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她不該放任自己愛上他?她對他沒有任何益處,只會讓他擔心,影響到他的情緒。
她一直以為,只要給她時間,再一年半,她的長假就會結束。但就算她的長假結束又如何?她依然只有國中畢業的學歷,姑姑和姑丈依然是他們兩個,她的家庭背景只會拖累他,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輕柔地,一雙臂膀將她納入溫暖的懷中。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擁住她。
良久,他才低低開口:「若我沒得獎,你會告訴我,當成安慰獎嗎?」
李放晴抿著唇,強忍著不讓情緒潰堤。他要煩的事已經夠多了,她卻還造成他的壓力。
「我很好,真的。」她揚起笑,真誠無偽。「我現在幸福得好像置身天堂。」置身在他用愛情建造的幸福天堂。
蔣君南定定地看著她。「但我只想知道你置身天堂以外的世界。」而後他緩下眉目,自嘲一笑。「我想,我現在沒辦法決定,是拿獎重要還是知道你的事重要了。」
靠在他的懷中,她閉上眼,陷於天堂與地獄的兩難之中。
第七章
今天,是頒獎典禮的日子。下午三點多,蔣君南向她索取了勝利之吻,開車前往台北去了。
即使他不在,她還是眷戀著他遺留在屋子裡的氣息,直到將近六點,已不能再拖延下去,她才勉強自己,騎著腳踏車回到那個家。
才一進門,立刻聽到高分貝的尖銳笑聲傳來。
有客人?李放晴擰眉,開門進屋後,她低頭快步走向廚房。姑姑他們向來不愛她出現在客人面前,所以她總是能避就避,免得多生事端。
「欸,財哥,這是誰?」今天的客人眼尖,發現了她。
林旺財朝身旁的老婆努努嘴,要她解釋。
「我侄女。」既然被發現,李美美就算不甘願,還是得介紹。「裝什麼死人臉?叫人哪!」
「阿姨好。」李放晴只好過來打招呼,一直低著頭,希望能快點到後面去。
「咦?」婦人突然驚喊。「我是不是在哪裡看過你?」
李放晴聞言抬頭,看見一張有些面熟的刻薄臉孔,不覺怔愣,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奇怪……」婦人擰眉苦思,突然拍手大喊:「是啦!就是你,搶了我的工作!」
是那天一起應徵的大嬸!李放晴一驚,下意識地退了步。「你認錯人了……」
「我哪有認錯?穿的衣服還一模一樣咧!」婦人氣呼呼的。「那個蔣先生是眼睛瞎了哦?選你不選我!」
「你認識用她的人?」林旺財眼睛亮了起來。太好了,終於讓他找到了!
「我沒見過她,她認錯人了。」李放晴急忙解釋,他見獵心喜的眼神讓她的心涼了半載。
「我們講話你插什麼嘴?去後面!」李美美喝道。
「還不快去?」見她仍站著,林旺財大喝,臉上卻掛滿得意的笑。
李放晴無法,只得走向廚房,客廳傳來尖銳的笑聲,她搗住耳,卻阻止不了那些事傳入他們的耳。
怎麼辦?怎麼辦……她靠著牆,慌亂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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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晚飯,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客廳,卻發現只有林旺財坐在那裡,桌上有著米酒頭和花生,喝得滿臉通紅。
「姑丈,吃飯了。」她想問他知道了多少,卻又怕問了反而提醒了他。
林旺財打了個酒嗝,半瞇的眼睛瞥了她一眼。「聽說你老闆是寫連續劇的啊?」
他知道了……李放晴四肢瞬間變得冰冷。「他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她試著作最後的挽救。
「騙肖,那種爛名字有多少人會取?」林旺財冷笑,拍拍身旁的座位。「過來這裡坐。」
他眼中竄過的邪欲,讓她升起了所有的防備。「姑姑呢?」
「她們帶你表弟去喝喜酒,晚一點才會回來。」見她不動,林旺財火大。「叫你過來坐是聽不懂啊?」
這不代表屋裡只有他和她?心中警鐘大作,李放晴反而退了一步。「我站著就好。」
「怎樣?我是會吃人哦?」林旺財站起,朝她逼近,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拖來。「聽說那個蔣君南很年輕,你不會自己去倒貼人家吧?」
「放開我!」李放晴大駭,用力扯著手,卻掙不開他的魔爪。
「來,姑丈檢查看看……」借酒壯膽,林旺財完全被色心蒙蔽,肥胖的身子欺壓上去,對她上下其手。
李放晴拚了命地拳打腳踢,想要擺脫他的碰觸。他滿口的酒臭讓她快吐了!
難得有這機會,林旺財怎麼肯放過?用力把她拖回來,「嗤」地一聲,T恤領口被硬生生撕裂,看到裸露的肌膚,他更是血脈賁張,伸手一推,將她推倒在地。
即使領口被勒得發痛,她也無暇顧及,李放晴用力將他踢開,踉蹌奔出,卻又被他拖回,撞到了茶几,酒瓶滾落地面,灑了滿地的酒。
「你不要亂動!」林旺財用整個重量壓制她,伸手去解她的牛仔褲。
情急之下,李放晴抓到酒瓶,什麼都來不及想,本能地朝他的頭砸去。
「你……」林旺財被打得頭暈目眩,扶著頭站起,踩到酒漬,整個打滑,額角重重撞上茶几邊緣,頓時不省人事。
李放晴愣坐原地,小臉慘白一片。她殺了人?顫抖的手握不住酒瓶,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呃……嗯……」林旺財發出囈語,肥胖的身軀蠕動了下。
他沒死……李放晴搗唇,腿一軟,跌坐在地。發現他像要甦醒的模樣,她抓緊被撕裂的領口,踉蹌爬起,奪門而出。
驚慌間,她只能沒命地疾踩著腳踏車,等回過神來,她已來到他的家門口。
屋外,還亮著她為他留的燈。那片光明,卻點不燃她內心的黑暗。
她拿了鑰匙開門走進,點亮了燈,看著這片天堂,她的淚,滑落臉頰。
她想笑,她想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個長假,但她怎麼也做不到……她蹲坐在地,抱著雙膝,無聲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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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君南駕車返回宜蘭,俊容鐵青,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他沒得獎。
雖然懷抱希望,但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得獎的機率甚至不到一成,當頒獎人念出陸竣光的名字時,他早有心理準備。
然而,讓他無法釋懷的,是頒獎人——陸命,他父親——當他將獎座交給陸竣光,父子在台上相擁,那場景,重重打擊著他。
「我驕傲我有這樣的好兒子,青出於藍,在這個舞台發光發熱,在我眼中,沒有任何人及得上他!」他在陸竣光的得獎感言之後,發表了這一段。
凡是阻擋他們父子的絆腳石,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剷除。那時,冰冷掃過他的眼神,是這麼宣告著。
下了舞台,會場外,媒體將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包圍,知名大導陸命,能編能導的陸竣光,以及美艷動人的女星葉曼玲,加上由父親手中接過意謂傳承衣缽的獎項,成了這次影展的話題焦點。
蔣君南走出會場,沒朝那群騷動投去一眼,正要從側門離開,一旁工作人員的對話緩住他的腳步。
「陸命這招真高,把媒體版面全拉到他身上了。」其中一個鄙夷道。
「當然,大會也希望拉抬收視率啊,不然怎麼可能會答應陸命的要求?」另一個聳肩。「怪只怪蔣君南少了個有權有勢的老爸,本來獎都決定給他了,卻讓陸命用黑箱作業做掉了。」
追他出來的紀華也聽到了,難過得不知該說什麼。「阿南……」
他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直接步出會場。
他們錯了,他的老爸也有權有勢,卻是將他當成敵人!蔣君南緊抿著唇,用力踩下油門,飛馳的車速讓窗外的路燈炫成一片光。
他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直至那時,他才明白,原來早以為對父親心死的自己,還隱隱帶有期待。期待得了獎,會改變父親的視若無睹,或許是憤怒,或許是懊惱,只要是任何的一點反應,都是專屬於他的情緒。
結果,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一直以來,他只是一個異己,讓父親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異己。父親怎麼可能會後悔放棄他?他只把他當敵人,他越成功,越讓他想將他連根拔除!
置於儀表板上的手機螢幕亮起,蔣君南拿起直接關機。一路上,紀華不斷打電話來,他都沒接,他現在只想一個人獨處。
將車停進車庫,蔣君南開門進屋,在客廳看到她,不禁愣了下。
「你怎麼還沒回去?」他擰眉微怒道。他不希望他現在的狼狽模樣被她看見。
蜷曲在沙發上的李放晴聽到聲響回頭,她起身,僵硬地揚起了笑。「我想趕快知道結果。」
被激動情緒蒙蔽的他並未留意到她的異樣,一把扯掉領帶,連同脫下的西裝丟到一旁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