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思路往這方嚮導去,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包括在《諸王史》殘稿中所記寫的,明光太子與其侍讀的曖昧之情;以及明光朝女史所寫的後宮史當中,也曾提及明光帝甚愛卞梁皇后,不似好行男風之人……
結合國史及諸多朝野軼聞,青衣少年舉例:「南風四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提及那曾男扮女裝、深居後宮擔任女史的福家男子,藍衣少年總算接上孿生兄弟的思路。「是啊,想必是如此。」
青衣少年點頭,下結論道:「倘若那黃梨江果真是女子,一名女子要在朝廷上立足,甚至一路爬到一國首輔宰相的地位,必有共犯。」
「肯定還不止一個,才能掩飾得如此完美。」藍衣少年眼裡閃現迷題即將
破解的光彩。「那麼,最有可能的共犯,應該就是……」
「噓,禁聲。」青衣少年掩住藍衣少年嘴巴道:「忘了爺說過的麼?小心隔牆有耳……」
對於歷史的諸多揣測,除了得小心謹慎以外,更重要的是,要保密啊。
只怕前代史官也喜歡擺後世史官一道。
對後代讀史者來說,破解那些無意或刻意流傳下來的迷題,正是研讀史書的有趣之處呀。
尾聲之二(五)御史大夫
香馥的女體緊貼著激昂的男身,女子頰色嫵媚,男子眸生春意,兩人身心如陷春水中,同隨倩波蕩漾,彷彿春江上逆水行舟,當數波大潮無預期襲來,兩人雙雙吟哦,極致絕暢,恨不得融入對方體內,同死同生。
手指緊緊扣住彼此,眠枕於彼此胸前,等待風暴緩緩過去,艷冶的氛圍裡,長髮覆住對方的身軀,抵死纏綿溫存。
不知過了幾時,男子懷抱著心愛的妻子,正想吻吻她的香發,忽地,忘了上鎖的房門被打了開來。
「爹爹!」
男子從帷帳間探出一張俊顏,有些尷尬地笑看著他兩歲大的女兒,問道:「什麼事,小雀兒?」
小女娃天真可愛地高舉手上一隻活螃蟹,口齒不清地道:「爹爹瞧,蟹蟹。」
男子保持笑容。「要給我的麼?不客氣喔。」探出手,將那只不知道打哪來的螃蟹捉起來,免得蟹蟹夾傷寶貝女兒的粉嫩小手。
但才剛捉走螃蟹,小女娃卻一臉準備嚎啕大哭起來的模樣,嚇得男子臉色發白,一時不知道該拿手上螃蟹怎麼辦。
難道,寶貝女兒不是要把那只螃蟹交給他處理的麼?
難道,是『蟹蟹』,而不是『謝謝』?
只見身後妻子已然起身,穿上親熱之際隨手丟在床邊的衣袍,雙臂環抱住丈夫肩膀,素手調皮地撫過他美胸乳尖處,惹得男子一陣輕顫,連忙輕咳出聲,掩飾情不自禁。
「咳——」臉色都脹紅了。
妻子將丈夫推回帷帳後,笑著吻他一吻,低語:「你輸了。」果真完全禁不起挑逗啊。
男子還來不及抗議,已被推到床後。
螃蟹在新主人手上張牙舞爪,帷幕掀開,妻子走下床來,將螃蟹放進一隻淺盆裡,這才一手捧著淺盆,一手牽著女兒的手,母女倆一道走出去。
「快穿好衣服,我們先到外頭等你。」妻子喊。
男子輸的徹底,但他願睹服輸,心服口服笑道:「就聽你的,小梨子!」
真夜迅速起身穿衣,一想起等在外頭的妻女,臉上滿是笑意。
兩年前,麒麟私下派了人帶著她御用的太醫到天朝來,以皇朝針術助他復明,經過半年的針術與天朝御醫藥方的合力治療,真夜總算得以重見光明。
他與黃梨江的第一個孩子,便是在那之後有的。小雀兒極肖似她娘親,料想著長大以後,也會是個厲害角色。
正當他倆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悅裡,不久,京裡一道聖旨下來,任命黃梨江為御史大夫,即刻赴任,代天巡狩。
當下,真夜的心情實在很複雜,不知道是該感謝君王讓他得以與妻子在藺陵快樂了三年,還是該惱他從來沒忘記他還有個媳婦兒,為了丈夫,可以為朝廷作牛伯馬,只要君王一聲令下,絕不會推辭,事實上,他很懷疑自己是當今君王用來箍制他妻子的一枚棋子。
當時,他們帶著剛出生半年的女兒及少數心腹離開藺陵,開始了天涯漂泊的日子;這兩年,他們在各地奔波,為了巡察地方州郡,微服探訪民間,幾乎踏遍天朝國土。
想起前陣子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找到丹州弊案的證據,藉皇命革除了當地的貪官污吏。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今日便要啟程回京,黃梨江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奉命回京面聖,他則以太子身份返回東宮。
走出客店房門,發現待從們已經整理好行囊,就等著他下令啟程。
這是一間效外的旅店,平時沒什麼人投宿,十分僻靜。
他們租下後院幾間房,在此約莫已住了兩個月。
真夜忽問一路跟隨身邊、對他不離不棄的龍英道:「今年是哪一年了?」
龍英笑答:「是隆佑二十七年了,殿下。」
「唔。」真夜沉吟,想起先前與君王私下的約定,他又問:「我當了幾年太子了?」
朱鈺回話道:「十七年了,殿下。」
真夜看到妻子帶著女兒朝他起來,他笑道:「等明年我不再是太子時,就一道遊山玩水去吧。」
聞言,黃梨江將女兒交給他,瞇著眼道:「回京後,恐怕一段時間不能見面,小雀兒交給你,你自己要多保重。」
真夜抱起女兒,親親女兒香嫩的臉頰,笑問:「小雀兒跟爹爹住一塊,爹爹帶你去吃京城最好吃的茶食,好不好啊?」
小雀兒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笑個不停。
回過頭來,真夜看著已經換回男裝的妻子道:「御史大夫,回京後,你若想我,記得常來東宮看看我。」說得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黃梨江不但不同情他,還反過來笑問:「你把太子妃留在藺陵,卻想跟我這個欽定的御史大夫廝混,不怕別人說閒話麼?」
照理,真夜此時也該在藺陵,陪著卞梁太子妃同住在皇家行宮裡的,只是這兩年他們瞞天過海,她按察各地,他也一路隨行,陪著她照顧女兒,當她後盾。
「真糟糕。」真夜淺淺笑著,眨了眨眼,道:「那不然,我們晚一點出發,回房裡再來一次吧?」
先前因太心急,忘記鎖上房門,不小心讓女兒誤闖進來,壞他好事。
想到即將與心愛妻子分離好一段日子,他恨不得與小梨子滾回床上,再多纏綿個幾回。
只見黃梨江笑道:「雖然我也躍躍欲試,不過我們兩再這樣的眉目傳情下去,帶緣他們就要尷尬了。」
只見龍英、朱鈺及帶緣等人紛紛裝作耳聾目盲一般,有人看著天空,有人在跟螃蟹講話,還有人假裝檢查行李,很忙碌的樣子,真是難為他們了。
真夜笑了笑,暫時先將女兒交給帶緣,才拉著妻子走到一旁無人處,低語:「對不起,讓你這麼辛苦。」既是黃梨江,又是卞梁氏;既是他妻子,又是他女兒的娘親。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得當這麼多人用,他替她感到辛勞。
「傻瓜,不要道歉。正因為真的很辛苦,才明白,能像現在這樣幸福,是多麼不容易的事。」緊握上真夜的手,她柔情地說:「我不討厭這份辛苦,它讓我感覺踏實。更何況我不是一個人,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啊。」
真夜是那種默默為關節上所珍惜的一切努力著,卻不喊半句累的人。
他並不比她來得清閒,他只是總有辦法裝出很清閒的模樣,卻又在暗地裡偷偷將該做的事情全做完。她也許是個三品御史大夫,可他卻是在她背後真正作牛作馬的真御史啊。
這個男人,不會把真正辛苦的事情推給他的妻子來承擔,他總是一肩扛起。
「真夜,我們要為彼此保重,一起分擔辛苦,也同享快樂。」她看著他溫柔的眼色,想起過去的風風雨雨,又思及未來要面臨的風風雨雨,不禁濕了眼眶,唇邊卻仍帶著無悔的微笑。「這些話,我只對心愛的男人說,你可聽清楚了麼?」
「……聽清楚了。」真夜溫柔抹去她眼角濕意,笑得無比歡欣。「我想,沒有人可以怪我如此愛你。黃梨江,你值得我用一生來愛。」
黃梨江美目微瞠著他,忽笑出聲。「這話你昨天說過了。」她知道她值得他傾盡一生,也有那份自信。
只見真夜微笑。「好話不嫌多,我會一直說,說到你膩了為止。」
「唔,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黃梨江微笑轉身。「還有,你可能要有點心理準備。」
「請指教。」他追上她,偷牽妻子的手。
「我不會膩。」黃梨江有點太達愉快地道:「我要你說一輩子情話給我聽。」暫且補充一句。「等到我們老了,牙齒掉光了,假若口齒不清,再也說不出情話時,你就專注看我就好了。真夜,你老實說,打從第一眼見到我時,你就對我拋了媚眼,是吧?」他那雙桃花眼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