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像被點中死穴,啞口無言。
「我只住一段時間,不會永遠賴著不走。」樊之甚睇著她,以輕緩的語氣循循善誘。「不答應的話,我就每天到飯店,反正一無所有的我,時間多的是。」
飛舞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扭曲。「不、可、能!」她咬牙切齒,附贈一記超級大白眼給他。
要她平白無故跟一個男人同居,實在太說不過去。她只能期待,在她心軟前,他能先失去耐性,打消念頭。
只是,她有預感,若不成全他的要求,往後日子恐怕不得安寧。
唉!煩死了。
「考慮得如何?」樊之甚把自己偽裝得很纏人。
飛舞決定無視他,若再繼續跟他「盧」下去,她的腦細胞一定會死光光。再瞪他一眼,她甩頭揚長而去。
目送她漸行漸遠的倩影消失在視線內,樊之甚轉身,與她背道而馳。
他尚有正事待辦,處理完畢後,他會好好的將獵物請入甕。
第三章
翌日中午,飛舞分內的工作告一段落,難得提早休息,遂相幾個女同事在休息室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幾個女人同聚一室,免不了天南地北、沒有固定主題的閒聊一番,工作上的酸甜苦辣,或是個人的家庭、感情方面的難處,互吐苦水,這也是紆解壓力的一種方式。
通常,飛舞都是安靜聆聽的一方,雖然她的生活不算寬裕,不過倒也沒有太多煩惱,頂多就是暗戀飯店總經理這一點,偶爾令她感到心神不定。
然而,能夠見上心儀的對象一面、講上一句話,一點點微小交集就能讓她感到心滿意足,開心上一整天,充滿幹勁。
朋友、同事都取笑她像小女生一樣單純,但她絲毫不以為意。
縱使她很清楚,總經理花名在外,目前也有正在交往的女友,卻不影響她愛慕崇拜他的心意。
喜歡歸喜歡,她起初便已認清雙方身份的懸殊差異,從沒妄想過麻雀變鳳凰這樣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同事知道她的想法後都罵她蠢,在現在的M型社會裡,誰不想攀龍附鳳、一飛沖天,不必拚死拚活就能站在社會頂端?
明明她有足夠的條件吸引男性目光,偏偏她不善用,寧願在飯店做苦工,賺取微薄的薪水……諸如此類的話,她聽到耳朵都長繭了。
可以靠自己的雙手,獨立賺錢孝順父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依賴男人、看他們臉色過活,處處受到壓抑控制,這樣的感情是變相的交易,不會持久。
男人若是為了女人的外在而瘋狂,代表他隨時可能也會為另一個更美麗、身材更火辣的女人而毅然離開。
她大概天生勞祿命,花自己辛苦掙來的錢,才有踏實感與成就感。
飛舞安靜地喝著茶,又把同事的「訓誡」聽過了好幾回,因工作需要而略施脂粉的臉龐平靜無波瀾,完全無動於哀。
直到她們興致勃勃的談論起另一個男人,語氣一轉,綿綿的碎念成了尖銳的詰問。
「那個很高很帥的男人,跟你是什麼關係?要追你嗎?怎麼每天都來找你?還真癡情。」
飛舞被嚥下喉嚨的甜點嗆住,難受得咳了幾聲,她猛拍自己的胸口,讓食物順利滑下食道。「如果是要追我,我可能還輕鬆一點。」
那姓樊的男人緊迫盯人、逼人就範的方式,簡直令她神經衰弱,光是意識到他的存在,就是一種龐大的壓力。
況且,他本身太引人注意,於是招引過多目光,連帶的加諸在被他跟隨的她身上,好像背負了千萬斤重的擔子,讓她覺得極不自在又無比沉重。
「什麼意思?'』大伙面面相覷。
「那個人事業失敗,欠了一大筆債,大家千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喔!」飛舞以朋友的身份,語重心長的叮囑,又把她被纏上的種種經過告知大家,提醒眾人不要迷糊上當。
「是這樣啊——」
「嗯嗯!就是這樣!大家千萬要小心,免得人財兩失。」飛舞面容嚴肅。
一陣短暫沉默過後,幾個女人冒出低笑。
「他看起來還很年輕,而且充滿自信,一點都沒有面露衰相,東山再起的機會很大。」多年前曾專門負責接待飯店vIP總統套房客人的資深大姐,依她的人生歷練與識人眼光,娓娓道出她的觀點。
「要是我還單身,有個那麼帥的男人要我收留他,絕對馬上點頭答應。」
「就是嘛!有這個機會我也會答應,至少比我家的胖子男友好上幾十倍,還可以帶出門炫耀。」一名和現任男友交往數年的女員工歎息道。
無論年紀大的、輕的,已婚的、未婚的,每個人非但沒有警戒心,反而露出嚮往的神情和語氣,教飛舞大感意外。
是她的觀念太落伍保守,還是她們的想法太前衛先進?
「飛舞,你就讓他住下來啦!又沒有損失。」已婚婦女素珠大口嚼著仙貝,口齒不清地說道。
「什麼沒損失?」飛舞杏眼圓睜,噘嘴抱怨。「素珠姐,什麼叫沒有損失?說得好像讓他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是我賺到一樣。」
一下子要她抓住有錢男人,一下子又要她讓一個身無分文的男人住進她家,真不曉得她們的標準在哪裡。
「那麼帥的男人,每天看著他就很值得了,那可是最好的精神食糧。」和她同年的一個女同事說道。
什麼歪理?飛舞兩眼一翻,看來自己是瞎操心了……她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很想被糾纏的樣子。
「與其暗戀總經理那個花花公子,不如養一個會幫忙做家事、又養眼的男人,回到家有個人作伴,一起吃飯看電視,多好。」席間,有人這樣說,不是風涼話,而是真心建議。
有時,飛舞總忍不住要想,年齡到了一個階段,沒有交往對像、沒有結婚、沒有孩子,為什麼就像犯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似的,每個人都有權利討伐你、數落你,甚至干涉你的人生?
雖然她有這樣的困惑,可是並不表示她排斥戀愛、拒絕婚姻,相反的,她滿心期望,不過她不特別強求,交男朋友不是為了填補寂寞,更不是為了用來向別人炫耀。
「不跟你們說了。」飛舞孩子氣的癟了癟嘴。
她的話沒引起同事們的共鳴就算了,他們還反過來拚命出些餿主意,慫恿她養個男人在家裡引說得好像養一隻貓狗,那般輕鬆平常。
她覺得這幾天以來,掛在心上的擔憂顯得多餘,難免洩氣。
逕自步出休息室,飛舞走到專給飯店員工休憩透氣的露台花園,反覆深呼吸,以達到放鬆心情的絕佳效果。
「好想度假——」她伸展肢體,發出吶喊。
「好像一隻貓。」
飛舞陡然一怔,被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跳,反射性的轉過頭。
「剛剛的動作,好像貓一樣。」樊之甚的唇邊掛著淺笑。
真是陰魂不散!
颱風休假夜那一晚,她的確見鬼了!這個討厭鬼、纏人魔!
見到是他,飛舞立刻變臉,顏面神經緊繃,臉色欠佳。「非員工勿進,你看不懂中文嗎?」她指責他不遵守規定的行為。
「因為太想見你,所以忍不住違規了。」他直視她閃著火苗的雙眼,吐露著肉麻的字句,字裡行間壓根沒有反省的意思。
聞言,飛舞頓時全身爬滿雞皮疙瘩,背脊竄起一股輕微戰慄。「噁心……」她撇嘴,擠眉弄眼。
「果然,這種台詞只適合在電影裡出現,太夢幻了,不適合真實生活。」樊之甚訕笑一聲,認同的附和。
飛舞抿著唇、寒著一張俏臉,無言的越過他身邊,極力避免和他處於同一個空間,更不想和他有所交集。
「又想逃走了嗎?任小姐。」樊之甚背對她,徐緩的開口。
飛舞置若罔聞,視他如洪水猛獸,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一定很想擺脫我,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定要借住在你家一陣子,繼續這樣我追你跑,我們雙方都累。」樊之甚瀟灑回過身,接著道:「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如果你贏,我二話不說馬上離你遠遠的,從此不再出現;若是我贏,就要讓我在你家住三個月。」
聞言,飛舞的心口一動,但她不動聲色的等他說出下文。
「據我所知,這家飯店設有秘密賭場,賭場裡有上百種賭具及博奕機。」樊之甚突然轉移話題,閒聊似的提及。
飛舞瞪大美眸,震驚不已。
台灣目前並未立法核准設立賭場,飯店的地下賭場只提供給繳交上千萬會員費的會員使用,是來自世界各國、身價不凡的有錢人聚集的場所。
這是飯店的極高機密,她也是前陣子在身為千金小姐的好友說溜嘴時,才得知這驚人的機密,好友千叮萬囑要她保密,萬一消息流傳出去,飯店會惹來天大的麻煩。
至於她的好友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大秘密?
那是因為飯店董事長是她的親舅舅,而好友的父親在三十年前借了一大筆錢給她的舅舅,買下這家原本瀕臨倒閉的旅館,經過十多年努力,這家飯店漸漸成為台灣著名的連鎖飯店,三年前開始將經營觸角伸展至亞洲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