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三皇子昊王。」
這一瞬間,一股子寒顫從鳳雛皇后的背脊竄過,她閉上雙眸,心想老天爺真愛尋他們玩笑,竟然給了他們一個最難纏的敵人!
「他如今人在何處?」再開口時,她已經恢復了冷靜,畢竟這些年來,她大風大浪裡來去,沒一點膽量,也坐不住今天這位置。
「沒人知道,不過,他所部署的心腹手下確實遍佈朱蜃國朝野內外,而這功夫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
「皇上在擔心的是這一點吧?」
檠天帝知道瞞不過他心愛的女人,苦笑點頭,「這非一朝一夕的策畫,除了登上大位之外,這位昊王是不是還另有盤算呢?皇后,憑你過人的聰明才智,是否能猜想到一二呢?」
鳳雛皇后頓了半晌,才緩慢搖頭,目光沉靜地看著她的天子夫君,「人說,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我當然能猜到他要的,但是,我猜不到他能做到什麼地步,這人能忍到今天,太沉得住氣了!如今,我在明,敵在暗,這一場仗倘若真要打,對我們將是大大不利!」
雖說市集裡人流如潮,無處不是人聲鼎沸,但是,其中有一處卻是格外熱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歌聲歡騰,美酒佳餚席地而擺,還有不少人把自家的好料直往這兒送,幾個表演雜技的「善眩人」使出渾身解數,吞刀吐火,以及教人見了嘖嘖稱奇的魔幻之術,引起眾人大聲叫好。
「容小官,來,嘗嘗我家的炸餅,這配方是我家八代祖傳,好吃得很哪!」一名纏著頭巾,鬍鬚盡白的老人端著一大盤炸餅,笑呵呵地走過來,不過他還沒走到夏侯容容面前,盤子裡的炸餅已經被幾個孩子提前抄走了一半,讓他直呼「你們這些——小賊」!
「容小官現在沒空吃炸餅,她在替咱們哥兒倆當仲裁,看看咱兩人哪個力氣大……」打著赤膊的胖男人大喊了聲,想要一鼓作氣扳倒對手,怎奈他的哥兒與他實力相當,場面依舊僵持不下。
「白羊公,你少聽他在胡說,我當然有空吃餅。」夏侯容容喊著老人,因為他的鬍子盡白,就像是羊胡般,所以她喊他作白羊公,她從他端的盤裡取過一塊餅,大剌刺地咬了一口,「如果看他們比腕力就沒空吃東西,我怕自己要餓死了!你們比吧!哪個人贏了再告訴我!」
說完,她調頭轉身就走,兩個男人沒料到她會走得那麼乾脆,一邊哇哇大叫,但勾住對手的臂膀卻是一刻也不願鬆開力道。
夏侯容容回到帳篷下,抄過了一個大碗,讓人給她倒了半碗的石榴汁,仰首就口,兩三口就喝得涓滴不剩,她才放下碗,就有人靠了過來,有老有小,對她說著這鎮裡鎮外,今兒個發生的事情。
這時,喬允揚閒步而至,卻不加入人群之中,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觀看,他深沉的眸光一直定在夏侯容容的身上,唇畔噙著淺笑。
「風爺。」
來到喬允揚身旁的男人一身胡人的圓領大青袍,深刻的眼眉有著很明顯的胡人血統,他的名字叫做完刺,在大食國權位頗高,但行事作風卻與一般市井商販無異,這些年,來往「龍揚鎮」經商,與喬允揚稱得上是至交好友。
「是我的錯覺嗎?」喬允揚笑視著完刺,「怎麼看起來聚在這兒的人越來越多了?!」
「回風爺,不是您的錯覺,夫人身邊的人確實越來越多了!而且,從今往後,人不會更少,只會更多。」
「你憑什麼能夠篤定呢?」
「憑她是風爺的女人,憑她美得驚為天人,卻肯與我們這些粗鄙的販夫走卒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氣魄,不似一般的漢人千金小姐,光是看到我們用手捉飯吃,就已經倒退三尺,更別說宰羊吃羊,好像我們是什麼野蠻人一樣,而她們,甚至於不及容小官千分之一的嬌貴,萬分之一的美貌。」
聞言,喬允揚含笑不語,知道正因如此,所以在他們眼裡,夏侯容容才更加難能可貴,讓他們更願意與她交心。
當然了,如果僅只是因為如此,就讓這些人對她折服,也就太小覦這些人的眼光與傲氣了!
夏侯容容令他們真正服氣的,是她幾乎不要命的潑辣與強悍,那天,她從市集裡,引了一大群正待價而沽的牛羊,幾乎踏平了一個以欺凌老弱聞名的惡霸絲綢鋪子,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將牛羊給引進店舖裡,但鋪子裡的家當幾乎全毀倒是真的!
事後,惡霸明明知道整件事情是她主使,但卻找不到證據,指證是她故意毀掉他的店舖,而那些牛羊又分屬好幾個主人,最後只能當做是一場意外,不過,這位惡霸的行事收斂許多,聽說,怕這次是牛羊,下次就是馬和駱駝,甚至於是善眩人用來表演的猛獸,下場只會更慘而已。
這時,嗅過每一道飯菜的小喬猴兒咕咚跳上它家老大的肩上,指著它家大哥喬允揚的方向,讓她注意到他的到來。
夏侯容容回眸,正好對上喬允揚投睨而來的目光,見到他眉目朗峻的臉龐,她不自覺地噙起一抹淺笑,頓了半晌,才擱下手裡的碗,朝著他走過去。
「看來,你今兒個是吃不下家裡廚子所備的晚膳了!」喬允揚笑道,這時完刺與他們兩人相視一笑,識相地離開。
「晚膳吃不下,可以備點夜宵嘛!」她抬起纖細的手臂,讓小喬當做橋樑,跑跳到它家大哥肩頭上。
喬允揚轉眸與那雙圓圓的猴兒眼對看一眼,不由得失笑,再將目光挪回夏侯容容絕美的嬌顏上,「我今天出門前,老譚在問,你的家當都從『知風堂』搬到『昊風院』去了,你這個正主兒是打算什麼時候搬過去呢?」
「那是你自作主張讓人搬的,我又沒同意。」她哼哼了兩聲。
「你不是一直說我的『昊風院』格局比你的『知風堂』好嗎?如今又為什麼不搬了?」
「格局好是一回事,我不想搬是一回事。」她別開美眸,不想與他正眼相對,不想被他發現,她不想搬的理由,是想到日後要夜夜與他同床共枕,心裡就覺得彆扭嬌羞,才會想說乾脆就別搬了,維持現狀比較好,哪知道這男人先下手為強,讓人把她的東西全搬到他院裡!
「好吧!那我也只能使出最後手段,命令你搬了!」
「我才不會聽你的命令!」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你必須。」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是我『懷風莊』的小官,忘記了嗎?我是你的東君,你這個最人微言輕的『學小官』只有聽話的份。」說完,他揚唇一笑,見她深吸了口氣,打算開口反駁他,但他搶先一步,沒給她說話的餘地,「就算你讓郭掌櫃擢升你為夥計也一樣,就算人不微言不輕,但還是事事要聽東君的,除非……是我夫人,我或要聽她的。」
「不是或要聽我的,是我說的話,你就要聽!」
「好。」他柔聲回答,見她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那什麼時候搬?」
又被追回老問題,夏侯容容撇了撇嫩唇,知道他是不會善罷甘休了,拉下他的臂膀,示意他彎身,湊首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今晚。」
說完,她紅了臉,抱過小喬,轉身頭也不回地跑開,遠遠的,還是可以聽見他渾厚的大笑聲。
她回到人群裡,被幾個孩子發現,取笑她的臉紅得像猴兒屁股一樣,但她沒駁斥他們,只是昂起絕美的臉蛋,噙在唇畔的笑,滿得盈溢而出。
那晚,他們同房而眠。
而就在不久之後,一場盛大的成親之宴,夏侯容容正式成為喬允揚的妻子,「懷風莊」的夫人。
這事兒,由喬允揚寫了封書信,送回京城的夏侯家,以為交代。
第2章(1)
轉眼間,秋日翩然來到,帶來了涼意,也帶來了豐收。
而此刻,廣場上,一串又一串的紫黑葡萄,結實纍纍,成山成堆。
這幾天,是葡萄收成的季節,人們忙著采收,甜美的果香味瀰漫在空氣之中,讓夏侯容容覺得呼吸的每一口氣都像是飲了甜蜜的汁液。
她被喬允揚拉著手,來到市集前的大廣場上,在平常的時候,這裡會聚集很多南來北往的商客,叫賣兜售,熱鬧非凡。
而此刻,廣場上依舊是擠滿了人,但是還有更多的葡萄,那葡萄色深,顆粒較小,她聽說那是用來釀葡萄酒用的果實。
除了一堆又一堆的葡萄山之外,還有幾個雕著花紋的六角大木桶,居中的那一個最大,幾乎可以容納十個大人在裡頭,她看人把一籃又一籃的釀酒葡萄往那木桶裡倒。
「他們在做什麼?」她疑問道,轉眸看見不少「懷風莊」的手下,還有老譚他們幾個人,雖然都忙得團團轉,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臉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