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也不是說為難,而是——」她有些煩躁地撓著臉。「我重視你、喜歡你,但我更希望你可以喜歡我所愛的人。」
她說這麼多,就是想要逼他知難而退?「不可能!」舒仲尹答得斬釘截鐵,一點後路也不給。
他討厭她房裡那個男人,除了那個男人太過冷邪之外,他還令他非常不舒服,有種莫名的恐懼,讓他根本不想再見到對方。
「搖光,我一旦決定的事,不會更改。」
玄搖光聞言垂斂長睫,只能苦笑。「仲尹,這事我不會讓步,我已經決定這一輩只要他。」
「你會後悔。」
***
與舒仲尹不歡而散後,玄搖光坐在廳上想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回到主屋。剛推開房門,便見裡頭的男人懶懶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臉上沒有任何不堪,更沒有不滿或生氣,但……她自己反而覺得心頭不舒服起來。
「他走了?」坐在床榻上的無間王探出手。
「……嗯。」玄搖光乖乖地偎到他身旁。
「你和他說了什麼?」
窩進他懷裡,她垂斂長睫,小聲說:「先說好,我跟仲尹沒有什麼,我們就像兄妹一樣。」
「所以?」
「我跟他提了要解除婚約。」
「然後?」他輕撫她的發,漫不經心的問。
得不到預期中的關切,玄搖光沒好氣地瞪他。「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虧她還待在主廳裡想那麼久,想著該要怎麼面對他,想像他可能正冷著臉,她必須趕緊負荊請罪,搞得自己緊張兮兮。
「你眼裡只有本王,不是嗎?」
她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他太從容,還是她根本被吃得死死的,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能夠接受。
「是是是,我的眼裡只看得見你,不知道王開心了沒?」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他答得天經地義。
玄搖光沒轍地翻了個白眼。「是是是,王說的都是。」走人了,誰受得了這麼囂張的男人呀?
然而才移開一些,隨即便被納進他的懷裡,被他鉗制得無法動彈。
「想去哪?本王可還沒准許你走。」他佯怒,惡聲惡氣地質問:「怎麼,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納他當二夫?」
她愣住,長睫眨呀眨的,突地賊賊笑開。「啊哈……我聞見一股酸味了!」
真是的,看來他分明是追到主廳去了,要不怎會知道她跟仲尹說了什麼?
「有嗎?本王只聞見你身上的甜味。」他哼笑,啃咬上她粉嫩的頸項。「這股甜味,本王可沒打算與人分享,你給本王聽清楚了。」
玄搖光沒好氣地反咬他一口。「說什麼分享,我不過是拿二夫的說法逼退仲尹而已,你非得要這麼認真嗎?」
「你這丫頭,竟敢咬本王。」他低喃著,垂斂的烏瞳染上淡淡慾念,硬是將她強壓在床榻上。
「等等、等等!」她趕緊求鐃,「我還有要緊事要敞。」
「你最要緊的事,就是和本王賴在一塊。」
「我說真的!我要趕緊把仲尹當初下聘的禮品全都還回去!」她好氣又好笑地瞪他。
「原來,還真的下了聘。」他總算放開她,有些不是滋味。
「是采古禮的下聘,最主要的就是——玄搖光起身,打開床邊的五斗櫃,取出一隻木盒,踅回他面前。
無間王興致缺缺地看著她煞有介事地打開木盒,從裡頭取出一塊折得方正的布匹,緩緩抖開,才發現是件衣形的織品。
「這是什麼?」
「葬帛。」
「做什麼用?」他離開陽間千年,不知道何時多了這種新玩意兒。
「這是人在離世後,蓋在屍體上的葬帛,傳說如此便可以鎮莊魂魄,讓魂魄繼續留在肉體,等待日後復生。」她注視著葬帛,輕輕撫過織料表面。「如果是恩愛夫妻,在下聘時,便會在聘禮中放進一件葬帛,代表愛意極深,哪怕陰陽兩隔,也要等待亡者復活。」
「那是不可能的事,你應該很清楚。」他在無間千年,可未曾聽聞誰的魂勾不動的。「不管是誰的魂魄,都必須要下冥府。」
「嗯,確實。可是千年前的第一女帝確確實實復生了,她醒時,身上蓋著的是她的夫君留給她的喜服,所以這習俗就這樣沿用下來了。」
無間王微愣,沒料到當初的舉動,竟也能影響世間千年。
「你要不要送一件給我?」她仰臉,笑問。
想也沒想的,他說:「不要。」
玄搖光登時失望地垂下臉。她當然不認為自己在該定時也能死而復生,可那是一種感覺,象徵著深情不滅。
「這麼想要?」他俯近。
「嗯。」她眼巴巴地抿唇等待他的下文,豈料他卻像沒事人般垂下眼,彷彿剛才只是隨口說說,而她期待過頭了。
「……你沒有要跟我說什麼嗎?」
「什麼?」
玄搖光不禁氣得牙癢癢的,將葬帛收妥,重重地蓋上木盒,一把撲上他。「你敢耍我!我警告你,惹火我,我就真的納二夫給你看!」
「先擺平本王再說吧。」他冷哼,輕鬆地將她反壓在下,又是啃又是咬,唇舌交纏得教她喘不過氣,讓她不再有餘裕想其他。
***
雪片如紗,從天漫落,籠罩得整片大地如夢如畫。
儘管如此,鬼市依舊熱鬧喧天,只因今日是西引王朝一年一度的宮中大宴,為了慶祝當年的第一女帝登基。
而相隔鬼市兩條街外的鬼將軍府裡,也忙得人仰馬翻。
不,正確來說,忙的人只有玄搖光,她在房裡,忙著跟自家男人那頭墜地長髮較量。
先是以貝玉梳輕輕梳過他細密的檀發,而後學著古法,從髮梢抓起整把,繞圈而上,再趕緊拿起束髮玉串套起,最後以尾指掐起玉串頂端的錦繩一把勒緊,繞圈打結。
「呼——」她抹了抹額上的汗。「總算好了。」
無間王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只覺時空交錯,他彷彿回到當年的胤征王爺府,回到成親前與她的最後相處時光。
只是千年前出現了一場悲劇,千年後……他要早一步扼阻悲劇!
「怎麼了?是不是我系錯了?」瞧他神色肅殺得懾人,玄搖光不禁拉張椅子坐在他身旁。
收回心神,他睇向她。「你系得好極了。」
「真的?」
「你上哪去找這玉串的?」他佯裝不知。
「不就是那日在鬼川鎮買的?」她笑得有點心虛。「我一直很想幫你束髮,可是不知道該怎麼束才好,正好想起玉德殿內的雕像是這樣束髮的,聽說那是幾千年前西引男子的束髮方式,我想一定很適合你,所以……」
其實,她也聽鬼川鎮的商家說,以往西引的習俗是,一旦女子替男子束髮,就是許諾一生,因為如果不是夫妻,怎能為他一生束髮?
所以,她偷偷透過一個動作,許諾一個誓言。
「雕像嗎?」
「進宮後,我帶你去瞧瞧,實在是和你相似極了。」
他淺勾笑意,對雕像有著些許興趣,畢竟那是搖光在千年前為他打造的。
「不過,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是故意把你打扮成我喜歡的樣子,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打扮很適合你。」
身子前傾了些,他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下。
第18章(2)
「本王還以為你是打算用這玉串將本王定下,看是要讓本王當你的二夫還是三夫。」他低聲取笑。
「哪有?!」她不禁大叫,「什麼二夫三夫?我這一輩子只會有一個夫!」
無間王笑得更滿意。「是嗎?」
「那當然,仲尹那頭,我會找個時間跟他說清楚。」她也想要快點把事解決,可是她去信要拜訪,舒府回信總是說仲尹在宮中伴駕。
身為西引首富,他打從先帝在位時,就有入宮伴駕的習慣,去年年底玄蘭登基之後,這習慣依舊末變,只是就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在躲她了?
不過,反正葬帛都已經送還給他,他應該很清楚她的用意。
輕歎搖頭,他懶懶地支手托腮。「唉,本王怎麼老覺得自己像是見不得光的小倌?」
「什麼小倌?!沒有一個小倌可以像你這麼霸氣!」
無間王側眼打量她開懷的笑,只見她長髮束冠,一身錦紅鑲黑邊交領窄衫,外搭左脅銀白掛衫,腰東玄色玉帶,懸著短匕,裙裾墜上黑色流蘇玉飾,走起路來清脆響亮。
「你今兒個打扮成這模樣,真俊。」帶著少年郎的光風霽月,也不失姑娘家的嬌柔媚俏。
「這是宮宴服,沒得選。」玄搖光笑瞅著他。夜爻出色的五官丰神俊魅,穿著交領窄袖雙面緞袍,腰間玉錦束帶,襯得他形長高大,卓爾不群。「倒是你,真是傾城無儔。」
「傾城無儔?」他不禁失笑。
這女人,竟連傾城無儔都說出口了。
「笑什麼?我說的都是實在話。」她沒好氣地啐道,拉他一把。「該走了。」
「這麼早?」他看向門外,雖說漫天飛雪,但實則天色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