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顏氏一看見兒子,開口便罵道:「你瞧瞧你娶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回來,我不過說了她幾句,竟然這般忤逆辱罵我,發了一頓脾氣後還跑回娘家去!」
聽出拂春回娘家之事似乎另有隱情,永玹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為了那間鋪子,以前的事我就不管了,如今她都嫁到咱們家來了,那鋪子的營收就該歸入府庫,我可有說錯?可她竟然頂撞我。」巴顏氏不滿的數落。
雖然額娘沒說得太清楚,但他已約略聽出是怎麼回事,解釋道:「額娘,那鋪子是她的嫁妝,營收自該歸她私人所有。」
見兒子還替她說話,巴顏氏更是不悅,「但她租的店舖是你名下的。」
「額娘也說是我名下的,我願意讓她用著,額娘就不要多管這件事了。」他沒想到當初租給拂春那間鋪子竟會鬧出這些事來,把她給氣回了娘家。
「我全是為了你才管著,你卻為了別的女人怪我多管閒事,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額娘?」兒子一再維護媳婦,讓巴顏氏嫉妒難忍,又忍不住舊事重提,「當年你阿瑪過世,太后不顧我才剛死了丈夫,把你硬生生從我身邊搶走,你可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苦苦思念著你過來的,差點就要熬不住,好不容易終於把你接回身邊,你卻同我離了心,那是我心裡永遠的痛啊!」
「額娘說的那女人不是別人,她是我的福晉,且當年的事也不是孩兒願意的。」每回他不順額娘的意,她總要將此事拿出來埋怨一番,他已經聽了無數次,不想再聽了,決定要趁著今日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那時因為額娘思念阿瑪,悲傷過度以致心神失常,失手傷了孩兒好幾次,太后也是擔心孩兒,才會把孩兒暫時帶進宮裡去照顧,待額娘恢復後,便讓孩兒回來了,太后從未想過要同額娘搶孩兒,這件事都過去這麼多年,孩兒也早已回來您身邊,還請額娘莫要再怨怪別人。」
「你人是回來了,可你的心卻沒有回來!」巴顏氏責備道:「這些年來你從不聽額娘的話,額娘讓你娶雪瑩你不肯,非要進宮去求皇上賜婚,把那賤人娶回來氣我。」她也是後來才聽說賜婚一事是兒子自個兒去向皇上求來的。
永玹無法理解顏娘為何這麼不待見拂春,「額娘,無論如何孩兒已經娶了拂春,您就不能看在孩兒的面子上,好好待她,別再為難她嗎?咱們一家子和和睦睦的難道不好嗎?求您別再整日裡對她諸多挑剔,讓她不想回來。」
聽兒子每句話都在袓護拂春,巴顏氏怒道:「我挑剔她什麼了?她不想回來就不要回來了!」
「她是我的福晉,她不回來,難道您是要讓孩兒住進大學士府嗎?」他忍不住說了重話。
他這話宛如直接戳在巴顏氏的心上,她面色愀變,狠狠瞠著兒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怪額娘趕她走嗎?是她自個兒要走的!」
「拂春是我的福晉,而您是我的額娘,就當是為了我,您就不能好好善待她嗎?咱們一家就三個人,非要鬧得閤家不寧您才滿意嗎?」
巴顏氏還是不認為自個兒有錯,「是她忤逆我,對我不老不敬,你卻只顧著袒護那個賤人,責怪我這個額娘,你這麼做對得起你死去的阿瑪嗎?」
覺得無法與額娘再說下去,永玹轉身想離開。
見狀,她有些驚慌的叫住兒子,「你給我站住!」
他是停下了腳步,卻不想回過身看向額娘。
不想因為拂春而毀了他們母子之間僅存的情分,巴顏氏只能咬牙退讓道:「我沒說不讓她回來,你要想她回來,差個人去接她就是了。」
聞言,永玹這才回身向額娘行禮告退,並親自去了趟大學士府。
一見到他,拂春便拉著他將先前發生的事全說了,「……所以呀,經過我阿瑪確認,隨茵竟然真是我妹妹。」
對這件事她心情很複雜,要她接納這位妹妹,她心中難免有些芥蒂。
「聽你這麼說,你又多了個妹妹。」他沒想到她才回了趟娘家,就遇上了這件事,此時心裡定然不好受,他將她摟進懷裡安慰道:「你既然多了一個妹妹,往後府裡有她幫忙照拂,你多少可以放心。」
「還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呢,我哪裡能放得下心,而且你不知道她那張嘴巴可利著,說起話來又冷又毒。」
不久前她那妹妹擺著一副冷淡的表情,對她說——
「你雖是我姊姊,但我們並未一塊長大,彼此之間沒有情分也屬正常,既然這些年來你未曾對我盡過姊姊的責任,也請你勿支使我做任何事。我前來認親,是為了我額娘的遺願,等我額娘的喪期滿後,我自會離開。」
聞言,她忍不住指責道:「你這是沒有把我們當成你的親人,那你還來認什麼親?」
而她只回了一句,「這是我額娘的遺願。」
一句遺願,就堵得她無話可說,這個白撿來的妹妹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你若是不放心,讓府裡頭的人多留意就是。」
「嗯。」拂春點點頭。對這位妹妹,她說不上討厭,卻也算不上喜歡。
說完這事,永玹提起另一件事,「額娘又給你氣受了?」
「你知道啦?」她摸摸鼻子,訕訕的解釋,「琬玉今兒個病逝,我去看了她之後,心裡難受,回去又被你額娘拿鋪子的事為難,我一時氣不過就頂撞了她。」
「那鋪子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已同額娘說過了。」
她以為他是來接她回去的,說道:「可我今兒個不想回去。」
額娘這次對她確實太過了,他也沒打算勉強她今晚就隨他回去,「你若放心不下你妹姝的事,多留兩天無妨。」
兩天的時間希望能讓她氣消,也能讓額娘能想明白一些事。
拂春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真的嗎,我可以過兩天再回去?」
看她這麼欣喜,永炫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你就這麼不想回王府?」
「我怕萬一哪一天我著實忍不住脾氣,不小心出手打了你額娘,那就不好了。」她能忍得了婆婆一時半刻,可她若繼續故意刁難她,她不敢保證自個兒能一直忍下去。
聞言,他不知該笑還是該罵她,「我回去後會再同額娘好好談談。」為了讓她能安心的住在王府,他決定再找機會好好與額娘深談,希望能化解額娘對她的成見。
「哎,你說我同你額娘是不是八字犯沖相剋呀,要不然她怎麼老看我不順眼呢?」她覺得自個兒長得不美,就算不是人見人愛,也不討人嫌啊,怎麼婆婆就是不待見她?
永玹將他幼時的事告訴她,「所以我額娘心中一直對太后心存怨氣,待人不免嚴苛了些。」
兩人坐在一塊,拂春將下顎枕在他肩上,「原來是這樣呀,那以後我會盡量讓著她一點。」夾在她和額娘之間,她明白他也很為難,她不想讓他難做,願意為他退讓幾分。
他溫柔的凝視著她,「謝謝你,拂春。」
「你同我客氣什麼,咱們是夫妻啊!」這一天裡發生了太多事,琬玉的死、婆婆的責難,又莫名其妙多了個妹妹,她今天的心情十分煩亂,可與他談了這一番話,心情稍微好轉了些。
至少她知道在面對婆婆的時候,她不是一個人,他也站在她這一邊。
翌日一早,拂春過來看弟弟,見到隨茵站在弟弟的院子前,她快步走上前去,有些防備的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隨茵淡淡的回道:「我晨起散步,經過這裡。」她適才經過時,瞧見一個少年蹲在院子裡摸著貓,那少年應當就是她這位姊姊口中所說的弟弟。
「這是我弟弟住的院子,既然你沒打算認咱們當親人,以後你少來這兒,他與常人不太一樣,你別驚到他。」
「原本還有可能養好的孩子,卻被你們嬌養在宅子裡,都見不得人了。」面無表情的說完話,隨茵旋身離開。
拂春不悅的攔住她,「你給我站住,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們沒把常臨照顧好嗎?」
「我沒說你們沒把他照顧好。」隨茵清冷的瞟了她一眼。
「你方才分明就是這個意思,說我們把他嬌養在宅子裡,都見不得人了。」
「我的意思是,你們把他照顧過頭了。」
拂春一愣,「照顧過頭了,這是什麼意思?」
「只因他有些異於常人,你們便不讓他見外人,讓他生活在這方寸之地,每日所見都是眼前這些人,你們給了他安逸的生活,卻使他失去了應變事情的能力,日後萬一發生什麼變故,他該如何面對?」
她的嗓音宛如冬日霜雪,清清冷冷的一字一句敲進拂春的耳裡,落在她心頭,令她倏然一驚。
她從未想過對常臨的保護會令他失去應對事情的能力,當年常臨被吉勝傷了之後,這些年來她和阿瑪、額娘所想所做,都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再遭人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