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失戀就往他這兒借酒澆愁兼訴苦,是怎樣?
就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強調是方便好鄰居或是跟自己家沒兩樣的便利商店,也沒有方便到提供失戀勸慰服務的吧?
看著那張在沐浴過後,經過徹底清潔的素淨睡顏,俞炎翼沒好氣,洩恨似的朝那軟軟的面頰掐了下。
「唔……」嚶嚀一聲,那個剛大鬧一場的醉美人趕蒼蠅似的拍開頰面上揉虐的手,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她倒好,喝醉了,哭累了,洗完了澡,眼睛一閉就香香甜甜的睡了,苦了他……還得收拾她製造出來的凌亂。
俞炎翼絕不承認他有潔癖!
他必須強調,他只是一個要求環境要有基本整潔與秩序感的人!
所以小小收拾一下之後,等到能躺在臨時地鋪上準備入睡,已經是凌晨四點以後的事。
都這種時候了,他已經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去想,為什麼一個就住在隔壁的人還要跟他搶床睡?
或是,他為什麼得在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間打地鋪?諸如此類的問題了。
摘下眼鏡之後,他倒頭就睡,總覺得才剛睡沒多久,真的沒多久……
「翼仔。」
……
「翼仔。」
……
「小翼仔……」那持續吵人不休的聲音維持著虛弱的氣音,小小聲的說:「我不舒服。」
不舒服?
他又累又困,有個特定的模型還得趕著在晚上八點之前交給那個要求特別多的訂戶,他才是真的不舒服!
俞炎翼一肚子火氣,閉著眼不想理會她。
床上飛來一腳,力道不輕不重的踩著他裝睡的身子……
「小翼仔……」
「肚子餓自己去冰箱找東西吃。」他沒好氣,打定主意不幫她弄早餐。
總是這樣子!
她每回哭鬧完,睡上一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吵肚子餓,要他少爺起床弄早餐餵飽她,他要不從,她就搬出長輩牌來壓他……
「你答應俞爸、俞媽,說要好好照顧我的。」程馥蘭幽幽的提及俞家二老出國看孫女之前,在機場交代他的話。
第1章(2)
俞炎翼假裝沒聽見,內心的不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要知道,論年紀,明明她才是年長的那一個,而且還整整大了他三歲,但一直以來,耍賴撒潑使性子的都是她,永遠都是她!
而他,就是得幫著大人們看著、護著她,讓她別鬧事的那個。
這極不合理,不是嗎?
但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週遭的大人們一個個都理所當然的要他肩付起管束照顧她的責任。
當然,她稟性純良,也不至於真鬧出什麼大亂子,但她就是一種大錯不至於但迷糊小錯從沒斷過的那種麻煩人物。
然後奧妙的事就是這麼發生了。
只要她出包、闖禍了,長輩們罵的絕對都是他。
就像是她升學大考的當天跑錯教室、鋼琴鑒定記錯日期,或是去聯誼的時候發生意外,從山坡滾下來扭到腳這些的,沒錯,被罵的都是他!
跑錯教室的是她,但被責備的是他,問他為什麼沒在考前先帶她去熟悉環境?
記錯鋼琴鑒定日期的是她,但被罵的還是他,大人會問,為什麼他沒幫忙事先確認?
甚至,在她跟同學出門聯誼發生意外扭了腳,被罵的依然還是他!
他不但要在她當傷兵的那段時間多照顧她,還要被他那對渴望有女兒渴望到有點神經錯亂的雙親埋怨——
「俞小翼,爸爸媽媽生腦袋給你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要讓她出去聯誼?你應該想點別的事讓她做,不要讓她出門啊。」
聽聽!
什麼話?這是哪一國、哪門子的鬼話?
有這種道理的嗎?
這世上……是有這種道理的嗎?!
看看這女人,被他爸媽寵成什麼樣子了,鬧了一晚上不夠,現在想吃個早餐,還搬出他爸媽來壓他。
這算什麼?
程馥蘭渾然不覺俞炎翼的無奈兼不爽,收回踩他的腳,整個人縮進被中,用很可憐的語氣幽幽指控:「翼仔長大了,學壞了,明明俞爸俞媽要去大哥那邊看孫女前,你答應他們要好好照顧我的,現在說話都不算話了。」
「你夠了喔,以為我昨天為什麼讓你進門?」俞炎翼冷哼,言下之意極為明白,要不是因為惦著當初對雙親許下的承諾,他才懶得理她。
床上那個人不知是陷入什麼哀傷的情緒,幽幽的開口:「小翼仔長大了,翅膀硬了,對我好冷漠……」
俞炎翼閉著眼,懶得理她。
「你以前小時候明明就是那麼可愛……」有人幽幽回憶道:「我還記得有一次,附近來了一隻漂亮的野貓,你說想要挖陷阱抓牠,我為了挺你,二話不說的頂著大太陽陪你在院子裡挖好久、好久……」
她說的,是他升上小學一年級之前那個夏天所發生的事。
當時一大一小的兩人,連著數天的通力合作,最終合力在後院裡挖了一個足足有半個成人高的大洞。
當兩人吃力的爬出那個大洞之後,還依照卡通演的那樣,利用枯枝跟樹葉做好掩護,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等待,他們只需要等待即可。
不過兩個小毛頭躲在樹叢等待那只野貓來訪,等到頭暈目眩、渴得兩眼生花也不見貓影之後,隨著程媽的叫喚尋人、冰箱裡冰鎮過的汽水、滑嫩甜美的布丁,以及接下來的卡通時間,讓他們不知不覺的忘了抓貓這件事。
一直到傍晚時分的一聲慘叫……
獵物出現了!
但不是貓,是俞爸!
簡直是命運弄人,為了想給孩子們一個驚喜,剛下班的俞爸帶著團購的蛋糕回來,打算從後院將蛋糕偷渡進家門,之後再裝沒事的從前門進屋,好營造爸爸從廚房變出蛋糕的假象。
哪曉得這後院裡會憑空出現一個陷阱,讓滿腔熱情的俞爸一腳踩空,就這麼連人帶蛋糕的直接掉進陷阱。
那聲慘叫,顯示出他老人家當時險些給嚇得屁滾尿流失了魂,也因此可以輕易想見,接下來迴盪的就是他們兩個小毛頭被修理得吱吱叫的哀嚎聲。
「明明是你想抓貓,結果我那天不但幫你挖洞,還陪你被打耶。」回憶往事,程馥蘭忍不住想笑,哀怨的聲音流洩出些許的笑意。
俞爸自然是捨不得打她的,但她家老娘可不會。
一知道她做的事,她家老娘才不顧俞家兩夫妻的求情,籐條抓了照電不誤,她那次可是結結實實的被打了一頓,隔天還因為中暑的關係,病懨懨的倒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哪兒也不能去。
她說的這些,俞炎翼自然是記得的。
就算事發當時他才正要升上小一,但因為印象太深刻的關係,所以他記得,不過……會讓他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為那天難得被打,而是因為隔日再現的慘叫。
現在回想,他也不太清楚年幼時自己那顆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在被斥令要把大洞補回的隔日,他確實將原來的那個洞補起來了,只不過……
「哈哈,你那時候真有夠白癡的。」顯然是想起同樣的事,程馥蘭嗆笑出聲。「俞爸叫你補好那個洞,你竟然直接從旁邊挖,舊的洞補好卻挖出新的,害俞爸隔天要去檢查時又摔了一大跤。」
俞炎翼想到的也是同一件事。
就算困得眼睛沒張,回想起他家老爸毫無防備的第二次慘叫,清俊的面容也浮現淺淺的尷尬笑意,化去平日不苟言笑時的冷淡。
「你看你,我一沒幫你,你就是這麼天兵啊,就知道這麼多年來我為你的付出與犧牲……」
「最好是啦。」俞炎翼冷嗤,打斷她幻想出來的歌功頌德至少十八句。
犧牲?真虧得她能說出口還不閃到舌頭。
「你啊,就是這個樣子。」到底還是忍不住,俞炎翼想到她不知第幾度失敗的戀情,想到她不知道第幾次的借酒澆愁,最終還是開了口。「樂觀是好事,但你沒想過,為什麼三天兩頭就失戀、被男人拋棄嗎?」
拋棄,這個字眼讓她縮了縮。
「哪有三天兩頭。」她試著反駁,聲音變得小小聲。
俞炎翼知道她抗拒這個話題,但他更知道,任由她這樣的個性在感情路上一直瞎撞下去也不是辦法。
「蘭。」他開口,沈聲道:「如果真想遇到那個對的人,你多少也改改你的脾氣,老王賣瓜也沒人像你這種賣法的,過度的樂觀跟自信只有嚇跑男人的分,並不會讓男人更愛你的。」
寂靜。
多不尋常!
「豬蘭?」他叫她,因為她竟然沒有任何反駁?沒厚著臉皮、再接再厲的誇她自己十句八句的?
仍是寂靜,她依舊沒應聲。
俞炎翼不想感到內疚,因為這很可能是她一貫的伎倆。
在必要的時候裝可憐博取同情,為了拐他去弄早餐,她確實很可能用上這招。
更何況他說的是實話,是為了她好的真心話,他不該為了做正確的事而感到內疚,那才是不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