人突然掐住脖子,嗓音瞬間繃得死緊。
朱心語看起來就像只嚇壞的兔子,一臉蒼白如雪,雙眸更是有些散渙,愣愣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彷彿被閃電擊中了一般。
這一幕讓紀展勳的心扭緊了,緊繃著嗓子低喚她一聲,「心語,你還好嗎?」
她緩緩回過神來,然後機械式地彎起嘴角,朝他綻開一抹笑容。
「你現在一定很得意,是不是?」她一字一頓,聲音因哽咽而顯得有些沙啞,「把我這樣一個醜小鴨似的女人玩弄在掌心裡,你覺得很有趣,是嗎?」
聞言,紀展勳臉上的肌肉一下子繃得緊緊的,心痛苦的糾結,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小女人居然無視於過去他的付出,真的把他當成卑鄙小人看待。
「聽我說,你誤會了……」他想為自己好好解釋一番,她卻像躲避毒蛇似的避開他伸來的大掌。
「別碰我!」朱心語退了一步,視線也瞬間變得模糊。
天啊,她根本就是個少根筋的笨蛋,簡直是蠢到家了!
早知道他是個身邊不乏美女追逐的青年才俊,她卻還是深陷在他刻意編織的情網裡,像個花癡一樣被騙得團團轉,還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愛。
這個男人,根本是撒旦派來的!
「我真不敢相信,就因為我當年無心的拒絕,你就與人訂下這樣殘酷又過分的賭注,好來報復我嗎?」她搖頭苦笑了下,不敢置信的問:「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只為了用來報復一個女人,紀展勳,你會不會也太大費周章了?」
事實上,他只要一句話,就足以讓她墜入無邊地獄,根本不必長時間忍受她,還得故作深情地與她交往。
只見他的雙眸充盈著混亂與痛苦,所受的挫折似乎並不亞於她,但她完全不再給他傷害她的機會,冷冷地又開口。
「別期待我還會像個笨蛋一樣被你耍弄在股掌之間,這樣的報復已經足夠了,我不想再繼續下去。」朱心語一臉寒霜地瞪著他,語氣冷然地道:「一切都結束了。」
話落,她像逃難一般奔出餐廳,隨意攔下一輛汁程車,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當紀展勳愣愣地從她那句分手宣言中反應過來時,載著她的計程車也已經駛遠了。
一直以為只有感冒會傳染,想不到就連失戀也會傳染,明明是要去安慰失戀的徐嘉嘉,結果倒好,現在她連自己的眼淚也管不住了……
當朱心語終於逃回自己的小窩後,靠在緊閉的大門上,久久無法移動身子。
紀展勳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他明明知道,在感情這條路上她走得比一般人都還要跌跌撞撞,為什麼他偏偏還要來推她一把?把她所有還想愛人的心全都推入了萬丈深淵……
令她更心碎的是,她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拿感情當兒戲的男人?
良久,朱心語仍然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她並沒有開燈,因為眼前一片幽黑,正是她目前心情最佳的寫照,同時她也深深懷疑,往後她的生命中,是否還能再見到一絲曙光?
苦澀的輕歎了口氣,當她準備走向浴室的時候,公寓外突然轉來一道尖銳的煞車聲,尤其車門在被甩上時的巨大碰撞聲,瞬間震撼了這個寧靜的社區。
朱心語緊張地等待著,直覺告訴她,來人一定是紀展勳,但今晚她再也沒有勇氣和心力與他繼續糾纏了。
果不其然,在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後,她家的門忽地砰砰地響起,每一聲都像敲在她的心上,使她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心語,你開門。」紀展勳的聲音響起。
聽見門外他的呼喚,朱心語保護似的環抱著自己顫抖的身子,脆弱地靠在牆角,把自己縮進陰影中,並暗自祈禱,他會以為她還沒回家,然後自討沒趣的自行離去。
第9章(2)
但紀展勳遠比她想像中還要固執萬倍,因為門上的拍打聲依然持續著。
「心語,我求求你,請你開門好嗎?別躲著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不要這樣莫名其妙的被犧牲,我愛你啊!」
她太沉溺於悲傷的情緒中了,因此並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恐懼與絕望,只是不斷喃喃自語著,「走開,不要再來干擾我平靜的生活,我認輸了……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拜託你趕快離開……」
「心語,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解釋?難道我在你的眼中是那麼一文不值嗎?」紀展勳試著跟她解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你今天聽到的那些都已經是大學時的陳年往事了,我從沒把它當作一回事,當然也從未打算那麼做!」
「是啊。」她冷冷的回應,「就像你在踐踏我的心時,你也從沒把它當作一回事!」
「心語,你現在要打我、罵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先聽我解釋,好嗎?」
他的五官幾乎扭成一團,她的話徹底打擊了他,儘管如此,他仍不願輕易放棄這段他好不容易盼來的愛情。
但深夜裡這樣的呼喊聲已影響了鄰居的安寧。
「喂,這位先生。」這時,隔壁的陳太太出來抗議了。「你再吵下去,我就要叫警察了。」
「這位大嬸。」紀展勳的聲音因為著急與惱怒而顯得略微不悅,「請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0K?」
「你在這裡鬼吼鬼叫,擾亂住戶的安寧,就是我的事!」陳太太不甘示弱的回嘴,「我不知道你是喝多了還是怎麼樣,但是你再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