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們』回家吧。」他刻意強調是複數。
「我還要忙,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不影響吧?」她不懂他到底在執著什麼。
「我們要『一起』回去『我們』的屋子。」他加倍用力咬字。
「你今天又要住我家?」她傷腦筋的攏起眉毛,「我今天要帶小蝶回去,你可以十二點以後再用自己的鑰匙上樓嗎?」
「那間房子是我的。」他幾乎快磨碎牙齒了,從縫隙滲出聲音。
在她心中,他的地位始終在小蝶之下嗎?
蘇雅茉無奈地偏了偏頭。
「好吧,你自己先過去,我等小蝶睡了再抱它回去。」
他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受傷的心靈,在他失去理智前,他再度重申……
「我要我們現在一起回去,跟那只胖狗。」他放寬度量,連那只皺皮狗都算進去了,她敢再拒絕他,他不排除使用武力直接綁走人。
「可是……」
「小茉,你今天身體不舒服,不適合熬夜,剩下的都交給我吧。」旁觀的泰瑞把樓允泱殺人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及時出聲阻止慘劇發生。
「可是我……」被泰瑞推著走的她,試著爭取自己的發言權。
「你不用跟我客氣,今天我加班,下次換你加班,不就扯平了嗎?」健壯的泰瑞直接將人推上車,笑著揮手說再見。
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影,泰瑞低嚷了一句,「原來你真的是阿嬌啊!」
第七章
蘇雅茉一手舀起香味四溢的牛肉湯汁,一手夾起入味彈牙的麵條,美食擱在眼前,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機械式的進食,眼珠子直盯著沙發上那個修長的人影。
「喂,你工作不忙嗎?」她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看我是很閒的樣子嗎?」沙發上的男人,注意力正放在大腿上的筆記型電腦上,繼續白天網路下單的工作。
「喔。」她扁了扁嘴,在喝湯前嘟囔一句,「工作做不完,為什麼不留在辦公室加班,現在時間也不晚……」
「我容忍動物叫聲的時限,只有上班的八小時,別想叫我在那個充滿噪音的環境下加班。」耳尖的男人不用抬頭也能反駁。
「你最近不用約會嗎?」吃完晚餐的她開始收拾,滿脹的胃裡充滿疑惑。
「我有新的人生計畫,所以調整了原本的生活作息。」他說得冠冕堂皇。
這個說法,教她想不透也無法接受。
自從一個多月前樓允泱變得陰陽怪氣開始,他的種種作為都令她困擾。
譬如說,他會買晚餐回來等她下班:如果伊苑有事使得她必須晚歸,他若有時間會去接她回來,而他有空的機率似乎又多了點。又譬如說,他最近賴在她家的時間增多了,開始會在客廳裡看到他散落的文件、設計圖與電腦;然後他的專屬客房、門前的鞋櫃裡,多了很多他私人的衣物,扣掉他上班、出差的時間,幾乎可以說是住在這裡了。連小蝶也因為他會定時給它食物、帶它去散步,他們現在可以和平共處在方圓一公尺的範圍內。
「你到底是受了什麼打擊,怎麼突然轉變這麼大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這樣子等於是從翩翩尋幽的花蝴蝶,變成定時作息的工蜂,天黑準時回巢,規矩得像個標準丈夫。
「這是我的生涯規畫。」確定下一季店裡即將販賣的商品後,樓允泱關上電腦,依舊是老話一句。
「任何決定都有個起因吧?」她總覺得事情不單純。
他深深瞅了她一眼。
「一言難盡。」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總不能告訴她,他現在正在進行滲透計畫吧?
他要一點一滴滲透進蘇雅茉的生活裡,入侵她的領域,讓她慢慢習慣他,慢慢地眼裡只剩他,最後她的生命裡就會少不了他,然後,他的計畫就宣告成功了。
這是他苦思了三天三夜所想出來的暫行之道。
他要善用目前的籌碼,達到改革的目的。
「再怎麼難以啟齒,總有可以說的部分吧?」她不放棄地想挖出他轉性的原因。
如果放任他繼續下去,不是他變不回原形,就是她先被疑問噎死。
他意味深長地瞥視她。
「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在他還沒想到萬無一失的方案前,絕不能掀開底牌。
受不了他閃避的態度,蘇雅茉重重地吁了口氣。
「如果你有難言之隱,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論。」她深呼吸換了口氣,「如果你喜歡這裡,我想是該把屋子還給你了。」
「你說什麼?」樓允泱不悅地從沙發上彈起。
她聳聳肩,不懂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本來我就沒打算在這裡長住,現在伊苑營運也沒問題,是該搬出去的時候了。」
「你要搬去哪?」他走到她面前,過度驚嚇後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伊苑五樓剩下一些空間,整理一下,應該可以多出一間房。」如果能住在工作的地方,對她而言是再方便不過了。
「你怎麼可以一個人住在那種人來人往、出入複雜的地方呢?」他擔憂起來就像老媽子一樣嘮叨。
「放心,小白也住五樓,她住了這麼久都沒出事。而且多了我,我們可以彼此互相照應。」如此一來,她加班就不用勞煩其他人護送;而白湘凝要趕稿時,她也可以當助手幫忙,怎麼想都是利多於弊。
「她是她,我管不著。可是你,我說什麼都不准!」他現在除了囉唆,也極端專制。
她怎麼可以在他計畫好一切後,拍拍屁股走人呢?
情勢已經非常緊迫,他無法承受失去任何微薄本錢的可能。
她只能跟他住,什麼小白、小蝶都不許跟他搶!
「房子還給你一個人住不是比較自在嗎?你不必天天為我張羅晚餐,也可以沒有顧忌的帶朋友回來過夜,這樣不是很好嗎?」她猜他轉性的原因,會不會有一部分是因為她。
因為她過於依賴他,使得他必須分心照顧她,犧牲自己的生活。雖然不是她主動要求,但他一定是念在多年的情誼,不得不伸手幫她。
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太對不起他了。
「你的胡思亂想是錯的。」太瞭解她腦袋的運作模式,樓允泱立刻推翻她的假設。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住,我回老家或是住在市區不就得了,你不是最清楚我的怪癖的人嗎?」
「那是你以前的怪癖,重新生涯規畫後,你說不定有新的想法。」她合理的推測。
他閉上眼睛、吸足空氣,再用力吐出來,肩膀順勢掉下。重複三次後,他才有力氣看向她,且不至於失手敲昏她。
他知道她的邏輯能力很好,從國中開始,物理、數學都是她的拿手科目。但如果義務教育裡有愛情這個學分的話,以她的資質,一定畢不了業,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嘔死人了。
她這麼會猜,為什麼偏偏想不到,他不放開她、一直黏著她的原因是因為他要獨佔她呢?
「真是只未開化的恐龍。」他忍不住咒罵。
「在恐龍有機會開化前,已經先絕種了,所以才有之後的哺乳類崛起。」
「我沒有意思要跟你討論生物學。」他按按發疼的太陽穴,有種近墨者黑的體認。
他記得他認識的蘇雅茉是個特別的女人,但絕對不奇怪。
可長時間跟伊苑裡那群怪人泡在一起後,他發現她已經超出特別的範圍了。
「那麼我們可以繼續討論住的問題嗎?為什麼我不能住在伊苑五樓?」她回到原先的話題。
她覺得那是對大家最妥善的安排,他有何理由反對?
他沉重的望著她,「我現在也不想跟你談這件事。」
「你可以先去沖個澡,晚些時候或許你會想談。」她很實際的建議。
「你說的對,我是需要冷靜一下。」他欣然接受。
他現在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應付她拋出來的變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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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淋浴,樓允泱沖得非常草率,心中的不安讓他焦慮,深怕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蘇雅茉又會冒出什麼鬼點子。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提著行李、抱著胖狗,站在門口跟他說再見了。
一想到這,他馬上關上水,毛巾一罩、褲子套上就衝下樓去。
「雅茉,我覺得我們需要溝通一下。」毛巾蓋在濕發上,他悶頭開門進房。
「喔,好,可是你要等我一下。」蘇雅茉沒有意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他疑惑的抬起頭來,眼前的畫面讓他瞬間定格。
「你……你你……在做什麼?」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擠出話來。
背對他的蘇雅榮緩緩轉過身來,一臉稀鬆平常。
「擦藥啊。」她一手擠著藥膏,一手向後探向自己的背。「最近我背上冒出幾顆青春痘正在發炎,輕輕一碰就痛,泰瑞說如果不好好照顧,會留下疤痕,所以硬塞給我一條藥膏。會不會留疤倒是其次,主要是痛得很困擾,所以洗完澡後我會按照處方乖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