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茵的性子雖然冷淡,但她在府裡這陣子,她多少看得出來她對兒子是帶著一股善意。
拂春略一思忖,瞅向隨茵問道:「常臨是怎麼受傷的?」問明白是弟弟自個兒想出去,此時她已斂去臉上的怒容,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他被寺裡一棵老樹的樹根絆倒,摔了一跤。」
常臨摔倒的經過,早由跟她和常臨一塊出去的那幾個下人向夫人稟明,也因此夫人並未責怪她。
她接著又道:「愛之深足以害之,你們自以為保護他,實則是在養廢他,讓他失去承受風雨的能力。」
她那幾句話宛如帶著尖刺,讓拂春冷不防被刺了幾下,她不豫的回道:「以前的事你不知道,憑什麼這麼說?我們保護他只是不想讓他再受到傷害。」
「你若有腦子,自個兒好好想想我說的對不對。」說完這句話,隨茵轉身離去。
拂春被她那冷漠的態度給氣得磨著牙,「她那張嘴怎麼就那麼討厭。」
「可額娘覺得隨茵說的並沒有錯,咱們好似太過保護常臨了。」白任氏覷向坐在一旁,抱著白貓、專注翻看手中畫冊的兒子。
瞧弟弟那麼喜愛那本畫冊,拂春也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道:「可就算是這樣,她就不能好好說嗎,老是一臉冷冰冰的,活像咱們欠了她多少銀兩似的。」
「她的性子就是那樣,那孩子心地不壞,興許是她自幼與她娘相依為命,所以性子才有些冷,而且你也知道常臨很難與人親近,可竟然願意親近她。」
拂春有些意外,就連那些平日裡照顧常臨多年的下人,常臨都不太與他們親近,她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要不以後讓她多陪陪常臨。」
如今她接手王府的中饋,無法常常回來看弟弟,若是能有個人代替她陪著弟弟,她也能放心。
「這事得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隨茵畢竟不是親生女兒,白佳氏不好勉強她,「不過她似乎也頗喜歡常臨。」
「額娘怎麼看出來她喜歡常臨?」拂春好奇追問,她可沒從隨茵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她不是送了畫冊給常臨嗎?還有啊,她對常臨很有耐性,一句話能反反覆覆的為他解釋許多遍。」她是虛情還是假意,白佳氏自問看得出來。
「那我去同她說說,讓她以後有空多來陪常臨。」
拂春馬上去找隨茵表明自個兒的意思,卻在她那裡碰了釘子。
「我記得我先前說過,你既未曾對我盡到做姊姊的責任,也別支使我做任何事。」
「我沒要支使你,我這是在請托你。」瞅見她那一張冷臉,拂春覺得自個兒是在自討沒趣,訕訕地道:「算了,你不想做就當我沒說。」
可就在她要離開時,卻聽見隨茵說道——「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希望常臨被你們埋沒了。」
拂春沒好氣的瞪著她,「你這個人怎麼就這麼不討人喜歡。」
「為何要討人喜歡?別人喜不喜歡我又如何,我不是為別人而活。」隨茵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冊,淡然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拂春。
「那你為何又要為了你額娘的遺願,跑來認我阿瑪?」
「我答應她了,既然承諾了,我便會做到。若你沒其他的事,可以別擋著我的光嗎?」她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外頭照進來的陽光,妨礙她看書。
拂春深吸口氣,轉身離開,若再待下去,她怕會被她氣得肝疼。
這天夜裡,拂春與永玹躺在床榻上,對他指了弟弟的事。
聽完她所說,他回道:「隨茵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興許該讓你弟弟多多接觸外頭的人事物,也許能對他有所幫助。」
「可她怎麼就不能好好說人話,非要冷言冷語,整個人好像是從冰山裡出來的一樣。」
永玹忍不住笑道:「怎麼聽你的語氣,你似是開始喜歡這個妹妹了?」
拂春難以置信的瞠大眼,「你從哪裡聽出來我喜歡她?」
「你雖然一直在埋怨她,可你在埋怨她的時候,表情和語氣沒有一絲厭惡。」
「是嗎?可那也不能說是我喜歡她呀。」
「你若是不喜歡一個人,連提都不想多提,但你今晚一直在說她的事。」
「說得好像你很瞭解我似的。」拂春側過身將臉貼著他的胸口。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低笑道:「我覺得你可以再深入瞭解瞭解。」
不久,寢房裡傳來喘息聲和呻吟聲,透出一室的旖旎。
第9章(1)
見永玹進門時,帶回一隻精緻的雕花木盒子,拂春隨口問了句,「你手上拿著什麼?」
「你過來瞧瞧。」他將木盒子擱到桌子上,掀起盒蓋,從裡頭取出一隻鎏金銅胎藍底琺琅八音盒。
「噫,這琺琅盒子瞧著挺細緻的。」她打開藍色的琺琅蓋,隨即瞠大眼,裡頭有只同樣材質的藍色琺琅鳥兒,竟隨著不知打哪兒發出來的鳥鳴聲旋轉起來,她驚奇的問道:「這鳥怎麼又會叫又能動?」
「額娘先前在宮裡見過這種八音盒,就一直惦記著,過陣子是額娘的壽辰,今兒恰好有個人送我這只琺琅八音盒,我想著正好可以送給額娘。」
「原來這是要送給額娘的呀。」拂春有些失望,她原以為是要送給她的。瞧她愛不釋手,他哄道:「你若喜歡,下次我給你也找一個。」
「嗯。對了,在額娘壽辰前,我可以把這琺琅八音盒帶回去給我額娘他們也瞧瞧嗎?」她想著額娘他們怕是沒見過這種玩意,想帶回去給他們開開眼界。
「你帶回去無妨,別弄壞就成。」看她這般喜歡,永玹盤算著過兩日想辦法再托人給她找一個回來。
翌日,拂春得了個空,準備回娘家看看弟弟,回去前,不忘讓英兒將永玹昨日帶回來的那只琺琅八音盒給帶上。
英兒應了聲,小心捧著那只裝著八音盒的雕花木箱子,一塊回了大學士府。
進了娘家,問了下人,得知額娘在常臨那兒,拂春直接去了弟弟的院子。
「這畫得真好,可一點都不輸給宮裡頭的畫師。」
聽出是三舅的聲音,拂春欣喜的提步跨過門坎,「三舅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拂春回來啦,我今兒個送些補藥過來給你阿瑪和額娘,順道過來看看常臨,這才多久不見,常臨的氣色好了許多,還有呀,他這畫工可真是絕了,你瞧他畫的這湖,靈性十足,那湖面上泛起的漣漪宛如真的在動,還有那條蹦出水面的魚,簡直像活了似的。」對外甥的畫,白佳裕德讚不絕口。
拂春看向三舅拿在手裡的那幅畫,一片湖光山色,朝霞映著湖面,波光粼粼,彷彿有晨風吹過,揚起一圈圈的漣漪,一條游魚忽然從湖裡躍出水面,魚口微張,身上鱗片反射著旭日的霞光,同時濺起了一串水珠,讓人有種身歷其境之感。
她一直知道常臨善於作畫,但沒想到他能畫得這般好。
「這畫畫得真好。」她也忍不住讚歎道。
「是吧,若是那些文人雅士見了這幅畫,怕都要愛不釋手了。這常臨真是越發了得,往後憑著他這一手畫技,不愁沒飯吃。」
見三舅對常臨的畫作評價如此高,拂春也忍不住為弟弟高興,可是她左右看了看,沒見到弟弟在小廳裡,問道:「常臨呢?」
白佳氏笑盈盈地說道:「他在書房裡作畫呢。前幾天隨茵又帶他出去幾趟,回來後他就埋頭作畫,這是其中一幅,連你阿瑪看了都讚不絕口。」
拂春再瞄向三舅手裡那幅畫,「看來讓他多出去走走對他確實有幫助。」常臨能有這番進步,隨茵算是最大功臣,她對隨茵十分感激。
白佳裕德也頷首道:「是該讓他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聞言,拂春想起帶來的東西,「對了,我這趟回來,帶了一樣希罕的東西要給你們開開眼界。」她吩咐英兒把那只八音盒拿出來。
英兒打開雕花木盒子,小心翼翼取出裡頭那只八音盒擺在桌案上。
拂春掀起蓋子,裡頭頓時出現一隻鳥,隨著鳥兒轉動,發出一陣清脆啁啾的鳥鳴聲。
「噫,這鳥竟會叫,還會轉動。」白佳氏看得嘖嘖稱奇。
白佳裕德常在外頭走動,見多識廣,說道:「這是那些洋人的八音盒。」
「這是永玹帶回來的,說是過陣子他額娘壽辰,要送給她,我瞅著稀奇,便先帶過來給你們瞧瞧。」說完,拂春抬眸四處看了眼,問道:「怎麼沒瞧見隨茵呢?」
白佳氏回道:「她應該是在她屋裡看書,這孩子這陣子都快把你阿瑪收藏的那些書給看完了。」
「要是阿瑪的書她看不夠,可以來王府借,永玹也有一屋子的書。」佛春說完,吩咐一名丫鬟去請隨茵過來,想讓她也瞧瞧這八音盒。
片刻後,隨茵過來,瞥見擱在桌案上那發出鳥鳴聲的琺琅八音盒,是多看了幾眼,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