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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佚名

  「不要把我說得像是喜歡鬧事的孩子。」她走到完刺面前,與同桌幾人都是相熟,「是那些人需要教訓,我勉為其難懲治了他們一下,我心裡也是很不樂意的。」

  雖然才短短一年,但是,如今的夏侯容容言行舉止,已經少了先前的稚氣,彷彿在扛下「龍揚鎮」這個重擔時,一夕之間長大,多了女人嬌媚的風華,卻也有著令男人不敢輕易覬覦的強悍。

  「容夫人。」與完刺同桌的一名大食商人笑著開口,「你『懷風莊』旗下的這家客棧,菜色是越來越好,有時候要帶商隊回國時:心裡都還會捨不得吃不到這裡的好菜,不過,你今天不夠意思,沒有誠意。」

  「喔?」她笑挑起眉梢,「此話怎說?」

  「今兒個是咱們完刺大爺四十歲的生辰,論交情,你竟然沒準備一桌好酒好菜給他慶祝,這不是失禮,是什麼?」

  聞言,夏侯容容嬌顏頓時一沉,看得完刺與眾人心下微驚,忐忑著哪句話惹她不高興了,才正想不透之際,她已經轉頭喊來了客棧掌櫃。

  「掌櫃。」

  「在。」

  「去把咱們湖裡能吃的湟魚都撈上來,今天是我完刺大哥生辰,我要替他宴請在場的兄弟們,這場面要辦得熱熱鬧鬧,還有酒,多搬幾壇過來,別忘了再烤幾隻全羊,知道了就去辦吧!」

  這話,她故意說得大聲,讓在場的人都能清楚聽見,一時之間,眾人不敢置信,為之歡騰嘩然。

  完刺也是滿臉不敢置信,站起來,走到她身後道:「小官,哥哥我有沒有聽錯?你要把那湖裡能吃的湟魚都撈上來,給哥哥我做壽宴用?!你不心疼嗎?那可是風爺從零海引渡過來,好不容易才養活的魚,那魚的肉質肥嫩甘美,在這大漠裡,是再珍貴不過的東西啊!」

  她回眸看他,原本嚴肅的表情,被一抹噙起的淺笑取代,「再珍貴,也總有個價碼,今天是哥哥你四十大壽,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不惑之年,我不過就是把大到能吃的魚撈上來,小一點的魚就讓它們繼續養著,不斷了它們的根,待哥哥做五十大壽,還是有魚能吃,咱們不怕!」

  她這話說得有恃無恐,卻是深得人心,這時,一群人跑過來拉著完刺又叫又眺,感謝托他這壽星之福,他們能有好酒好菜可以享用。

  夏侯容容神情淡然地退到一旁,看著大夥兒熱鬧喧騰,呢喃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語句,「更何況,魚也是他養的,我不過就是借花獻佛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

  說完,她聳了聳纖肩,輕呵地一笑,比起剛才整治那三個偷馬賊,把喬允揚辛苦才繁養成功的湟魚給宰來吃掉,更教她感到痛快!

  有本事的話,他自個兒回來教訓她呀!

  她諒他就算想要,也做不到!

  什麼叫做「天高皇帝遠」,她現在可是有很深刻的體會呢!

  更何況,那遠在千里之外的他,還真是位「騰裡羅」,是上天所賜,教朱蜃國百姓景仰尊敬的汗王,是個名副其實的「皇帝」呢!

  一思及此,她如星辰般的美眸,有瞬間被淡薄輕愁給掩覆,但她隨即揚唇笑笑,把這愁思給轉頭就拋扔在腦後。

  過了好一會兒工夫,夥計們開始上酒上菜,夏侯容容與完刺同桌敬酒,酒過三巡,完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臉色顯得有些沉重。

  「小官,有件事情你聽說了嗎?」

  「大哥有話就直說了吧!」

  「最近,在你們『龍揚鎮』上,沒有商舖傳出收到假銀錠的事嗎?」

  「大哥這一路過來,可是聽說了什麼?」

  聽到假銀錠的事情,她想到了自己才剛來「龍揚鎮」當小官時,所追查的事情,不過,怕是已經聽說有人在追查,有了警備之心,再加上不過想略試水溫,後來那幫人就徹底消聲匿跡了!

  「不是聽說,是親眼目睹……」

  完刺見一旁的人都已經酒酣耳熱,根本不會分心仔細聽他們說話,才將這一路過來的所見所聞,向夏侯容容開始娓娓道來。

  那天,在聽完刺說了假銀錠的事情,夏侯容容便開始讓人佈局,想要引蛇出洞,不過,料想那幫人不敢直接找「懷風莊」旗下的鋪號下手,所以,她讓人以江南人來這裡做絲綢生意,在最熱鬧的大街口,開了一問綢緞鋪子。

  江南人,外地初來乍到、新鋪子,這地方的規矩人面都還不懂,她故意多請幾個生手,讓人看起來就知道是笨手笨腳,果不其然,用假銀錠的入很快就挑上這家新綢鋪子下手,說手裡有太多銀子帶著嫌沉重,也懶得找銀莊換銀票,乾脆買一大批綢緞回西域,再做一筆買賣。

  「夫人。」一名夥計暗中取了一錠銀子進入內室。

  「剪開,看是硬是軟。」夏侯容容連看都不看,直接下令道。

  「是。」郭掌櫃應聲,從一名夥計手裡拿過利剪,將銀錠剪成兩半,剪完之後,拿起其中一半,神色顯得凝重,「夫人,是硬的。」

  身為「懷風莊」的鋪號掌櫃,當然不會是第一次剪銀子,自然也知道銀子剪下去的手感,從中可以判別出銀錠裡究竟是摻了鉛或是銅,若是加了鉛,那就會比普通的銀更軟,若是銅質,那手感就會比銀更硬。

  老譚接過被剪開的半邊銀錠,仔細地端詳底面,半晌,轉頭望向夏侯容容,肯定地說道:「是『天蓋』。」

  聞言,夏侯容容瞇細美眸,眼神陰沉,泛起一抹冷笑,「這些人真是越來越刁毒,上回至少還可以見到『鼎銀』,人說無六不成鼎,雖然那銀錠裡的雜鉛見火飛去,可是最少還有六程真銀在裡面,沒想到,這回拿上門來的,竟然是『天蓋』,這裡頭的真銀連一程都不到!要是收了這種銀兩,別說要賺錢,店家連本錢都拿不回來!」

  真是不想還好,越想越生氣!

  「夫人,那現在……?!」郭掌櫃頓了一頓。

  「收下,跟對方說這筆買賣咱們接了,他要多少,咱們就給多少。」

  「可是眼看著是賠本的買賣,咱們就白白認賠嗎?」

  聞言,夏侯容容微挑起秀致的眉梢,一臉疑惑的表情彷彿在反問「你是今天才認識我這個人嗎?」的樣子,頗有好笑又無奈之意。

  「郭大掌櫃,在你面前的可是咱們容夫人。」誰也佔不了她半點便宜!老譚微笑說道,但在夏侯容容面前,也只敢把話點到為止。

  「是是,我糊塗了!是糊塗了!」郭掌櫃拍了下腦門,一臉恍然大悟,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轉身吩咐夥計照夫人的話去辦。

  「溫陽。」她回眸望向身後,輕喚了聲,給了一個示意的眼神。

  「是。」溫陽立刻會意,閃身從後門出去。

  然後,在那名假扮胡商的人帶著手下扛走大筆絲綢出鋪門時,不動聲色地跟隨在他們身後而去。

  這時候的夏侯容容,忙著與老譚和郭掌櫃商量對策,還不知道這一起假銀錠的事件,會牽扯出她的身世之謎,就在不久之後的將來……

  入秋了!夜裡的風開始透著會凍人的刺寒,天上的月色,也顯得格外清亮。

  夏侯容容迷濛地從睡夢中醒來,側躺著身,聽見外面敲著三更的梆子,抬眸望著月色透進門窗,讓一整面門扇像是發著光亮。

  再過幾天,即便是月亮高掛,她也看不見了!因為,等到天候再冷涼些,府裡的奴僕就會在門窗掛上氈毯,白天時捲起,晚上就會放下擋寒。

  她合上美眸,半晌,又再睜開。

  這次,她看著的,是眼前的空蕩。

  那原是喬允揚睡的位置,如今,空得像是在她的心裡挖了個洞。

  她纖手輕伸而出,撫著那冰涼沒有溫度的床褥,再掩不住心裡的思念,化成惆悵染上瞳眸。

  他知道了嗎?夏侯容容在心裡想道,他知道朝廷已經起了疑心,這段時日,不斷地派采子潛進「龍揚鎮」,就是為了追查出「懷風莊」莊主真實的身份,是否,就是如今的騰裡羅汗王。

  雖然還是維持一貫的生活方式,但不知不覺地,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一言一行都不敢掉以輕心,但是也刻意讓朝廷保持猜疑,讓他們覺得「龍揚鎮」是親近朱蜃國的一方,她讓各方勢力維持巧妙的緊繃,適時出一些亂子,教朝廷不敢掉以輕心,也無力弭平。

  表面上,她在人前談笑風生,但是在心裡,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一步步都是如履薄冰。

  就怕,會毀了與他的約定,不能完成他的托付。

  也怕,拖累了夏侯家,要與她一起陪葬。

  更別說,他走之前,把「龍揚鎮」和「黃土堡」,以及一干眾人交到她手裡,只要絲毫有個差錯,他們都不能倖免於難。

  「聽說,你在帶兵打仗時,在人前總是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世人以為你奇醜無比。」她呢喃著,彷彿他就在眼前,淡淡地噙起一抹笑,「可是他們怎麼不想想,北齊蘭陵王打仗時以面具覆臉,是因為太過俊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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