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離開,她手腕上的紅紫攫住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弄的,她不但沒有一句抱怨,還細心留意到他的狀況,弄東西給他吃。那些傷害她的男人真的太傻了,不明白自己錯過什麼樣的美好。
他坐回原位,將電視音量轉小,靜靜地享受這靜謐安寧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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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傅歆醒來時,他仍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看著晨間新聞,從他清醒略帶疲憊的模樣,看不太出來他是一夜無眠或是比她早起。
當她把枕頭和棉被拿回房間,他依然坐在原位沒有起身,她知道他已經完全將她當成同伴,他幫她安置睡窩的體貼和兩人關係的拉近,讓她小小感動了一下。
她先跟公司請了假,做了簡單的早餐,拿出兄長的衣服讓他沐浴更換,然後帶齊東西,準備前往警。
進到電梯,看見他在鏡中的倒影,她不禁感歎。老哥穿起來像宅男的POLO衫和薄外套,穿在他身上還是帥又有型,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怎麼不亂鬍子?」她記得之前在雜誌或電視上看到他,他都是斯文爾雅的形象,並不走這種頹廢風,不過,這樣依然很適合他。
「我想,應該和這頂帽子的作用一樣。」他微笑,以食指輕碰帽簷。
那也是她借他的,雖然新聞並未報導他從警局逃脫的消息,但警方應該都知道這個事件,只要他出現在可能會遇到警察的公開場所都很危險,她可不想還沒抵達警局就被逮住。
電梯來到一樓,他們相偕走出。
「真該再變副墨鏡出來給你。」她拉開大門,斜睇他一眼。
「那就太欲蓋彌彰了。」知道她在開玩笑,方易爵故意皺眉睨睇回去。
「名造型師那麼低調啊?」傅歆哼哼笑。
他們都明白,像這樣輕鬆談笑的時間僅存不多了,等到達警局,偵訊盤問的壓力和磨難會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兩人邊走邊聊邊鬥嘴,並肩往巷口走去,準備搭出租車前往。
有人自後方朝他們接近,傅歆並沒發現,但經過昨天的逃亡,方易爵早已迅速鍛煉出留意週遭的習慣,他應該察覺到對方來意不善。
「走。」他扯住他的手邁步快跑。
傅歆被拉得莫名其妙,正要問,身後急奔的腳步聲和低吼已替她解答……
「他們跑了,快!」
一回頭,看到有兩個流氓樣的人朝他們追來,傅歆一驚,加緊拔腿狂奔。
怎麼回事?他們是誰?為什麼要追他們?連串的問題在腦海喧囂,卻都沒有時間問,速度不夠快的她和對方的距離逐漸縮短,突然頭皮一緊,她被人扯住頭髮往後拉了回去。
「啊……」她發出痛呼,抓下肩上的背包用力朝後甩去。
不是她自誇,運動型的背包什麼都能裝,雨傘、保溫杯、記事本、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有好幾公斤重,重力加速度將對方擊得鬆手,再被她毫不停歇的攻勢打得抱頭鼠竄。
聽到聲音趕回的方易爵將那男人踹倒在地,又凶狠地補上好幾腳,男人只能滾地哀嚎。「住手、住手——」
此時對方的同伴趕來,傅歆注意到要閃已經來不及,被一把勒住。「把東西交出來!」
「放開我!」忙著掙脫的傅歆沒聽進他說了什麼,她又踢又咬,掙扎間,背包脫手往前飛去,落在方易爵的腳邊。
他拾起,正要上前救她,卻突然停止動作——因為他看到對方拿出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感覺到冰冷的刀刃貼著皮膚,傅歆也瞬間僵直。
「你們兩個都不准動!」男人大聲恐嚇,手中使力,刀尖抵陷出一個凹痕。「相片呢?不交出來我就殺了她!」
對方怎麼知道有照片?但此時沒有時間讓他們思考這一點,因為有一個更迫切的問題擺在眼前——要是記憶卡交出去,他的不在場證明就沒了!
傅歆驚恐地看向方易爵,他也正看著她,兩人目光緊鎖,他湛墨的眼深不可測,然後他垂下眸子,避開了她的視線,抓住背包的手握得死緊。
這一刻,她全身的血液變得冰冷,記憶卡就在背包裡,就在他手上,他可以丟下她自己逃離,他們非親非故,他沒必要為了她犧牲自己的未來……
「快點!」男人又怒喝,另一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男人也開始掙扎著站起。
「東西在這裡。」方易爵抬頭,平靜的俊容讓人讀不出思緒,他將背包遞出,一步步緩慢往前。「別傷害我們,拜託。」
見他順從,男人失了戒心,鬆開對她的箝制上前去接背包。
方易爵等的就是這一刻,所有動作都在頃刻間發生,他一手抓住傅歆將她朝自己拉近,另一隻握住背包的手,狠狠地朝男人的頭部甩去,男人措手不及,被擊倒在地。
「快跑!」見她還回不過神,方易爵刻不容緩地提醒。
傅歆這才驚醒,跟著他疾奔逃離現場。
一直到他們搭上出租車,她狂跳的心還緩不下來。
「為什麼……」她一開口,就被他在臂上一握的力道給阻止了,知道他顧慮到前面的司機,她只好勉強忍住。
「司機大哥,麻煩前面停。」當車子經過某個捷運站時,他朝前吩咐。
車子靠邊停下,傅歆詫異地看著他,不是要去警局嗎?還離這麼遠,為什麼要在這裡下車?
「快,這點小錢別叫我付。」他把頤指氣使的大男人扮演得很好,替她的愣愕做了完美的解釋。
「喔……」她拿出皮包付錢,懊惱地發現司機在偷笑。
下了車,她立刻開火——
「為什麼不直接去警察局?你不怕那些人又追來嗎?」即使氣憤,她仍是壓低了音量,就怕被旁人聽見引起側目。
方易爵不語,一直帶她走到偏離出入口的矮牆坐下後才開口。「就是怕被追上才不去警察局。」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危險的地方,捷運站往來的人多,也常有人相約碰面,他們在這裡談話反而不容易引起注意。
傅歆一臉疑惑。「可是要趕快把記憶卡交到警方手中才不會……」她突然沒了聲音,杏眸驚訝地睜大。
「你也注意到了?」方易爵苦笑。「我和白雪被拍到這件事,你只在昨天跟許警官說過,今天就有人來搶相片,問題出在哪裡應該很顯而易見,他們沒直接闖進你家已經算客氣了。」
「因為我沒講幾樓。」沒想到她一時不滿的反抗行為反而保護了他們,同號的住戶有十幾戶,他們要是全部找遍一定會引起騷動。「可是……警察該做的是找出真相,不是和歹徒勾結啊!」這整個狀況太匪夷所思了。
方易爵沉吟不語。
他以為只要洗清嫌疑,一切就可以順利解決,所以把心思全鎖定在不在場證明上頭,對於其它疑點並未多加思考,如今整個串連起來,才發現他將昨天受到突擊的意外想得太輕忽。
兇手不但陷害他,還想置他於死地,讓他沒有平反的可能。如果只是一個代罪羔羊,根本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他敢肯定,今天來的那兩個人不只打算取回照片,等東西到手也絕對會殺了他。
「是勾結或是被竊聽目前還不能確定,唯一清楚的是警方已經沒辦法信任了。」他們甚至能潛進警局,派出不同的人來殺他,然後主腦並非泛泛之輩,黃可棠的死一定另有隱情。
「完了。」傅歆突然抱頭低喊。「那我不就也被鎖定了?我連我家都不能回去喔?啊~~」她懊惱地揪著頭髮。
「對不起。」方易爵只能說三個字。其實,他心裡有一絲絲的竊喜,雖然很不應該,但他克制不了,在強烈的歉疚及愧對中,那絲情緒清楚得讓人無法忽視。
有她相伴,這種不見希望的艱難處境顯得不再那麼難以面對,有人可以商討、有人可以拌嘴分散心思,他真的很慶幸有她在身邊。但有一點,非常重要的一點,理智吶喊著要他讓她遠離這場麻煩——
「你有沒有受傷?」他俯身,伸手撫摸她的喉嚨察看,剛剛看到她被架住,他好痛恨自己,要不是他,她根本不會遇到這些事。
他的突然靠近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溫熱的呼吸拂過頸部肌膚帶起絲絲麻癢,加上他的觸撫,她不由得紅了臉,整個人頭暈目眩了起來。
「沒、沒事啦。」她往旁邊避開,尷尬地直摸頭髮。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裡竟浮現他和白雪接吻的畫面,那是什麼感覺?為何白雪會一臉陶醉?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她的臉更紅了。
那手足無措的羞窘模樣讓方易爵別不開眼,她還說自己是男人婆?她不知道她現在害羞的小綿羊表情,就已經很能夠引得男人色心大動嗎?
但這更讓他意識到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對男女關係早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她卻是因為這點小碰觸就紅了臉,他們之間的差別太大,將她留下是種自私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