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幹麼?他難道忘了,就是房內的那些東西讓他遭受背叛和傷痛啊!只有遠離和毀棄,他的生活才能獲得永久的平靜。
但,要他毀棄房裡的一切,他捨不得,畢竟那是他的過去,也是他生命的絕大部分啊!
所以,他只能繼續鎖著。
鎖著房間,也鎖著他的心。
躲著齊千夏的逼問而逃進屋的尤命,一進來就感受到屋裡詭譎的氣流,巴那思的痛苦、掙扎、畏縮、退卻,全都看在尤命眼裡。
巴那思三年前的那場人為意外,尤命是最清楚內幕的少數幾個人之一,他很清楚巴那思所受過的傷和痛,也知道他為什麼會封閉自己的心。
但看到他被往事綁住,不敢前進,還傷害另一個女人,尤命就覺得難受。尤其齊千夏在屋外發自內心的吶喊,更是讓他心軟。
「……哎呀呀,我看到她流淚了,她的表情好哀傷喔,看得尤命也想哭耶!真可憐……啊!她在撿東西,準備下山啦!」尤命從窗戶偷看齊千夏的舉動,連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都沒錯過,唱作俱佳地做起實地轉播。「一個女人單獨走山路是很危險的啦,尤其那些盜獵者還在山裡頭,我實在很擔心哪!」
尤命黝黑的大眼偷偷看著巴那思的反應,唔……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臉上面無表情,不過尤命超過2。0的視力卻捕捉到巴那思眼角肌肉細微的抽動。
哈……明明就很在意外面那個漂亮的小姐,還想假裝不在乎。巴那思被平地人帶壞了啦,學會了都市人那套虛偽的把戲。
「真可憐哪,這麼熱的天氣,沒有穿鞋子,一定會磨破腳的。咦?不對,她走錯方向了,那不是往山下——」
尤命的話還沒說完,背後的巴那思就已經飛快地往外衝去。
「尤命的眼睛是很厲害的啦,我一看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東西的啦!我也要去看好戲啦……」
木門被打開,陽光和涼風吹進屋裡,吹散了一室的陰霾。
***
這個女人是白癡啊!
叫她下山,她竟然往山裡頭走,住了這麼多天,她還搞不清方向,真是笨死了!
尾隨在後的巴那思,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心裡不禁又氣又急,偏偏又不能現身罵人,只能氣惱地繼續跟在齊千夏身後。
「你幹麼一直跟著她?反正都要趕她走了,你管她有沒有走錯路?」「黃雀在後」的尤命一臉欠扁地笑著。「哈……我知道,你關心她,對不對?」
「我一點都不關心她,我只是要帶回我的狗!」巴那思惱火地低聲反駁,尤其是看到齊千夏差點跌倒時,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了!他不自覺地叨念著。「那個笨蛋!連路都不會走,動不動就跌倒,她到底要跌幾次才甘心啊?她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嘖,巴那思的注意力都放在漂亮的小姐身上,根本沒在看他那兩隻大狗嘛!
「呵呵……你還真是「一點也不」關心她呢!」總算抓到好友?「說謊不打草稿」的鐵證,尤命笑得嘴都要裂了。
「囉嗦!」巴那思的臉頰有抹不自在的暗紅。
他才不是關心她咧!
只是擔心她受傷,只是怕她碰到殘暴的盜獵者,只是放心不下她,只是……
……擔心、害怕和放心不下,這不就是關心嗎?!
他真是個笨蛋!
「你喜歡她。」尤命又投了一顆直球。
「我沒有喜——」
「吼~~汪!汪!」
大狗急促凶狠的咆哮聲打斷了巴那思的話,他的身體隨即緊繃,雙眼警戒地看向前方,發現有三個人影快速地接近齊千夏,其中一個人手上的長刀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他心驚肉跳,加快腳步,縮短距離,但仍小心地不讓前頭的人發現。
「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齊千夏聽到狗的叫聲後,才發現前方有三個神形狼狽、眼神兇惡的男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刀,其中一個人手上還綁著繩子,後頭拖著一死心掉的鹿。
「啊!我知道了,你們是違法盜獵的人!」
她曾聽巴那思提過,山上有盜獵者,他那天就是因為追蹤盜獵者,才會救了她。
「老大,這個女人跟那個破壞我們設下的陷阱,沿路追捕我們的男人住在一起,我們不能放過這個女人!」其中一名個子比較矮小的男人說道。「可以抓她當人質,威脅那個男人。」
沒想到盜獵者竟然會躲在他的木屋附近,一直在暗中觀察他們,她一定得想個辦法通知巴那思,要他小心,不要遭受他們的毒手。
「沒錯,把她抓起來!我正缺女人呢,先讓我樂一樂,嘿嘿……」那個被稱為老大的高壯男人,一臉淫笑地說著。
「老大,別忘了讓我也樂上一樂……」拖著死鹿的男人也想分一杯羹。
「別想!」齊千夏驚險地往後一親,避開矮小男人的撲抓,轉身就跑,但是跑沒兩步,就被那個拖著鹿的男人捉住。她拿著鞋跟拚命敲著那個人的頭,打得那個人唉唉叫。
「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聽見沒有?你這個殘忍的禽獸!」
「給我!」老大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掙扎不休的齊千夏捉過來,伸手就賞了她一個巴掌。「兩個笨蛋,連個女人都應付不了!」
齊千夏又氣又怕,但是怒氣佔了絕大部分。從來沒有人打過她,就連她父母生前都沒打過她,這只渾身惡臭的豬玀竟敢打她!
她張嘴,往他握刀的手臂用力咬住!
「啊——」老大呼痛,伸出另外一手,又想打她。
「咬他們!」看到齊千夏被打,怒氣讓巴那思再也顧不得隱藏身影,大聲命令愛犬的同時,自己亦快步飛奔,心跳緊張得幾乎要跳出胸口了,就怕來不及救她。
該死的笨女人!她在逞什麼勇啊?就不知道要閉上那張嘴嗎?逞口舌之快,到最後受苦的還不是她自己!
齊千夏又驚又喜地看著神情緊張的巴那思朝她飛奔過來,那姿態彪悍嚇人,宛如天神降臨。
他怎麼會在這裡?
啊,她知道了,他一定是偷偷跟在她後面。
這個男人哪……雖然趕她出門,卻緊緊跟在後頭保護她,肯定就是怕她出事。
他老愛擺一張臭臉嚇她,實際上卻是一個口非心是、面惡心善的溫柔男,要她想不愛上也難啊……
愛?她愛上他了嗎?她納悶地自問。
也許那種比喜歡還深的感情,就是愛吧!
「黑白無常」一聽到主人的命令,立即張開大口,露出尖利的牙,各自撲向離牠們最近的大腿,張口咬下!
「啊……流血了,我流血了!好痛啊——」兩個嘍囉一前一後地發出哀嚎,但是大狗還是緊咬不放,不斷地發出威脅的嘶吼聲。
「退後!不准再靠近!叫你的狗放開我的人,否則我就殺了她!」老大一手抓住齊千夏的頭髮,用力往下拽,另一手則拿著刀橫在她的脖子上。
「抓住他們,不要管我!」她的頭皮雖然被抓得很痛,但她就是不吭聲討饒,反倒不停地亂動掙扎,就是不讓他有機會威脅巴那思。
「閉嘴!」老大氣急敗壞地用力拉扯她的頭髮,力道之大讓她痛得眼淚都忍不住流下來了,但她卻緊咬著唇,就是不喊痛。
看到齊千夏紅腫的臉頰,更是讓巴那思氣到想殺人。
「你如果想活命就放開她。」他的聲音充滿脅迫感,全身的肌肉繃緊,讓人有不敢輕舉妄動的態勢。
「你的女人在我手中,諒你也不敢輕舉妄動!」老大緊張地將手上的刀子更加貼近齊千夏的肌膚。「只要我這麼用力一劃,她這條小命就沒了!」
「你想怎樣?」巴那思的眼角餘光看到尤命正慢慢從背後接近盜獵老大,因此繼續說話,將對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我要在這座山上自由捕獵。」
「別答應他!」齊千夏不怕死地開口阻撓。絕不能讓這個殘暴的人大開殺戒,否則會是這座山的災難。
「閉嘴!我要給你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看——啊!」老大還沒開始執行他的威脅,執刀的手就被後頭的尤命用力抓住,一個過肩摔,頭撞到樹幹,當場昏厥過去。
尤命一行動,巴那思也一個跨步,將齊千夏抓到自己身後,有默契地跟尤命一人抓著一個被大狗咬得的鮮血淋漓的盜獵者,手刀用力砍向他們的勁後,讓他們一起陷入昏厥中。
驚險的場面,三兩下就解除警報。
「巴那思,他們竟然駐守在這附近,若不是我過來,就抓不到他們了。」
「你還敢說!」巴那思暴跳如雷,臉色比閻羅王還恐怖。「我叫你下山,你為什麼往山上走?你是白癡啊!」
「你還凶我……哇……」她乾脆坐在地上,「哇」地一聲,完全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哭得很豪邁,哭到全身無力。
所有的委屈、緊張和懼怕,在平安獲救後,一點一滴地彙集起來,全部化為淚水,找到一個宣洩口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