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那是因為千夏在搶方向盤!」巴那思清楚看到前頭車裡的狀況,心跳差點停了。「那個笨蛋!她在幹什麼?這種山路竟然搶方向盤,不要命了嗎?」
「我懷疑千夏是故意的,她寧可沒命,也要替你除去梁鈺人。」尤命冷靜地說出結論,而後反問:「現在你還懷疑她的愛嗎?」
「我真是個傻瓜……」一滴男兒淚落下,滑過巴那思的左臉,滑過上頭的疤痕,彷彿撫平了那道疤。
非要到生死關頭,才願意相信她的愛,他不是傻瓜,是什麼?
他寧可讓梁鈺人順利逃脫,也不要齊千夏發生意外!
「啊!」尤命突然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看到前頭的車子猛地撞上山壁,「砰」地好大一聲,然後就看到車頭整個凹陷進去,車子黏在山壁上。
巴那思神魂俱裂,沒辦法呼吸,甚至感覺不到心跳了。他什麼都聽不到也動不了,全身僵住,頭皮發麻,車子碰撞山壁的聲音一直在他腦子裡迴盪……
「千……夏……」這兩個字沉重地卡在喉嚨,幾乎無法出聲。
太遲了,他來不及說愛她!
不——
「巴那思……巴那思,你醒醒!別發呆了,我們要趕快去救她!」
「救……救她?」對上尤命沉穩的大眼後,巴那思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趕快下車!」尤命打開後車廂,拿出兩個三角警告標誌,分別放在路上,提醒後面來車小心,以免發生追撞。
巴那思努力擺動虛軟無力的雙腳,半拖半跑著,終於抵達五十分尺遠、車頭全毀的車旁,他期待又害怕地從破碎的車窗望進車內,看到齊千夏緊閉雙眼,癱靠在椅背上。
「千夏……千夏……」他用力拍打車門,叫喊著她的名字,但她還是沒動靜。
這時尤命拿著一把大鐵錘走過來,用力往梁鈺人那邊的車窗敲,很多碎玻璃彈跳到梁鈺人的臉上,留下血痕。
接著,尤命粗魯地將梁鈺人拖出車外,故意讓他滑過尖銳的玻璃碎片,存心讓他多受點傷。
誰叫梁鈺人是個大壞蛋呢!
巴那思顧不得駕駛座滿是碎玻璃,立即跨坐進去,小心地抱出齊千夏,慢慢蹲在安全的路邊,讓她坐在地面,頭枕著他的大腿。
「千夏……千夏……」手指顫抖地摸著她動也不動的臉,巴那思哽咽地呼喚她的名字。
「你醒醒……千夏……」一滴滴淚水滴落,落在齊千夏的臉頰上,緩緩滾下。「你不可以走……我還沒跟你說……我愛你……千夏……」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太死腦筋了……你為什麼不醒過來罵我、打我……」淚濕的臉貼著她冰涼蒼白的臉頰,哀聲低泣。
都是他死抓著過去不放,讓仇恨蒙蔽他的眼和他的心,無視於她的真心情意,狠狠地傷了她的心。
稍早,她沿著山路大聲喊出對他的愛,那需要多大的勇氣才做得出來,而他,竟然為了不值錢的自尊,踐踏她的愛……
「我真是該死……」他多希望自己能代她受過。「上帝,求讓她醒過來,她是無辜的……求求您……」
這一個月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快速在他腦裡播放著,她的笑、她的惱、她的怒、她的淚,每一個表情都緊緊揪著他的心。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放得好重,沒有她,他的生命不再完整了,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獨自過完下半輩子。
「……千夏……不要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千夏——」吻著她動也不動的冰涼唇瓣,哀慟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狂流。
***
「巴那思,人家沒事了,想要出院回家嘛,好不好?」嘴裡吃著巴那思親手喂到嘴邊的香甜水梨,齊千夏一臉可憐兮兮地撒嬌。
昨天車子撞擊山壁後,她曾陷入短暫昏迷,只感覺到一片無聲無息的黑暗,連痛苦都沒有,等她恢復意識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她跟梁鈺人被送到最近的醫院檢查,幸運地,除了擦撞傷外,兩人都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梁鈺人的臉上和腳上多了好幾道被玻璃刮過的傷口,聽說是尤命的傑作。
昨天,梁鈺人就依殺人未遂被送到警局問訊了,而她這個傷勢更輕的人,則硬是被留院查看,因為巴那思不放心,要求醫院做全套的健康檢查,就怕有沒檢測出來的內傷。
還好一切沒事,阿彌陀佛,否則她可能被被綁在床上。
「好吧,你乖乖把水梨吃完,我去辦出院手續。」禁不起她的撒嬌攻勢,巴那思投降了,反正該做的檢查都做了,檢驗結果一切正常。
「耶!」她開心地吃著水梨,等著出院。
可能是山上住久了,她實在無法忍受封閉的空間。
嘴裡吃著甜脆可口的水梨,腦裡想的還是巴那思。
尤命偷偷告訴她,昨天巴那思以為她死了,哭得好淒慘,她半信半疑,才不相信他這個硬漢會為她哭咧,不過她明顯地感受到他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前很不一樣。
把她當成易碎的玻璃娃娃,甚至連深吻都不敢,只會在她額頭輕輕碰一下,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知道,那場車禍嚇到他了。
好幾次她閉眼休息時,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悄悄放在她的鼻子下,感覺她的呼吸,像是想要確認她還活著。
可是,她要當一個可以跟他共患難的女人,而不是需要細心呵護的玻璃娃娃。
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會悶死。
***
巴那思辦完出院手續後,小心地開車帶她回山上,將車停在登山口的產業道路上,然後不顧她的抗議,一路背著她上山,將她放在房間的床上。
「巴那思,我不是玻璃娃娃,沒那麼容易碎。」被迫躺在床上,她睜著清亮的鳳眼,大聲抱怨。
「我知道,可是我想寵你。」他好聲好氣地說,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準備晚餐。」
親眼看見她出車禍,是一場不會醒的惡夢,一直在他腦海重複播放,常常嚇出他一身冷汗。
只要她一閉上眼,他就害怕她的呼吸停了,非要感覺到她的鼻息,他才能放心。
他真的被嚇壞了。
看著他輕輕帶上門,就連「黑白無常」都不讓牠們進來,兩隻狗抓著門板,哀哀叫著。
「他這哪是在寵我,根本是在懲罰我嘛!」齊千夏看著天花板猛翻白眼。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被悶出病來。」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打開門,帶狗出去溜,第一個看的地方當然就是後院嘍,因為呀……巴那思在那裡嘛!
「好香喔……」順手接過他剛炒好盛起的盤子,俏皮地用手偷捏起一塊臘肉,塞進嘴裡。「嗯……好吃。」
「你怎麼跑出來吹風呢?」他擔心地蹙起眉頭,想要接過她手上的盤子,卻被她閃開。
「拜託,再繼續躺下去,我才真的會生病呢!」她嬌嗔,端著盤子放在樹下的小桌。
「我們今天晚飯就在這裡吃吧!」
「風太大——」
「我喜歡吹風。」
「好吧。」他投降。
「這麼快就投降?沒意思。」她嘟著嘴抱怨。
他的刻意逢迎讓她很不習慣,她很不喜歡委曲求全的他,讓她看了難受。
巴那思轉身快手快腳地炒好兩盤青菜,而她已經將飯盛好,笑咪咪地等著他開飯。
例行的飯前禱告,他特別感謝天主讓她平安歸來。
「……阿門。」她雙手合掌,學他說出禱告辭的最後兩個字,而後綻開滿臉的笑。「吃飯嘍!」
雖然才兩天,但在她的記憶裡,上一次跟他一起吃飯好像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他可以一直看著她的笑臉,不膩。
打從看到她被梁鈺人抓走的那一刻起,他就患了無法醫治的以及病,不是突然揪一下,要不就是心跳加速,偶爾還會突然停止跳動,直到現在才回復正常的頻率。
她的笑臉就是他的萬靈藥。
「你怎麼啦?一直看我的臉,黏到飯粒嗎?」她放下碗筷,胡亂摸著自己的臉。
「你的臉很美。」
「你是喝多蜂蜜,還是糖吃多了?」她好笑地瞅著他。「人家說,嘴甜必有詐,說,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壞事?」
「是我害你受傷,對不起。」他突然站起來,慎重地對她鞠躬道歉。
「喂喂!你在做什麼啦?」她反而被他的慎重其事給嚇到,手忙腳亂地亂揮手。「拜託,我是在開玩笑的耶!」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認真地說。
「我知道,就因為你是認真的,我才害怕啊!」她輕聲嘟囔。
她可不想跟一個正經八百、神經兮兮的男人過一輩子,她一定會瘋掉啦!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讓你看『禁地』的。」若不是「禁地」風波,他也不會離家出走,害她被梁鈺人抓去當人質。
「不,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擅自闖到你的領域。」她一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會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