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陷害,他除了忍耐點還能怎樣呢?言澍自嘲苦笑,閉眼、張嘴,認命地迎接他的苦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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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完牙,從診療椅上下來,患處咬著棉花,言澍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不覺得痛,只擔心待會兒要怎麼開車回家。麻藥打太重,他的臉頰兩邊至今還是麻的,連眼瞼都沒辦法自行張合。
「好了嗎?」出乎意料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言澍回頭,看到她站在那裡,不禁怔愣。她不是離開了嗎?
「好了。」醫生回道。「回去這幾天盡量吃柔軟、流質的東西,知道嗎?」
「謝謝房東先生。」方瑋笑得很開心,推言澍一下。「房東先生原來都只看診到九點,是特地為了你延長營業時間耶,還不快點謝謝他?快,說啊!」
言澍一臉慍色,咬著棉花,連生氣都使不上勁,他現在只想癱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言先生麻藥未退,還沒辦法說話啦!」醫生呵呵笑。
「對哦,我忘了。」方瑋吐舌,朝言澍伸出手。「健保卡,快點!」
「嗯、嗯。」抿著嘴,言澍只能發出兩個模糊不清的音。沒想到要看病,哪會隨身攜帶健保卡?
「……沒帶?」方瑋努力翻譯,眉頭皺了起來。慘了,她的錢不曉得夠不夠?她翻出皮包,開始數里頭的金額。
「沒關係,又不是不認識,下次來再補就好。」知道她的窘境,醫生開口解圍。「你們先回去吧!」
「那我們走了,謝謝房東先生。」方瑋不好意思笑道,拉著言澍往外走。
見她往前頭走去,言澍頓步,指指後面的方向。
「跟我走就對了。」方瑋依然往前走,出了診所,帶他來到她的機車旁,拿起安全帽塞給他。「我跟房東先生說好了,他會幫你看著車子,我送你回家。」
看看手中的安全帽,再看看她,言澍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開車回家,但……被她載?!
「偶肆己握義程喝回蝦。」即使口齒不清,他還是努力為自己的安危奮戰。
「聽不懂啦!」方瑋扮了個鬼臉,將安全帽戴上。「還想坐計程車咧,司機聽得懂你講的地址才有鬼!」
連計程車都聽出來了,哪有什麼聽不懂的?言澍翻眼,卻沒辦法辯解,一開口只會更讓她拿來取笑,想不到他也有這種有口難言的一天。
「對了,先冷敷,不然明天包準腫得跟豬頭一樣。」方瑋拿出兩片冷敷片,還細心用透氣膠布貼在他的雙頰。「這樣就不必用手扶了,我很聰明吧!」她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言澍很慶幸現在夜深人靜,沒多少人看得到他的慘況——醜死了!
「快點、快點,時間很晚了。」方瑋催促,開始發動機車。
言澍還在做最後掙扎。「偶儀。」
「厚~~很煩耶,你要是能騎就乾脆讓你開車回家啦!」方瑋快沒耐性了。「快點上來啦!」
沒辦法,他只好戴上安全帽,跨上機車。
「坐穩嘍!」方瑋催動油門,小巧的50CC機車載著兩人前進。
夜風拂在臉上,讓人有點昏昏欲睡,尤其是麻藥未退的言澍,幾乎當場沉入夢鄉。
感覺身後的人似乎歪了一下,方瑋連忙穩住平衡,嚇出一身冷汗,拉過他的手抱住腰際。「抱好,別摔下去!」
那一喊,將他的神智從昏睡中拉回。手臂擁著軟馥的身子,額枕靠在她的肩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傳來,有種莫名的感覺滑過胸臆。
她並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大刺剌,是吧?
注意到他的牙痛,帶他去看牙醫——雖然是強迫性的,考量到他不適合開車,特地回去騎機車來接他,待會兒,她還得一個人騎回家。
而且,他發覺,她騎得很慢,要不是晚上車子變少,這種龜速幾乎成了馬路上的路霸。她是擔心精神不濟的他會摔下去,還是怕剛拔完牙的他會被震痛?
對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他,需要付出這麼多的關心嗎?
「接下來左轉嗎?」方瑋問,感覺靠在肩上的頭點了下,她繼續騎。「你還好吧?」
手臂環擁的感覺,讓他想擁得更緊。怕被當成吃豆腐,言澍忍住,輕應了聲:「嗯。」
「雖然不舒服,但至少以後不會痛了,一勞永逸。」方瑋頓了下,才又低低開口:「對不起,用這種方式。」
言澍沒回答,唇畔卻勾起了笑。該說對不起的是他吧?明明只是看個牙醫就會改善的症狀,卻不知道在ㄍ一ㄥ什麼,像個孩子似地鬧著彆扭。
以為他累,方瑋沒再說話,只在需要指引方向的時候才開口問他。在緩慢的車速下,終於抵達他住的大廈樓下。
「喏,冷敷片,如果不涼了記得換。」方瑋拿起掛在腳邊的提袋,從裡頭拿出冷敷片又放回去。「還有這個,」她又從提袋裡拿出一個加蓋的紙碗。「裡面是粥,讓你明天早上吃,等一下先打開放涼,要是一直悶著會壞掉的。」
她剛剛離開就是去弄這些?言澍看著她將提袋裡的物事拿出又放進,吩咐的話在耳邊流洩而過,停駐於心的,是她細心的體貼,環繞了整個心扉。
「好啦,我要回家了。」將提袋塞進他的手,方瑋發動車子。「自己上得去吧?」
將安全帽摘下遞給她,言澍點點頭。
「我走嘍!」和來時的速度完全不同,方瑋手一轉,風馳電掣地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彷彿有種感覺,也被她帶離。
還呆站在這裡做什麼?他是麻藥打得太重暈了頭?自嘲一笑,他走進大廈。
「言先生你怎麼啦?」管理員看到他,驚訝地喊。
他才想到,那兩塊冷敷片,還貼在臉上。
拔牙。言澍用嘴形無聲說道。走進電梯,他想將冷敷片撕下,憶起方才環擁的玲瓏身軀,貼在頰上的冰涼觸感,帶來的卻是陣陣溫暖。
他微微一笑,放下手,往後靠牆,仰首看著樓層向上,腦海浮現她的舉止,唇畔的笑容更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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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傷口不再抽痛後,言澍不禁慶幸有去拔牙。在公司戴著虛假面具的本領,又變得得心應手。
踏進電梯,準備離開公司,突然聽見有人喊——
「言律師,等我一下!」
言澍按住開關,一名禿頭的中年胖子氣喘吁吁地跑進。
「蘇處長,還沒走?」言澍頷首招呼,按了關門鍵。「也是到停車場?」
「對。」蘇處長好不容易才喘過氣。「最近老闆交給你什麼重要的事啊?老見你加班到這時候才走。」
「沒有,我最近在整理以前的案子,一弄起來就忘了時間。」言澍微微一笑,避重就輕。每次都和方瑋約八點半,中間的空檔他懶得回家,乾脆留在公司辦公。
「這樣啊……」蘇處長欲言又止,小眼睛轉了一圈,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欸,言律師,前天我跟你提過的事不曉得你覺得怎麼樣?」
就知道!言澍揚起溫文的笑。「最近工作較忙,可能要辜負處長您的好意了。」
「哎呀,這樣子怎麼行呢?」蘇處長用力地朝他肩頭拍下去。「再怎麼忙,至少也有時間吃頓飯吧!不是我自誇,我女兒真的是秀外慧中,要不是有絕對的自信,我才不敢獻醜哩!」
死、老、頭!很痛——俊逸的臉上依然滿足溫和有禮的笑。「我怕若一見面驚為天人,交往後卻因工作冷落令嬡,這樣反而會對不起蘇處長的厚愛。」
「沒關係、沒關係!我那丫頭很懂得應對進退,絕對不會為那種小事又吵又鬧,跟我家那口子一樣。」蘇處長哈哈大笑,朝他曖昧地眨眨眼。「就連我喝花酒吭也不吭一聲。」
「那真是難得。」言澍隱含嘲諷。這老頭常假借接待客戶的名義大喝花酒,不懂隱瞞也就算了,還敢在他面前提起?「處長,請。」電梯到了,他按住開關。
「就這麼說定了,我再跟你約時間!」以為他在誇獎女兒,蘇處長樂的,擺擺手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望著那肥胖的背影,笑容瞬間褪去,言澍轉身走向車子,上車,駛離公司。
家族企業宛如社會的縮影,大家明爭暗奪,有人嫉妒他的地位,一心想把他斗下,也有人覬覦他的權勢,用盡辦法想和他攀親帶故,東西送了不少,禮品、好處,甚至連女兒都雙手奉上了。
相親的邀約多不勝數,軟求硬逼都有,就連石宸寰也常常插上一腳。但哪難得倒他?略施小技就輕易迴避,他從沒答應過任何一場相親,也不曾因此得罪任何人。
婚姻和愛情,在他的觀念裡從沒劃上等號。婚姻之於他,是利益結合,為名利,為報恩,就算要娶,他也會以石宸寰的安排為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