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一百兩,漂亮的姑娘一百兩,買回去擺著看都開心,有沒有人要,有沒有人要啊,快出價,出價晚了我就把她拉到下個村賣給青樓了,到時你們就只有後悔的分了。」
「便宜點,牙婆,太貴了,你看她還是個腿殘的,腳上受了傷。」一名有意買唐紜回去的漢子扯著嗓門討價還價。
「便宜點可不成,你沒看到她長得跟天仙一樣嗎?」
「她腿受了傷,包紮成這樣,看來傷勢可不輕啊,青樓老鴇也不是傻的,會出一百兩買一個瘸腿的?你不便宜賣,我們沒人買,你就虧了。」
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喊價,唐紜整個腦子嗡嗡作響,腦海裡不斷出現一個聲音告訴她:跳,跳,快逃,他會救你的!他?他是誰?腦中那個聲音又是誰?
不過沒有那聲音,唐紜也知道自己不逃不成,不逃,她下半輩子會十分淒慘!她閉起眼睛用力再睜開,甩開腦海裡不斷出現的聲音,用力往檯子下方一跳,整個人跌倒在地,腳上的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疼得幾乎站不起來。
可腦海裡那聲音又傳來:快站起來,快逃!她咬著牙撐起身體,死命推開圍觀人群,拐著腳向前吃力的跑著。
「你這死賤蹄子,竟敢給老娘逃走,還發什麼愣,還不快給我追!」牙婆子對著一旁的手下吼著。唐紜一拐一拐吃力的不停跑向前,突地,眼前——
個壯碩身影自轉彎處冒了出來,她來不及停下腳,迎面撞了上去。
在撞上這男子的瞬間,唐紜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懸在眼眶裡的淚珠莫名其妙地撲簌簌掉落,不是心傷不是委屈,是一種打從心底開心放心的情緒,不論她怎麼想阻止眼淚繼續掉,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的不停奪眶而出。
顧不得自己為何會在看見這男人時眼淚掉個不停,她拉著對方的袖子,淚如雨下的哭喊著,「拜託,救我,救我,我不要被賣掉,我不是她買來,我不是奴隸……」
肩上扛著野鹿、手裡提著一籠白狐狸的福九,擰著眉頭低頭看著這個撞上他,接著抓著他不放,哭著求他救她的女子。
看著她淚眼婆娑、緊張惶恐的臉蛋,一股熟悉的感覺無來由的湧上心頭。
「賤蹄子,你再給老娘跑啊!」追上來的牙婆子一巴掌就往唐紜臉上轟去。
這一巴掌下去,唐紜整個耳朵嗡嗡嗡的響,根本聽不清楚牙婆子說的是什麼,掄著髒兮兮的衣袖擦拭著不停落下的眼淚,含著眼淚咬著下唇,依舊淚眼汪汪的看著不為所動的福九。
「你這賤蹄子,你以為這個窮酸漢子有錢買你嗎?你今天要是沒賣出去,今晚老娘就給你一頓好看!」牙婆子撩起裙擺抬起腳就往她踹去,解氣後扯著她的頭髮要將她拖回檯子上。
「救我……」福九那雙犀利精悍眼眸在她被扯離時與她那傷心欲絕的眼神對上,銳利眼眸倏地一瞇,目光變得有些迷惘,直看著唐紜那雙帶著水霧憂傷的眼眸,心底瞬間像是被什麼刺到一樣,一陣刺痛鑽進心窩,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感讓他十分難受不舒服。
看著這牙婆子凶狠殘暴對待這姑娘,一團怒火便不由自主地竄上,又聽到牙婆子這樣警告那姑娘,整個人火氣不禁湧上。
「站住!」福九氣勢凜然的命令。牙婆子轉身看著福九,「怎麼,你想買下她?一百兩。」
「你有她的賣身契嗎?」福九向前拉過唐紜,詢問牙婆的同時怒聲警告,「她說了她不是奴隸,非法買賣是要下到大牢裡去的!」
「呸,老娘我有賣身契!」牙婆子往一旁吐了口痰,自衣襟裡扯出一疊賣身契,從裡頭挑出一張,「這裡!」
唐紜看到那張賣身契上的畫押,用力的搖頭,「不是,陳阿花,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叫……我叫冷輕嫣,不叫陳阿花!」
冷輕嫣?!這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裡聽過……福九皺著眉頭想。
一群本來圍在台邊看女人的百姓,紛紛轉移戰場圍著福九、牙婆子跟唐紜三人,繼續看熱鬧。
本來是要來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跟這個打手很多的牙婆子拍桌叫板的,一看見是福九,紛紛「唷」了聲點了點頭,原來是他啊,難怪。
福九並不是他們鹿竹鎮的人,他從哪裡來更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四個月前,他開始跟住在山上的老沉父子一起來到市集,賣他們打到的獵物跟皮毛。
由於他們所捕到的獵物都是極為珍貴的山產,尤其是福九他硝制皮毛的手藝高超,整張卸下的皮毛非常完美,因此名氣很快打開,鎮上的人多少都認識他了。
「這上頭的手印是她不會錯的吧!」聽到她說出自己名字,牙婆子心虛的指著賣身契上的手印吼道。
「我當時受傷昏迷了,剛剛才在台上清醒過來。我看這是她趁我昏迷期間抓著我手蓋印的,並不是我自願,那名字也是她隨便取的。」唐紜反駁。
「你們兩個各說各話,依我看,還是去衙門吧。」
「我有辦法證明牙婆子說謊,我識字,我會寫自己的名字,看筆跡就知道是誰說謊。」唐紜火速在黃土地上寫下「冷輕嫣」三個字。
想來這名字是屬於身子原主的,剛剛情急之下,腦中閃過這個名字,她便喊了出來。
福九表情嚴肅地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牙婆子,「這上頭陳阿花的畫押明顯就不是她自己簽的名,你怎麼說,要不你還是跟我到衙門跟官老爺說吧。」
「這……我也是受害者,我跟一個婦人用三兩買她的!」她做非法買賣人口的事情還會少嗎?一進衙門她就別想出來了,牙婆子連忙招了。
「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放過她,二是上衙門,自己選吧。」
「可是我花了三兩銀子,這一路上怕她死了又找大夫給他療傷,加上吃的用的,少不得也要花上幾十兩,嘖,這年頭看大夫可貴著呢,這些都是錢啊,總不能讓我賠本吧!」
一看這男人就知道是不好惹,算她倒霉,可是,也不能讓她賠錢啊。
福九將手上那籠白狐狸丟到牙婆子腳邊,「這幾隻狐狸你拿到縣城去賣,夠抵得上你的醫藥費。」
「你真的要用那籠狐狸要換這個女人?」牙婆子貪婪的目光又落到他肩膀上扛的那頭野鹿上。
一旁看熱鬧的阿旺馬上衝出來,搶過福九肩上扛的野鹿,對著牙婆子怒喝,「這頭野鹿是我的!死牙婆,你別不知足,還想打我的野鹿的主意,識相點提著那一籠狐狸就快滾!」
「白狐狸可是十分稀有珍貴,活物在縣城少說可以賣到幾百兩,到京城這價錢更是能翻上幾番,上千兩都不成問題,比你喊破喉嚨在這邊賣人來得划算,識時務就提著狐狸走,不肯,我們就衙門見。」福九表情冷硬,絲毫沒得商量。
牙婆子目光泛青,一雙貪婪的眼不停的打量著這籠白狐狸。這魁梧的漢子說的不錯,京城那些名門千金們最喜歡養這些活物當寵物了。
這一籠白狐狸好生照顧的話,到京城後叫價到二千兩都不成問題,賣籠白狐狸比她扯破嗓子賣這些賤蹄子來得省事多。
一旁看熱鬧的人便開始起哄,「牙婆子你就賣了吧,這個女人長得是不錯,可你看她瘦的,能幹多少活啊。」
「就是,你看她一身是傷,說不定是個瘸子,這腿上的血一直流不停的,弄得不好明天一早就翹辮子了,你現在沒賣掉明天死了,虧得就不只是——
百兩而是一千兩,我看你就答應吧。」
牙婆子皺眉想了想,這些漢子說的沒錯,萬一這賤蹄子晚上死了,那她不是雙頭賠錢?不成!這一籠狐狸就算拿到縣城賣都夠本,若能把狐狸帶到京城賣,那就更是賺翻天。
牙婆子心底做出決定卻還是裝腔作勢的揮著手,「不成、不成,我虧太多,再補點、補點,好歹不能讓我賠醫藥費。」
這牙婆子真是貪婪。福九懶得跟她糾纏,將方纔陳掌櫃給他喝涼茶的十兩銀子丟到她腳邊,定定盯著牙婆,一副你愛要不要的樣子。「十兩,沒了,隨你愛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們到衙門去。」牙婆子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撿起那十兩銀子,提起那籠白狐狸道:「好吧,就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分上就便宜你了,這姑娘就用你那籠白狐狸跟這十兩銀子換了。」
唐紜怔愣看著轉身離去的牙婆子,心裡五味雜陳,她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頓時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福九蹲下身,定定的看著眼眶裡還帶著淚,一臉錯愕茫然的唐紜,看著她這無助的模樣,不知怎地,他心頭不自覺的浮現一種近乎心疼的感覺,他不解。看著她,福九覺得自己好像該說點什麼,下意識的便說了句,「別怕,跟了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