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他搔著頭,表情無措。
性不等於愛。
有過無數性經驗的沙士泰並不瞭解女人在想什麼,蘇幻月是他第一個想認真對待的女人,但是情場新手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愛。
在男女情感上,他是笨拙的。
面對女友莫名其妙的情緒反彈,他毫無招架餘地,也想不通她為何要起任性,硬要趕他走。
「還不走,想讓我拿起掃把趕人嗎?」那顆豬腦袋要不把它教的靈光,她蘇幻月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你沒車,那你去看守所……」他的意思是現成的司機在此,他負責載送。
她笑得很美,纖指往他胸前一戳。「你不知道有種交通工具叫出租車嗎?何況我已經訂了一輛朋馳,過兩天就會送抵台灣了。」
「你買車了?」不能再讓她渾圓胸脯貼在背後,他有些失落。
「對,律師是非常賺錢的行業,你趕快去讀點書,補補你乾涸的腦汁。」她用身子一蹭,輕輕推著他往後走。
「……月,你好美……」他低下頭,欲吻住紅艷檀口。
「月色也很美,去餵蚊子吧!」她驀地一推,將醉在她輕言軟語的男人給推出房,落鎖。
啊!
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沙士泰回不過神,怔鄂地眨了眨眼煞氣甚重的黑眼。
大概是大姨媽來了。他如是猜想,垂頭喪氣的搭電梯下樓。
「哎呦!少年仔,給阿婆摸一下,恁這漢草真粗勇,一定後恁某哀整眠。」
冷不防,電梯門一開,一張缺了牙的老臉湊上前,他反應敏捷地閃過枯瘦的老人手,僵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臉,覷著空隙迅速離開。
第4章(2)
「哈哈……哈哈……你……你居然不知道女朋友為什麼生氣,我……哈……真是服了你,怎麼會有人笨到這種程度……哈……快笑破我的肚皮。」
「夜魅」PUB內充斥著震破耳膜的重金屬音樂,兩名視覺系打扮的男歌手用力嘶吼,電吉他的樂音幾乎淹沒熱舞搖滾的舞池。
年輕男女放肆地肢體廝磨,以惹火的舞姿展現狂熱,汗水與肉慾噴灑,呼吸聲在吶喊,交織出一副人間墮落的糜爛。
在這喧鬧熱舞的空間一角,安靜的吧檯爆出豪爽的狂笑聲,一名左耳戴著骷髏耳環的清瘦男子抱著肚子,笑不可仰。
而在他面前的座位上,坐了個面色鐵青的男人,他臂上的肌肉噴張,青筋浮動,大有他再笑下去,等一下先去牙科補牙之虞。
「適可而止,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而且我女朋友也沒有在生氣,她只是習慣性的情緒不穩。」女人難免一個月中有幾天不順,身為男友要體諒。
PUB老闆趙四淵再次因他的話而大笑。「你以前沒談過戀愛嗎?這麼淺顯易見的問題擺在那兒,你怎麼會視若無睹?她都明白地說她吃醋了,你還能傻到底,看不出她快宰了你。」
一張黝黑的臉由青轉紅,漲成豬肝色。「誰說跟女人上床一定要談情說愛,一群莫名其妙的傢伙。」
男歡女愛,天經地義,誰管她們下了床鬧什麼脾氣,不歸他管。
「不會吧!阿泰,這是你第一次交『女朋友』?」像是發現新大陸,他驚訝地發出怪叫聲。
趙四淵也曾是青鷹門一員,現在仍有黑道背景,他在青鷹門解散,轉型為企業體系後,帶了一票弟兄自立門戶,成為一方新起的黑幫勢力。
不過在看到昔日大哥事業有成,改變作風贏得美名後,他也漸生疲憊,慢慢地放權,培養新血,開了間酒吧自娛。
其實這間店也是青鷹門舊黨聚集的地方,他們大都已退出江湖喋血的生活,過著朝九晚五的規律日子,甚至娶妻生子,當起有模有樣的一家之主。
但是偶爾他們也會心血來潮,幾個知交好友約在此聚首,喝杯小酒,看看辣妹,閒聊當年。
「要笑就笑,一次笑個夠,待會整排牙齒一起換,省的勤跑牙醫診所。」面色極冷的沙士泰一拳擊向吧檯,光滑的表面頓時龜裂出不規則紋路。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你也別拆房子,趙大師我好好的替你開解開解一下。」嘖!真衝動,年紀都不小了,還這麼血氣方剛。
他暗笑在心,不敢明目張膽的嘲笑曾是青鷹門第一戰將的男人。
「不用,你除了廢話一堆還能吐出什麼金玉良言。」自己的女人他自己搞定。
「那可就難說了,起碼我的戀愛經驗值不低,參考參考準沒錯。」三折肱成良醫,失戀次數一多也能出書當達人。
惡臉一狠,沙士泰一口喝光半杯冰啤酒。「你最好說出個門道,不然我讓你一覺睡到天明。」
就用他的鐵拳。
「是,我一定說得讓你明明白白,大徹大悟。」他好笑地含了顆冰塊,磨磨蹭蹭老半天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自己說說,自從知曉杜婉兒因殺人罪被逮後,你一共去探望幾次?」
「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沙士泰眉頭一皺,不認為兩件事牽連得上。
「哈!別小看了女人的小心眼,你老實點,快告訴我共有多少回。」別跟女人講道理,她們全無道理可言,屬於非理性生物。
沙士泰瞇起黑如曜石的雙眸,沉聲說,「婉兒說她待在裡面會怕,所以每隔一天會去看她一回。」
這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對,基於杜家當年的收留之情,他能力所及,自當回報。
而且一個女孩子被關在那種地方,內心的不安和害怕可想而知,他的出現稍微安撫她恐慌的情緒。
「她說?」趙四淵了然一笑。「阿泰,連我都要懷疑你對她別有居心了,何況是你的女朋友。你真覺得敢連續殺害兩個至親的人,她會需要你的安慰嗎?」
「婉兒以前就是膽小的孩子,怕黑又不敢一個人睡,她連那把刀都怕割傷手指,我相信是環境逼得她舉刀自保,她不殺人,死的人便是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三、四歲的杜婉兒,無法和現今的殺人魔畫上等號。
趙四淵輕笑,面露同情。「阿泰,你遺留在義氣當道的年代,現今的年輕人可不講我們那一套,杜婉兒殺人時事實,就該為所作所為懺悔,她原本可以不殺他們的,但她做了錯誤的選擇。」
「而你,不過是受過杜家恩惠的大哥哥,也不相往來甚久,如果你的女朋友對你說:抱歉,我今天沒空陪你,我童年玩伴比你更需要我,他很可憐……喔!這個他指的是曾經和她玩到大的男生。」他作何感受。
「可是我陪女朋友的時間比婉兒多,哪有什麼好計較。」他不以為有何不妥,兩方都能妥善安排。
聽到他的回答,趙四淵忍不住歎口氣。「誰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心裡掛念著其他女人,就算只有一秒鐘,也像針紮著心窩。」
「有這麼嚴重?」他一臉狐疑。
「你動不動就婉兒、婉兒的,人家聽得多刺耳,要是她老在你耳邊喊勇哥,你能不生芥蒂?」他說得夠白了,再聽不懂,那他真要換顆聰明點的大腦。
「勇哥是誰?」沙士泰神色不佳的冒出這一局。
絕倒。
一個昂藏六尺的大男人下巴一滑,撞上堅硬大理石做成的水槽。
「那是比喻,你女朋友在意的是你把對她的關心分給別人,她吃醋你的心不是她一人所有,她要的是全部的你,而不是人在她身邊,心卻飛到別的女人身上。」天呀!豬都比他有智慧。
「我愛的是她,她不知道嗎?」婉兒是妹妹,他說過不只一次。
「你對她說過『我愛你』?」看他驀然怔住的神情,趙四淵真想用開瓶器敲他的頭。
「呃,這個……」他突地坐立難安,像全身爬滿發癢的蟲子。
「不過現在說已經來不及了,她八成氣得要休了你。」哪天被甩,他完全不意外。
沙士泰惱怒地揚高嗓音,「趙九,你少唱衰,我們絕對不會分手。」
趙四淵在青鷹門結義兄弟中排行第九,因此有人喚他趙九,或是九哥。
「你不分,人家要走,你留得住嗎?」他一針見血地指出重點。
「……」沙士泰像是被人削去一片心頭肉,先是兇惡地一瞪,繼而默然,最後嘴角一抽地伸臂一抓,將笑得猖狂的趙四淵拉到眼前,然後——
「我該怎麼做?」
他別嘴一笑,排掉鉗制的熊掌。「少和杜婉兒往來,也不要在你女友面前提到她半句,若你狠得下心,最好也別再見她。」
「不可能,她需要我的幫助。」他一口否決,認為杜婉兒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重情重義的沙士泰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不負於人,他信守對先人的承諾,不願毀約。
「不,她要的是一名厲害的律師,你的存在與否並不重要,你沒辦法讓她大搖大擺地走出大牢。」他不是無所不能,且能力有限。
「幻月是最好的律師。」她一定能打贏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