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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寧悠然

  錦陽縣縣令胡招才原是進士出身,考中進士時已經年近半百,到如今已經五十有六,當這錦陽縣令也有兩三年的光景,本來想著安安穩穩地在任上當到告老還鄉,也落得個善始善終,誰想到一直太太平平的錦陽縣,這幾日忽然熱鬧了起來。

  前幾日夜裡錦陽縣的巨富甄家被盜走了傳家寶夜明珠,連縣裡的差役加上甄府的家人,整整抓了一夜的賊連賊影子都沒看見,鬧得全縣不得安寧,富商巨戶人人自危。

  今日他剛剛從甄家走訪回來,連板凳都還沒來得及坐熱,便聽手下來報,御前二品帶刀侍衛,代天巡守刑獄的天下第一名捕宇文寒夜到了。

  胡招才一聽,立時便冷汗直流,錦陽縣離京師雖近,但因為地處偏僻,一直是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三不管地帶,能來個五六品的知府之類的官都是大事了,如今竟來了見官大不止一級的御前二品帶刀侍衛,他怎麼能不緊張。

  「快快有請!」

  宇文寒夜一路走來,發現錦陽縣民風淳樸,街道整潔,但是整體看來並不是個富縣,據他外圍查探,所謂的錦陽縣首富與京城中的巨富相比,也不過是小蝦一隻,被盜的夜明珠雖然珍貴,但是在閱寶無數的南宮添那裡,也排不上什麼名號,這實在與南宮添平日裡的作風不符。

  越想心裡越是存疑,加上因為鬧賊的事,縣城裡的客棧不敢容留外地來的陌生人,他也只有破例打攪地方官,看看他那裡有什麼樣的線索。

  沒想到他一看見錦陽縣令,對方便一副見到怪物的眼神,看得宇文寒夜實在是不自在到了極點。

  「大人,本官是為了甄府被盜案來的,勞煩您把關於此案的案卷拿來一看,還有經手的差役,跟甄家的家人,本官想要親自查問。」

  「是,是,是。」胡招才連連點頭稱是,吩咐手下去拿案卷之後,胡招才忍不住問宇文寒夜,「大人,甄家夜明珠一案,雖然案情重大,但是……應是普通江湖毛賊所為,不知大人為何遠路而來?」

  「普通江湖毛賊?」看來錦陽縣令並不知道或者從未懷疑過此案是南宮添所做嘍?「本官追蹤南宮添多年,聽聞此案頗像南宮添的手法,這才前來。」

  「大人說的可是天下第一大盜南宮添?」

  「正是。」

  「不對呀,下官對這南宮添的作案手法也有所聞,南宮添偷盜,從不破壞鎖具,可是本案裡的鎖全部被破壞;第二、南宮添偷盜,從不輕易傷人,可是本案裡有一名目擊的丫頭被打成重傷;第三、南宮添偷盜過後必定會留一枚制錢,可是本案裡並無任何制錢留下。下官也從未聽聞此案與南宮添有關。」

  「哦?」這麼說幽蘭門的情報是假的?

  「不過大人既然來了,定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難怪盜賊如此難抓,原來竟是天下第一神偷。」胡招才不禁有些失態,畢竟此案若是南宮添所為,天下那麼多有名的神捕都無法將她抓獲歸案,他一個小小的錦陽縣破不了案也是正常的。再加上南宮添盜寶後把玩幾天多半會原樣送回,甄家的傳家寶也算是保住了,不會再來糾纏他,他的履歷照樣完美。

  「現在還沒有確定一定是她做的。」至少如果胡縣令說的是真的,就有八成的機會不是南宮添所為,宇文寒夜不禁有些懊惱自己輕信彭青儀。

  耽擱了時間不說,萬一因此讓南宮添越藏越深可就糟了。

  沒一會兒,案卷已經被拿了過來,宇文寒夜仔細翻閱,發現與胡招才說的相同,本案確實不像是南宮添一貫的手法,反倒有些像是普通的江湖毛賊所為。

  但宇文寒夜終究不信幽蘭門會給他假情報,招來辦案的差役細問,結果也是沒有太大的收穫。

  時近午時,他回拒了縣令欲留他午飯的邀請,回了胡縣令替他安排的驛站,回到房間時,只見靜貞已經將飯菜擺好,對他露出靦腆的微笑。

  「靜貞,以後我不回來的話你就自己吃吧,不必等我。」宇文寒夜端起飯碗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話。

  我等你。靜貞的表情很堅定。

  「咳,今天的菜挺好吃的。」宇文寒夜刻意迴避靜貞的眼神,那種摻雜著崇拜跟愛慕的眼神,讓他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是驛站的管事送來的。發現了他的不自在,靜貞低下了頭,默默地吃飯。

  「等一下我還會出去,晚上不一定回來吃飯。」

  我等你。

  「我的意思是我要出去很久,也許會在外面吃飯,你不用等我。」聾啞人似乎永遠有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固執,曾經跟師父家裡煮飯的啞僕相處了十幾年的宇文對此深有感觸。

  我煮消夜給你吃。靜貞抬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裡滿是期盼,宇文懷疑如果他說他不吃消夜的話她會當場哭出來。

  「好的。」他怕女人哭,所以他選擇了妥協。

  靜貞露出了一個六顆牙齒的笑容,宇文第一次發現原來她有一對米粒大小的酒渦。

  甄有錢的宅院在錦陽縣的西邊,青磚灰瓦,外表看來極為普通,只有門前的幾棵柳樹分外的扎眼。

  宇文遞了門帖後很快被極恭敬地請了進去,甄有錢是個外表極普通的中年商人,除了特別突出的肚子,似乎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一雙牛眼精光四射,說話圓滑有禮,這些也與他在商場打拼多年的經歷相符。

  「你家的夜明珠……傳了幾代了?」

  「算到我這裡已經五代了,唉,我怎麼就把它給丟了呢?這叫我有什麼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呀。」甄有錢一邊拍大腿一邊說道,也許是丟失夜明珠對他的刺激太大,他現在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圓滑。

  「你不用著急,慢慢再跟我說一次夜明珠是怎麼丟的?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夜明珠的收藏地點?」宇文寒夜皺了皺眉,越發覺得自己這一次來錦陽來得好沒意思。看來自己真的是上了彭青儀的當了,所謂的江湖包打聽,自莫夭夭以下沒有什麼好東西,幽蘭門也一樣。

  「我家的夜明珠是祖上傳下來的,只是每年除夕擺出來供奉,除了家人之外並無外人知曉,平日裡夜明珠就鎖在我房間外間的藏寶櫃裡,誰想到四天前,家裡忽然來了賊,睡在外間的丫頭被打傷,藏寶櫃被打開,夜明珠也失去了蹤跡。」

  「藏寶櫃當時除了夜明珠外還有其他什麼值錢的東西嗎?」

  「有的,有十幾張銀票,幾百兩金子跟一些首飾。」

  「還有呢?」若是一般毛賊,肯定先拿金子跟銀票,夜明珠不好出手又容易被查出來,偷首飾都比偷夜明珠安全。

  「沒了。」

  「你見過賊的臉或者是身形嗎?」

  「沒見過,聽到丫頭的叫聲後,我衝出來只看見一道黑影閃過。」

  「跟你一起抓賊的人呢?有人看見過嗎?」

  「沒有。」

  「那個丫頭呢?她的傷勢如何?有沒有看見那個賊?」

  「那個丫頭只是被打暈了,她也沒看見那個賊。」

  「她還在嗎?你把她找來我親自問話。」

  沒一會兒的工夫,甄府的僕人便領來了一個身穿綠衣,梳著環髻的圓臉丫環。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小桃。」

  「小桃啊,那天夜裡你見到賊的樣子了嗎?」

  「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好像聞到了一股女人的脂粉香。」

  「哦?」宇文坐直了身子。

  「而且是那種很貴的水粉的香味,上次我跟夫人到京城裡玩,在胭脂鋪裡聞過那種香味,可惜太貴了,夫人捨不得買。」

  「你記得是哪家店舖的脂粉?」

  「是京城遺珍齋的水粉,十兩銀子一小盒。」

  「京城就那一家店舖賣這種水粉嗎?」

  「應該是吧,這種水粉是遺珍齋今年新配出來的,據說因為製作不易,每天只賣十盒,京城的貴婦們都快搶瘋了。」

  「好了,本官要問的話問完了,你下去吧。」

  京城遺珍齋的脂粉?越發不像他印象裡南宮添的作為了,南宮添此人,最恨有什麼東西與別人一樣,怎麼可能會去廣受用京城貴婦追捧的胭脂呢?

  況且她向來最是小心謹慎,不肯輕易洩露自己的性別,若不是自己跟她交過手,恐怕還以為天下第一神偷南宮添是男人呢。

  在這種情況下,她有可能在刻意不讓人看清自己的身形跟臉的同時,在身上撒滿會洩露她女兒身的水粉嗎?這不合常理。

  宇文寒夜原想就這麼走了,離開錦陽城回京城去找彭青儀問個清楚,只是此案他已經出面,如果不查人水落石出,實在是說不過去。

  「勞煩甄員外您帶我到放藏寶櫃的地方看看。」

  甄有錢的房間在甄府的第三間院子裡,佈置與京城普通的大宅門沒什麼太大區別,挑開簾進到甄有錢的臥房,宇文的心涼了半截,案發後這裡肯定經過了不止一次的清掃,傢俱桌椅都已經恢復了原狀,青磚地被擦得幾乎能照出宇文寫滿失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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