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傻傻地接受他的好,不管那是同情使然或是友情的關懷,只會造成她的依賴,當他收回時,她又要如何面對?更何況,她原先打算一個人住飯店,不也是為了要開始自立自強的單身新生活?
她做得到的,瞧,她不也平安回到外灘?安然無恙地站在濱江大道上欣賞夜景,漫步看著一旁風格各具的大樓,她做得到的!
隱約中,似乎聽到手機在響,她急忙從包包中找出,卻失望地發現是自己的錯覺。她隨手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嗤笑自己的矛盾心情。
她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他照顧她沒特別意思的,說不定他只是怕她出事影響到樂活的聲譽,說不定只是礙於滿紅和特助的關係不得不關心她罷了。
俞伊輕輕歎了口氣,凝望遠方,將對岸的浦東美景斂進眼裡,看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準備離開。
「請問渡輪碼頭要往哪兒走?」突然,有個年輕女子喊住她。
「碼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麼會問她呢?俞伊一臉尷尬,努力凝聚僅有的知識幫對方指引。「我剛剛從那邊過來好像有看到指標,你要不要先去那裡再問人……」
突然,肩上一緊,那股力道連帶將她往前拖,俞伊來不及反應,整個人撲跪在地。她嚇白了臉,腦袋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男人抓著她的包包,飛快往前奔去。
「我去追!」問路的那個小姐二話不說,立刻追了上去。
俞伊驚魂未定地撐地爬起,感覺手掌一陣刺痛,低頭看到掌心擦出一片血痕,,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她被搶了?怎麼會?這裡明明人那麼多……她緊咬下唇,怕不小心會哭出來。
「欸,我勸你別等了,那女的不會回來啦!」一旁的小販開口說道。
「可是、她好心幫我追……」她囁嚅回答。這麼見義勇為的人已經不多見了,而且還是個女生……她怔住,察覺不對——一個年輕女生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
「那是他們的伎倆,先找個年輕妹妹來問路,同伴趁你不注意時下手,然後那個年輕妹妹再追上去,大家看有人幫忙就不會追,正好讓他們雙雙逃掉!」小販邊說還邊帶手勢,末了,手揮了揮。「別等了,去找公安吧!」
看看那兩人消失的方向,再看看自己的手,俞伊一臉茫然。找公安?到哪裡找?她的手,無法控制地顫抖。
「欸,有沒有認識的人,叫他們來接你吧!」看她仍呆站著,小販好心提醒。
剎那間,腦海中浮現那張總是揚笑的臉,她趕緊從口袋撈出手機,按下他的電話。聽著鈴響,等待的時間像漫長無止境。
電話終於接通。「怎麼了?找不到路回來,想到要打電話求救了嗎?」
聽到他熟悉的戲謔語調,強忍的淚潰堤而下。她想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俞伊,怎麼了?」褚君堂立刻察覺不對,語氣變得嚴肅。「你在哪裡?」
俞伊難過地蹲下,環膝哭泣。她不想哭,不想這麼沒用,但聽到他的聲音,她忍不住,他的聲音讓她感覺好溫暖,她知道,他會幫她,會保護她……
「俞伊,別哭。」儘管褚君堂急得快抓狂,仍維持冷靜的口吻安撫她的情緒。「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在濱江大道……」她不住哽咽,幾乎說不出話。「我被搶了……」
「找問最近的商店坐下,我去接你。」那頭傳來急促的奔跑聲,他的聲音,卻還是那麼沉穩好聽。「俞伊,別怕,我馬上過去,電話別掛,我會一直跟你說話。」
「嗯。」她用力點頭,再次湧出眼眶的淚,已少了恐懼,而是因為滿滿的感動與安心,讓她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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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伊走進房間,她怔站著,看著房裡的擺設,那溫馨的色調氛圍,讓她感覺像回到了家。
慶幸她的證件和錢都用隨身包貼身藏在外套裡,包包裡只放了零錢包和一些東西,損失並不多,但第一次被搶劫,嚇到她了,還有他——
身後的門關上,有人走到她身旁。「外套脫掉,坐下,我幫你上藥。」
她依言乖乖脫掉外套,坐上床沿,褚君堂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她面前。她偷偷地覷了他一眼,那不見情緒起伏的俊容,讓她心裡好慌。
那時,他一直沒掛掉電話,用溫和的笑語和她聊天,藉以分散她的注意,有他的聲音陪伴,她得到了許多力量。
她以為他抵達時,會給她一個用力的擁抱,或是又急又怒地責怪她的不小心,但他都沒有,他冷靜地走到她面前,審視她的狀況,看到她受的輕微擦傷,也沒說什麼,只是紳士地輕托她的背後,帶她上車。
在車上,他像極了一個公關,有禮地詢問她事情經過,建議她到公安局報警,還提醒她包包裡若有信用卡,最好先打電話到信用卡中心掛失,標準完美的處理方式,讓她的心,一直往下墜,變得好冷。
他明明就坐在她身邊,這麼的近,她卻感覺比電話裡還要遙遠。要不是手機還握在手中,她幾乎要以為剛剛聽到的那些溫暖話語,是她的錯覺了。
到公安局報完案,回來的路上,他變得不發一語,直到進了大廳,才開口說要她等一下,拿了急救箱後跟她回房。
他的態度,讓她猜不透。
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像以前一樣諷刺她的愚笨?別不說話,她要的不是這種表面的幫助!
「手給我,」褚君堂用棉花棒蘸滿雙氧水,朝她伸手。「會有點痛,忍著點。」
俞伊猶豫了下,才把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看到她的傷口,深不可測的眸心掠過一抹暗澤,隨即消去,開始幫她消毒。
雙氧水一碰到傷口,刺痛立刻直人心坎,俞伊倒抽了口冷氣,卻是倔強咬唇,努力維持無謂,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雖然沒抬頭看她,但她的任何細微反應都被他斂入眼裡,褚君堂下顎繃得死緊,手上的動作卻變得更加輕柔。
那時接到她的電話,聽到那頭傳來啜泣聲,他的心嚇得差點停止跳動。
他有多氣?!氣她自己亂跑,氣她不肯早點回來,氣自己什麼都不是,不能緊擁她入懷,藉由感受真實的她,平復自己方纔的擔心!
他沒那麼怕過,看到她蒼白驚惶的小臉,更是揪疼了他的心。他不想像個公關那樣的有禮又冷靜,但他沒有辦法,他的意志力全用來禁錮澎湃的情緒,只要一點點失防,他的情感就會整個傾洩而出,所以他只能把真實的自我緊鎖,交由本能去處理問題。
上完藥、完成包紮,褚君堂握著她的手,那軟嫩的觸感,讓他捨不得放。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開。「還有哪裡受傷嗎?」
俞伊搖頭,把手收回,她咬唇,驀地抬頭——她受夠了!她身上沒其他的傷,但受傷的是她的心,傷害她的是他的態度!
「你什麼意思?都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她怒吼,眼眶微微泛紅。「覺得我白癡你罵啊,你不是很會罵人嗎?還是覺得我連罵都不值得了,讓你連開口都不屑?」
「你希望我罵你?」褚君堂如炬的目光緊睇著她,薄唇緩聲開口。
她知道嗎?因為怕嚇到她,要抑壓著感情不對她有所逾越是多難的一件事?她希望他怎麼對她?拍拍肩?一個輕聲的安慰?
但他想做的不只是這些!他不只想罵她,還想狠狠地吻住她,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可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時候,所以他用盡心力忍耐,忍得整個身子都發疼起來,而她,卻怪他的忍耐?
被他的目光緊鎖,俞伊心口一窒,連呼吸都顫了。為什麼他沒揚高聲調,也沒開口謾罵,她卻覺得眼前的他變得好危險?
「我、我只是……」她不自覺地微微後仰上身,想拉開一些讓自己能夠喘息的空間。「我只是希望你……和之前一樣……」
「之前?」褚君堂輕笑,前傾上身,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你所謂的之前,是什麼關係?你今天下午不也說了,公關有管那麼多嗎?我憑什麼罵你?」
他的話,刺痛她的心,他的逼近,讓她更不知所措。俞伊咬唇,既覺心慌,又委屈得想哭。
「是不是因為我掛你電話,所以你才用這種態度對我?我都被搶了,你安慰我一下會怎樣?我很怕啊……」她忍不住哽咽。
她的單純,讓褚君堂不知該心疼還是該咆哮。他低歎口氣,那泫然欲泣的無助神態,擊毀了他的自持。
「你願意讓我安慰?」他離了椅,雙臂撐在她的身體兩側,將她圈制在他用臂膀和胸膛築起的小小牢籠裡。
他突然的貼近,還有那夾帶曖昧的問語,把她的心跳節拍整個打亂。俞伊雙頰嫣紅一片,不安後退,他卻單膝跨上床,不讓她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