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竹科學園區
正值午茶時間,佔地一千坪的宏國3C科技公司,所有員工們的手機在同一時間響起,手機鈴聲有唱抒情歌的、有和弦音的……此起彼落,一片熱鬧非凡。
所有人紛紛放下手中的咖啡,以十倍速度快嚼口中的零嘴、餅乾,忙著找出手機,按下收訊鍵,一看,是上任才一星期的新董事長竹媛君傳來的簡訊,內容是——
本公司董事會決議,為提升工作績效,增加公司業績,從今天起,禁止公司員工之間談戀愛,違反禁忌者不得參與年終分紅,董事長竹媛君簽。
有的人看了後是默默地收回手機,眼神哀傷;有的人看完是咬牙切齒,大罵規定不人道,罵完了,繼續喝咖啡、吃零嘴,干卿底事的跟同事哈啦;有的則是聚成小團體開始討論起這則簡訊,而且立刻形成兩大派別,有人擁護,有人不以為然。
而在軟體研發部裡,清一色的男子更是一面倒,不以為然外加不屑,此部門成員共有十人,分別是T大電機系前後期的學長學弟,個個是頭好壯壯、科技業的精英份子,俗稱科技新貴,身價上千萬。
一向點子多又愛打屁的小張,邊拿排骨梳梳理他的西裝頭,邊看著桌上的手機罵:「什麼狗屁公告,這新來的董事長,來公司頂多七天,論資歷比我們任何人都淺,沒啥貢獻也就算了,還給我們出難題,是不是變態女啊?我們一天到晚加班,哪有時間到外面去找對象,公司有現成的美眉都不能把,叫我怎麼有力氣好好工作?」
「最可惡的是她還拿年終分紅來威脅我們,這有沒有天理?我們是替她掙錢的利器,她分明是腦子有問題,要是我們全跳槽,宏國也混不下去了。」小李斜倚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淺啜一口曼特寧咖啡,內心充滿苦悶,他可是少女殺手,在公司最有女人緣了,這規定分明是斷了他的「生路」。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老董事長年年分我們宏國股份,大家全算是小股東,難道你要公司完蛋,股票變壁紙嗎?」老謀深算的小柯提醒大家。
「竹媛君真是個厲害角色,算準了大家的死穴,真是太壞了,一定是個長得醜又龜毛的女人!」小林火氣很大,他才和總經理秘書打得火熱,就遇到這晴天霹靂,真氣炸了。
「我聽說竹媛君是傳說中的ABC,在美國出生、受教育,大學上的是名校史丹佛,學企管的,老董事長往生後,她匆匆趕回來,一回來就接董事長位子,根本是個門外漢……嗯……是門外的女人啦!」身材微胖、綽號「肉包」的小黃打開桌上一個長長的紙盒,將差人排隊買回來的甜甜圈貼心的分送給大家,從他笑容洋溢的表情看來,他是唯一不受這項規定困擾的人,因為……「大家就看開點,以你們的『姿色』和多金的口袋,還怕找不到美眉嗎?像我就自己設計部落格,在網站上替自己招募『有緣人』,也就是俗稱的徵婚啦!對方只要呷意我,願意彼此交往,也合得來,肯一輩子替我做飯、洗衣服,我就娶了。」
「好,就算我們都學你搞一個俗不可耐的徵婚網站好了,那小許怎麼辦?他已經和會計部的曾小姐有一腿了,還共同買了一間專為科技新貴設計的超貴華宅,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就卡在曾小姐的母親刁難,他們無法結婚,要是他那個難纏的岳母一直不答應婚事,他們又一直在公司任職,那該怎麼辦?一輩子只能看著對方乾瞪眼嗎?」外號「酷哥」的小何接來甜甜圈,大大口的咬下,替小許打抱不平。
被點名的小許滿面愁雲慘霧,並沒有加入這場火藥味十足的Mans Talk,他坐在位子上,手撐著額,正打手機和他的「婆」在秘商,討論日後在公司要怎麼維繫兩人的關係。
「我倒有個點子可以終結這惱人的規定……」小張扔了排骨梳,雙手撫過油亮的西裝頭,一臉已有盤算的精明。
眾男子口裡嚼著甜甜圈,摩拳擦掌朝他靠過去。「啥點子,還不快說……」
「這還不簡單,派個人去追新來的董事長,把她迷得團團轉,讓她自己壞了自己的規矩,她無話可說,改回規定,不就天下太平了?」
「真不愧是我們的點子王,但要派誰去啊?」眾男子問。
小張眼睛瞄向辦公室盡頭部門首長言昨非的寶座,眾人的目光也隨著飆了過去……
言昨非英挺的身影悠閒的靠在椅子上,他一身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蓄著半長的浪子頭,長腿優雅的交疊,俊臉淡漠,深不見底的黑眸泛著清冷的笑意,看上去瀟灑又深沉。
「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來,你們還顧不顧職場倫理?」言昨非轉著手上的咖啡杯,沉默的聽著手下們一個個意猶未盡的開罵不夠,還把歪腦筋動到他頭上來了?!
「部長,絕對符合倫理啊!你在校時是我們的學長,現在又是我們的部門老大,誰不知道你是公認的萬人迷、情場老將,不只魅力十足,還身懷絕技,追美眉功夫一把罩,學校四屆校花都栽在你手上,公司裡好多女生暗戀你,只要你看中的,沒一個逃得出你的手掌心,我們都奉你為情聖啊!像竹媛君這種難纏的角色,非你出馬不可。」小張跑過去諂媚一番。
「謝啦!我向來是喜歡追求漂亮美眉,但你把我說得像迷魂大盜,我可不想對號入座,而且這竹媛君長得是圓是扁也沒人見過,說不定正如你們所說,是個又醜又龜毛的女人,我可沒興趣。」言昨非喝了口咖啡,擺明了是興趣缺缺。
「可是∼∼部長,只是要將竹媛君把到手,讓她壞了自己訂下的禁令,認輸收回成命,你是不會失身的啦,我保證。」小林也跑來發表意見。
言昨非鷹般的利眸瞪了過去,小林住了嘴,換不怕死的小柯上前來「道德」勸說。「噢!學長大人,你只是做做『公益』,為了全公司男士的福利,你就對那個醜女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用來真的。」
「部長,這你一定辦得到,你是民族的英雄、愛情的救星啊!」小張加足馬力,火力全開;眾人是你一言我一語,突然都變成三姑六婆了。
「少誇張了好不好!」言昨非一笑置之,在還沒有被他們的口水淹沒前,只想圖個清靜。
眾人眼看無指望之際,不發一語的小許收起手機,走了過來,眼眶泛紅的說:「學長,我把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和玉梅已經住在一起,只差她的媽媽還沒有點頭同意婚事,而且我們房子、車子都買了,有高額貸款要付,要是被董事長知道,年終無法分紅,那我和玉梅所有的計劃也就泡湯了!」
言昨非抬眼,瞥著一臉無助的小許,身為他學長、又是他的長官,他不得不同情他的處境。
「公司裡一定也有很多人和小許的情況一樣,學長,你對付女人最有經驗了,全公司男性的幸福就靠你了……拜託。」小柯又動之以情。
「部長,像這種亂刪員工『福利』的董事長,難道不該給她一點機會教育嗎?她才來七天,就想來個下馬威,根本無法服眾。」小林還在憤憤不平,眾人望著言昨非,屏息以待……
言昨非並不想帶頭惹事,但認真思索,新董事長這項規定確實違反了人性,公司多得是精英份子,若能交往、結婚,也符合優生學,而且她打著拚業績的旗號禁止辦公室戀情,太牽強了,業界中誰不知道宏國科技是3C商品中的第一品牌,外銷出口總值是全台之冠,光是他的部門,一年開發的電玩等軟體產值就佔全公司的三分之一。
何況公司員工們晚婚,普遍是超時的工作量造成,她下這道命令無疑是更加阻礙了員工的婚事,也害慘了公司裡正熱戀中的人。
「部長……我的幸福全靠你了……」小許淚水都在眼底打轉了,只差沒彈下來罷了。
言昨非眉頭微斂,他的良知告訴他,他得站在「正義」的一方。
「就給你們三十分鐘,去探清楚竹媛君是什麼來頭,我才能有所行動。」
「是,我們這就分頭去探。」眾男子面露喜色,同仇敵愾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網找資料,小林則悄悄潛到門外去……
半個鐘頭後,言昨非桌上送來了一頁頁列印報表,全是竹媛君在外國受教育時的校友資料,從小學到大學都有。
言昨非仔細看過,發現竹媛君今年才二十三歲,根本毫無工作經驗。
一個社會新鮮人,竟接下「董事長」這麼重要的職務?!
而且說真的,像她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新人類,從事的又是高科技產業,為何會有這麼「別出心裁」的點子,要員工之間不能談戀愛?道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