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文武百官人人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卻沒人有半點狗膽敢問皇帝一句:您,累了嗎?
「有事來奏,無事退朝。」李靈豐想講這句不負責任的皇帝專用台詞已經很久了,但一直苦無機會說,今兒個總算逮著機會,邊說還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昨晚明明鼻血直流,他還是死撐著要拍撫到她睡著了才敢離開。哪知一回寢宮,謄袋裡滿是她甜甜的笑語、她柔軟的小手……再這樣下去,恐怕她還未「拜師成功」,他就先「駕鶴西歸」了。
可偏偏他現在人坐在這兒,累得眼皮想往下掉,心裡卻遺是掛念著那個蒞小園裡猛抄道德經的小瓜呆呢。
李靈豐到現在還不知道「作繭自縛」這四個字正在自己身上活生生上演了起來。
鴻賓院大臣出列,恭敬的開口:「啟奏皇上,江南魚米豐收,各地官倉堆滿了五穀。而大漢諸邦去年糧食欠收,水草不均,因此日前陶實國遣使進京,懇請我朝能允以援糧救助,陶實國願上貢西域汗血寶馬三十匹,以報聖恩,臣乞皇上聖裁。」
「嗯,拿汗血寶馬和我朝換糧食……」李靈豐手托著光滑的臉頰——諸小藍的獨門面霜果然有用——懶洋洋地道:「准。可是不能拿官倉米糧援助,而是由朝廷出銀子向民間購糧,用收購而來的糧食運往陶實國。」
「皇上?」鴻賓院大臣不解。
「既然五穀豐收,民間必是谷賤傷農,若是朝廷出銀子向百姓收購多餘的糧食,非但能平衡糧價,還能讓百姓多些賺頭,這豈不兩全其美?」
文武百官登時心下賓服不已。
「皇上果然聖心燭照,為國為民,相信百姓知此聖恩,必定感佩稱頌得五體投地啊。」宰相歎息。
「這不算什麼。」他笑容可拘,「朕既為天子,就是百姓的天,而百姓就是朕的子,朕又怎能不為自己的萬民萬子盤算呢?」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李靈豐滿意地揮了揮手。「現在沒事了吧?朕可以退朝了嗎?」
「臣等恭送皇上。」文武百官再次跪拜。
李靈豐迫不及待起身,向後轉,開步走。
走去哪裡?正事辦完了,接下來當然是繼續兼職去扮演他龍虎山首席俗家大弟子的角色嘍。
第七章
諸小藍蹲在如茵綠草地上,小臉滿是沉思地研究著落在地上一隻美麗的蝴蝶紙鳶。
嗯……
她盯著面前作工精緻,描繪得栩栩如生的蝴蝶紙鳶好半晌,然後再抬頭望望蔚藍的天空。
咦?哪兒飛來的紙鳶?
「龍虎山上的道士師哥們也學人家千金小姐,閒暇時就放起紙鳶來了嗎?」她滿臉困惑。
可是他們是男的吧?男人若真要玩,也是玩雄赳赳氣昂昂的虎頭或是大鷹、蜈蚣風箏什麼的,怎麼會放起沽娘家的蝴蝶紙鳶呢?
難道龍虎山上也有道姑師姊不成?
一思及此,她突然心臟怦怦狂跳了起來。「如果山上也有師姊,那我不就有希望了嗎?」她眼兒亮了起來。
「喂,小傢伙,你又蹲在那兒發什麼呆?」熟悉的笑語響起,諸小藍心頭一熱,興奮地回頭。
「大師兄!」她眼裡盛滿了自己未曾察覺的崇拜與盼望之色。他來了,一如過去每天的午後。
她屏息望著他優雅地緩步而來,只覺自己頭腦暈暈的,氣息亂亂的,心口熱熱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一見到他,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一定是大師兄身上的仙風罡氣太濃厚了,漸漸影響了她身體氣場的關係。
再這樣薰陶下去,說不定有一天她也能像大師兄一樣,擁有這麼優雅尊貴、宛如飛龍在天的氣質,到時候就能像他天不怕地不怕還百毒不侵了。
李靈豐走近她,低頭俯看著呆呆傻望著自己的她,不禁莞爾道:「怎麼了?為什麼一見我就發愣?」
「大師兄,」諸小藍終於開口,由衷讜歎道:「你的氣質很好哇!究竟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呢?」
「喔,我是渾然天成、天賦異稟、天生自然長成的。」他老實不客氣地接受讚美。「尋常人就是三五年也學不來。」
諸小藍真是好不佩服他本錢雄厚、霹靂無敵、超級過人的自信啊!
像他氣這麼足、這麼旺的人,別說鬼了,恐怕連妖怪也怕他吧?
真是羨慕死她了。
只是……
「大師兄,究竟什麼時候師父才肯收我為徒呢?」她還是心心唸唸著來龍虎山的目的。
李靈豐驕傲得意的笑容頓時一收,變成一臉莫測高深。「這個嘛……目前時機還未到,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師父』他一直暗暗在觀察你的表現,不要讓他老人家失望,知道嗎?」
果然政客就是世上最大的騙子,看李靈豐說謊不紅臉皮,吹牛不打草稿的樣子就知道;偏偏他天生王者的風範氣度,就是讓人很難不對他百般信服。
尤其是像諸小藍這種不知人間險惡的老實頭,生平第一次離城出走就遇上了個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的大魔頭。
「原來如此。」她聽得咋舌不已。「師父果然厲害,他暗中觀察我,我一點都沒發覺呢!」
「所以做人別管收穫,只問付出,上天是不會虧待你的。」他還孜孜不倦地訓勉。「知道嗎?」
「知道!」她興奮地拚命點頭。「大師兄,那麼你今天累嗎?要喝茶嗎?吃飯嗎?捶背嗎?」
她的乖巧單「蠢」差點又讓李靈豐破功,險些背過身子去猛捶胸,好憋住放聲狂笑的衝動。
好玩、好玩,真好玩!她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他苦悶無聊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涯終於見到了一絲金光降臨,她的出現,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諸小藍狐疑地看著他抽搐的眉眼和嘴角,大師兄是不是有臉部中風的先兆呀?不然他的臉為什麼老是在抽筋?
她忍不住憂心忡忡了起來。
「大師兄,不如我幫你抓抓肩膀、槌槌背好了。」她趕緊將他拉進屋裡,迫不及待要替他舒筋活血一番。
李靈豐雖然不知道她的想頭,還是高高興興地被她牽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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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揚城 春日蜂舞蝶忙
梅公公最近老是心神不寧,眼皮直直跳。一定是做了虧心事的緣故。
尤其他今兒個又奉皇上的聖旨,親自送來無屠國進貢的上好大蟠桃來賞賜給鳳揚城主。
唉,為什麼老是叫他演那種「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的角色呢?
就像現在——
「那個……穆城主,這是皇上特地賞賜給您和夫人的極品大蟠桃二十顆,讓您二位吃甜甜,賺大錢——」因為心虛,所以梅公公硬是口誤。「啊,不是啦,奴才的意思是,讓二位吃在嘴裡甜在心裡……就是這個意思。」
「多謝皇上厚賜,也有勞公公了。」穆朝陽看著梅公公猛擦汗的模樣,有些困惑不解。「公公,你很熱嗎?」
「不熱不熱,一點都不熱。」梅公公陪笑的搖搖手,躬著身子急急往外退。「二位慢吃,奴才先行回宮覆命了,謝謝再見下次再聯絡。」
穆朝陽和苗艷青遺來不及挽留,就看到梅公公飛也似地逃出了大廳。
「怪怪的。」苗艷青沉吟。「你覺不覺得梅公公的舉止很是奇怪?」
「是很奇怪,不過人老了,下面又沒有了,怪癖多一點是可以被理解的。」穆朝陽一臉同情。「尤其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邊那麼久,還沒被皇上給搞瘋,梅公公已經算是很難能可貴的了。」
「噗!」苗艷青被他逗樂了。「什麼跟什麼呀,你幹嘛老是看皇上不順眼?再怎麼說,他好歹是個明君聖主,又是繡月妹妹的親哥哥,你就別三天兩頭地挑剔皇上的言行舉止了。」
「你沒被他整過,所以不明白他那個人必要的時候有多惡劣。」穆朝陽有一絲苦惱。「唉,我現在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苗艷青微皺柳眉,提醒夫婿道:「你有那麼大的精神擔心皇上下一個不知道要整誰,倒不如擔心小藍妹妹離城出走後,是不是已經平安到達龍虎山了。」
想想小藍也算足勇敢美少女一枚,敢千里迢迢獨身上山求道,實在不枉她平時鼓吹「女兒當自強」的一片苦心了。
只是苗艷青還是忍不住擔心那個老實的妹子,不知路上可會遇見壞人?夜裡是不是又開始怕黑、怕鬼了?
「我擔心的就是小藍。」他只要想起前些日子,皇上無意中見著小藍時的情景,就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她該不會那麼倒楣……遇著皇上了吧?」
苗艷青一怔,隨即笑彎了腰。「這怎麼可能?皇宮大內又不是想進就隨便進得了的,而且小藍妹妹怎麼可能連皇宮和龍虎山都分不清?」
穆朝陽無奈地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嬌妻,雖然他也覺得這個擔心的理由是太誇張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