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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寧悠然

  「放在地上。」南宮添指著離自己十步左右的地方。

  「好。」宇文寒夜抱著盒子一步一步地緩緩上前……

  「別想耍花樣……我的身上可繫著那個啞女的命呢。」南宮添的手在枯樹上摸索了一陣,手中忽然出現一根幾乎透明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崖邊。

  宇文寒夜將盒子放到指定的地點,目光緊緊地盯著那根在夕陽下忽隱忽現的繩子,心也隨著這根細細繩子的隱現而緩緩糾緊,這繩子……能負擔得起一個人嗎?

  「你放心,這是天蠶絲,可擔萬斤之重,莫說下面吊著的是你的寶貝啞女,就算是再多吊幾個人也斷不了。」南宮添漫不經心地一手拉起天蠶絲,緩緩地纏在自己的手上,「現在麻煩你把盒子蓋打開。」

  宇文寒夜將盒蓋打開,露出裡面的翡翠西瓜。

  「把翡翠西瓜轉到瓜葉的那一面。」

  宇文寒夜緩緩地將西瓜挪到她指定的一面,已經漸落的夕陽照在瓜葉上……反射出的竟不是紅光,而是薄薄的一層珠光。

  「就是它了。」南宮添喜形於色,「姑娘我今天高興,你想見那名啞女,就見吧。」她纏繞繩子的速度快了起來,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靜貞緩緩從崖底露了出來。

  「靜貞,你沒事吧?」宇文寒夜急切地問道。

  靜貞搖搖頭。

  「好了,該要見的人也見了,我要的胳膊呢?」

  「你要保證在我砍斷胳膊後,放掉靜貞。」

  「呵,我南宮添雖不才,但從不撒謊。」南宮添冷冷地說道,眼光裡滿是掩飾不住的傲色。

  「好。」宇文寒夜咬了咬牙,從腰間抽出重劍……

  「慢著,我要你的右臂!」

  南宮添此言一出,饒是宇文寒夜英雄蓋世也不由得滴下一滴冷汗,若是砍掉左臂,他勤練武功,或許有恢復的一天,若是砍掉右臂……像對他這樣只會用右手的劍客,無疑是自廢武功一般。

  「怕了?放心,我只是要你的胳膊不是要你的命,我這有最好的止血藥,保證會救治於你。」

  「呵……我宇文寒夜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何曾知道一個怕字。」宇文寒夜將劍換到左手,揮劍便要往下砍。

  「慢著!宇文寒夜,為了一個虛名,為了一個道義更為了一個你因為責任才背負的啞女,你不覺得這個代價太大了點?」

  「不覺得,今天莫說她是我最心愛的女人,哪怕就只是一個陌生人……用一臂換一命……值!」

  「你最心愛的女人?哈哈哈……」南宮添不住地狂笑……忽然用手指著靜貞,「如果有一天,她變成了滿頭白髮的老太婆,如果有一天,她變成了你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你可會後悔?」

  「不悔!」

  「好個不悔,你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南宮添指著宇文寒夜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砍吧!」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緩緩落下,將最後一抹溫柔的陽光照射在宇文寒夜的肩頭,宇文寒夜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呵,真的是很難看的一隻手,年少時練劍留下的傷疤、練鐵沙掌時磨出的繭子、練劍裡留下的老繭……

  「哈……」宇文寒夜左手手起劍落……

  「殺人不過頭點地,南宮添,你不要太狠毒了!」一聲嬌斥從遠方傳來,一把金色的飛刀劃過夕陽剛剛落下的夜空……不過目標不是南宮添,而是那一根因為天黑,已經看不太清楚的——線!

  一聲細小的斷裂聲過後,那道看不清的線猛然斷裂,被牢牢捆住的靜貞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快速地下落!

  「住手!」宇文寒夜使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劍轉向,整個人像是箭弩一般飛了出去,想要拉住那條救命的線……

  第十章  相忘江湖

  斷腸崖上人斷腸……宇文呆呆地跪坐在崖邊,傻傻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黑洞洞的深淵,彷彿在嘲笑他的笨拙與愚蠢,他到底哪裡來的自信,以為靜貞跟著他能過上好日子?他竟然連她的命都保護不了……他還能做什麼?其實他就是一個廢物……一個大廢物!

  「南宮下流!你不覺得你太無恥了嗎?」南宮添指著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的白衣美女怒吼。

  「我再怎麼無恥,也無恥不過你跟南宮添!」白衣美女南宮流笑道。

  兩個人的聲音驚醒了原本六神出竅腦子幾乎一片空白的宇文寒夜,他緩緩站起身,指著南宮流,「你是誰?為什麼要砍斷那根線?」

  「奴家南宮流,這廂有禮。」南宮流福了一福。

  「你為什麼要砍斷那根線!」宇文寒夜吼道。

  「宇文寒夜,我那是在救你好不好,你不要不識抬舉!」

  「滿口謊言,無恥之尤!」

  「是有人滿口謊言,無恥之尤,但不是我!」南宮流冷笑道。

  「你不是南宮添!南宮添在哪裡?」宇文寒夜用劍指著「南宮添」吼道,他的聲音已經破音,眼睛沖血,整條手臂青筋暴露,看起來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危險而暴戾。

  「我是十九。」十九看向宇文寒夜的眼光少了輕蔑,多了幾分複雜。

  「南宮添呢!南宮添在哪裡!」宇文寒夜又將劍指向南宮流,「說出來,我一劍殺了你。」

  「我不說呢?」南宮流反問道。

  「你如果不說……我就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劃花你的臉,一寸一寸把你身上的肉割一來……喂狼……」宇文寒夜的眼裡滿是殺意,一字一句地說道。

  南宮流心中一寒,緩緩向後退了一步,手暗暗探向腰間……一道寒光閃過,南宮流的手背上被劃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不要想耍花樣。」

  南宮流此時已經怕到不覺得痛了,不由得驚慌失措地看向武功較高的十九,卻發現十九幾乎是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宇文寒夜的表現,對她的安危毫不關心。

  「南宮添!你快出來!難道你真的想讓你唯一的親妹妹死嗎!」南宮流大聲地喊道。

  「她在這裡?」宇文寒夜四下觀望。

  「你這個大笨蛋!南宮添就是你心愛的那個靜貞!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你閉嘴!別以為編出這樣的謊言就可以逃命!」宇文寒夜齜牙地說道。

  「她說的是真的。」崖邊忽然傳來幽幽的聲音……

  宇文寒夜猛地轉回頭——

  是靜貞嗎?頭髮是的——髮髻還是今天早晨他親手梳的,發上攢著的珠花是他親手挑的;是靜貞嗎?臉,是的——依舊是那張清清秀秀的臉,眼睛還是那麼水潤清澈,鼻尖上一點點微紅的痘痘是早晨時他調侃的談資,花瓣一樣的嘴唇,雖不會說話,但卻美得像是五月裡樹上的櫻桃;衣服是的——紅底白花的裌襖是他親手替她加的衣;鞋子是的——靜貞喜歡纏枝玫瑰,每次穿鞋必要穿那雙繡著纏枝玫瑰的粉色繡鞋……

  可是原本不會說話的靜貞,竟然說了話!原本不會武功的靜貞,竟然用像是鬼魅一樣的身形從涯底飄了上來……

  「靜貞……你是鬼魂嗎?」雙唇微顫的宇文寒夜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不是。」南宮添溫柔地笑了笑,「我不是鬼魂。」

  「南宮添!你為什麼易容成靜貞的樣子!」宇文寒夜使出吃奶的力氣撕心裂肺地吼道,這他能想到唯一一個不讓他崩潰的答案。

  「不是。」南宮添緩緩走到他跟前,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你摸摸看,有沒有人皮面具。」

  不用去找什麼人皮面具,這個觸感,這個氣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七月十五……陰冷幽遠的月亮灑在宇文寒夜的肩頭,在這個七月天,除了冷,他沒有其他的感覺。

  「啪!」一個耳光狠狠地砸在南宮添的左臉上。南宮添被打得頭一歪,整個人幾乎栽倒,緊接著第二個耳光又打到了她的右臉上……

  「宇文寒夜,你不要過分!」十九吼道。

  「到底是誰過分?耍我好玩嗎?啊?好玩嗎?看著為一個騙子食不安寢夜不能寐、看著我費盡心力替你驅毒……很好玩是嗎?」

  「十九……」南宮添抬起臉,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帶著流離開這裡。」

  「南宮添!」准都能看見她牙齦處滲出的血,十九心疼地吼道。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姐妹的話就帶著流離開這兒!」

  「南宮添,你這是何苦!」

  「我說最後一次,帶她離開。」

  陰冷的風夾裹著幾片破敗的樹葉貼著地面旋轉著飛過斷腸崖,枯樹上歸巢的一隻夜梟,睜著兩個圓圓的棕黃色大眼注視著這一對闖入它的領地的入侵者。

  「南宮添……我一直覺得你很無恥,但沒想到你這麼卑鄙。」宇文寒夜沉痛地看著自己曾經痛惜無比的那張臉。

  過往越是甜蜜的回憶,放在此刻回憶起來就越是諷刺,當他為她的中毒柔腸百轉時,她心裡在想些什麼?當他為她的一次次受到傷害而痛苦自責時她又在想些什麼?恐怕在肚子裡已經笑翻了天吧,他宇文寒夜做了一件多麼可笑多麼愚蠢的事呀……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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