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十點了,你不餓嗎?」他的語氣輕柔,像是有點漫不經心,可每一步階梯,都會注意她的腳步。
「……餓啊。」根本就餓死了好不好?她上一餐是中午吃的,沒餓翻才怪。他把她帶上船,也沒管她,害她被逼傻傻的去當起侍者,她哪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休息吃飯?
「餓了,不會來找我嗎?」傻丫頭,人家要她去工作,就真的乖乖去,餓了也不敢說,若他沒工作到告一段落,突地想起她,她豈不是要餓到深夜?
「我哪知道你在哪?」拜託,郵輪很大好不好?她要是跑錯地方被丟下海,那怎麼辦?
「我沒告訴你我的手機號碼嗎?」花耀今拉著她來到船艙裡頭的餐廳,隨著餐廳侍者的引領下,再踏上階梯。
這感覺對初瑟而言,跟迷宮沒兩樣。
她無奈地翻動眼皮,「我的手機沒在身上。」要她拿什麼打?
「你是拐著彎罵我沒收你的包包?」敢頂嘴,想必是比較不怕他了。
這是個好現象。花耀今愉悅地拉著她往餐廳VIP的位子坐下。
此處位於船身最高點,架設於船頭上方,陽台式的頂座,釘在地面的英國皇家風格的長條桌,可容納約八人的座位,如今只有佳賓兩人,且位子密密緊鄰。從這裡可以遠眺整個湛藍海面,不管是日出或夕落,都是絕佳的觀賞景點。可惜現在已是深夜,能見的只有船上變幻絢爛的LED燈。
「我沒有。」她沒那麼帶種。
風有點大,拂亂她的劉海,她才剛要伸手撥好,哪知他動作比她還快,將之撥到耳後。
她瞠圓水眸,瞪著他細水柔情的舉措,一股麻栗似電如浪地從背脊竄上腦門,她爆出一身雞皮疙瘩,卻動也不敢動。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她如驚弓之鳥不敢擅動,只見他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支閃亮的髮夾,看似笨拙卻又萬分俐落地別在她的額上,固定住了那隨風飛揚的發。
眼前的情勢太恐怖,她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感覺自己像是被逮住的獵物,任由獵人思量著要煎要煮。
「怎麼?就算你怕蝴蝶,也不至於連個蝴蝶形狀的髮夾都怕吧?」花耀今沒好氣地垂下手。
不,蝴蝶髮夾沒什麼好怕的?她怕的是別髮夾的人。
「送你一支髮夾,不用說謝謝嗎?」他的背微貼在椅背,不著痕跡地拉開些許距離,就怕她憋氣憋到斷氣。
又沒要你送!想是這麼想,但初瑟真正說出口的版本是——「謝謝。」
「乖孩子。」
一句謝謝,換來的代價,是他無限摸發的權利。她真的好想哭,好想要不顧一切地逃走,可是……她在船上,就算想逃,也沒路可走。
「吃飯吧。」
她回神,才驀地發現,桌上不知何時擺滿了中式餐點,色香味俱全,猶若滿漢全席,不餓都被誘到發餓了。
她偷覷他一眼,見他慵懶地支手托腮看著 ,她那拿起筷子的手,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
「那菜乾麼擺這麼多?」
「犒賞你。」
「我看起來像豬嗎?」瞧瞧,滿桌耶!初瑟用指輕點,仔細算了算,總共是二十一道菜配三道湯和兩盤水果、三份糕點、三種果汁……
「這是二十人份的餐點吧?」餵豬啊?
「我又不知道哪樣好吃,不全部都點,怎麼知道你愛吃哪一樣?」他懶懶看向桌面。
「不過,事實上,我只點了一半而已,明天再試另一半。明天中午咱們再嘗點歐式大餐,你覺得怎樣?」
初瑟呆若木雞地看著他,被他異樣的討好嚇得心好慌,於是她決定,自動省略那句「怎麼知道你愛吃哪一樣」,直接把整段話翻譯成——「你想要試試大廚的手藝對不對?」
花耀今濃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瞅了她半晌,才緩緩地收回手,雙手環胸的道:「對,你就是我的實驗品,趕快吃吧!」
很好,她猜對了!這下終於有了食慾,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如他所願,什麼都吃,什麼都嘗,每道菜都好吃得教她差點把舌頭給吞下,再加上她實在是餓了太久,吃飯的速度愈來愈快, 根本顧不得什麼形象禮儀來著。
管他的,反正他又不是沒看過她吃飯的樣子,就算他嫌難看又怎樣,她才不在乎。
但是,餐點太多,儘管每樣都嘗一口,她也吃不完全部。
吞下最後一口水果塔後,她再也動不了,癱在椅背上,滿足的閉上眼。
「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吃得連嘴角都是奶油?」
當他的聲音逼近,她立即張開眼,對上他柔潤似水的黑眸,然後感覺他的指尖撫上她的唇角,以指腹輕柔地緩緩抹去奶油漬。
她再一次心臟凍結,開始覺得渾身無力。
不要再玩了,再玩下去,她真的要心臟衰竭了!初瑟是多麼多麼地想要這麼喊,用勇氣和氣勢地大聲警告他——不要太過分了!
但是體內潛藏的恐懼因子,將她徹底捆綁,在他逼近時,她只能停止呼吸,默默接受。
接著,看著他縮回了指,她暗吁口氣,不意竟見他舔著那沾滿奶油的指尖,她心底頓時爆出一陣酥麻,他曖昧的動作,恍若是舔在她的心坎上,教她全身發顫,沒來由的粉頰爆紅燒燙著。
他在幹麼?他在幹麼?
幹麼吃她嘴角的奶油漬啊?
天啊,不要再玩她了,她的心臟真的已經不能再負荷他的玩鬧,她剛吃飽,會消化不良啦!
花耀今注視著她由白轉紅的嫩頰,唇角勾起愉悅的笑。「小瑟,看上頭。」
上頭?初瑟皺著眉看向天際。
位在頂座,墨黑天際幾乎將他們徹底包圍,晶亮繁星彷彿就像快要從天而降,就連那輪明月似乎也比往常還大,她甚至快要感覺到月光灑落的密密光點,而這一看,教她忘了剛才的驚慌,微咧嘴,笑開一口貝齒。
「好漂亮。」她讚歎著。
原來,坐在船上看星星,竟是這麼特別的景致,然後景觀卻突地被一抹影子遮住,她不解探去,剛好貼上他湊來的唇。
她頓住,這下連心臟都跟著停了。
她瞅著他墨深似黑幕般的魅眸,那比女人還要濃密的長睫微斂,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她感覺快要被攝走了魂魄,就在怔忡之間,她嘗到了滿嘴覆盆莓和炭燒的滋味,思忖著,剛才她只喝了柳橙汁,怎麼可能跑出這類似紅酒的氣味?
直到那濕熱的舌闖入她毫無防備的唇,她才驚覺他在吻她。第一次嘗到了唇瓣貼覆竟是如此柔嫩,就連他舌尖輕佻也溫潤得教她不知做何反應。
她被吻得恍若飄揚在海面,星月灑落,暈亮滿身光痕,溫暖而教人繾綣。
他吮吻著她的唇瓣,以舌挑誘著她回應,她傻愣愣地照做,回吮著他的唇,心跳快到要破表,胸臆塞滿了好多陌生又教她很想尖叫的情緒,腦中完全無法思考。
眼前的男人因為銀亮月光而變得魔魅,好像聊齋裡頭專吸人氣的魔物,俊美得不可方物,就連她的呼吸都攫奪了,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他才結束了這個吻。
她看著他略退開一些,微昏的燈光,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又出眾的丰采,她抽不開眼,看著他緩緩地勾彎唇角,似乎在她心底一併也勾彎了什麼。
「小瑟,你今晚可以休息了。」他向來溫醇的嗓音竟顯微啞,帶著濃濃笑意。
初瑟還在發呆,她的思考能力回不來,覺得自己像被蜘蛛網纏繞的笨蛋小蟲,還陷在無法釐清的甜美恍惚裡。
「小瑟?」他喚著,笑意更濃了。
她猛地回神,不由分說地垂下臉,不敢細想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也不打算去詢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他可以表現得很自然,她也可以的。
嚥了嚥口水,嘗盡了滿嘴酒味,她微惱地抿了抿唇,平著聲問:「那你安排我晚上睡哪?」
「跟我一道睡。」
初瑟霍地抬眼,像是被瞬間點穴,水眸嚇得微凸,就連嘴巴都闔不上。他的答案像是一顆核彈,炸得她魂飛魄散,腦袋一片空白。
「嘴巴閉上,否則我又要親你了。」花耀今逼得很近,氣息拂在她的唇邊。
她二話不說,使盡全力把嘴唇抿到消失不見。
不是吧?他說什麼?他說了什麼?
啊啊!她要回家!
第4章(2)
艙房的設計,幾乎和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如出一轍。
坪數大到可以劃分出起居室、書房和臥室,就連迷你吧檯、鋼琴都一應俱全。
然而,富麗堂皇的風格,昂貴傢俱和精品家電的擺設,絕不是讓初瑟惶惶不安的首要原因。
教她坐立難安的,是此刻在浴室裡洗澡的男人。
花耀今怎麼可以那麼理所當然地要她睡在他的房間裡呢?
那麼冠冕堂皇地將她帶回艙房,唇角的笑意勾得又邪又深,命令著她去洗澡,她還真的乖乖去洗,然後要她待在這裡不准亂跑,她還真的待下,不敢踏出艙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