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您為什麼不自己去親眼認證?好歹同樣是您兒子播的種。
顯然,出身尊貴的老太太很不屑去見野女人生的孫女!
「為何不乾脆兩個一起帶回來?應該姐妹兩人都是孫家的孫女兒吧!」
一直安安靜靜,彷彿像空氣般沒有存在感的孫柳靜突然開口,「強迫我接受一個野女人生的女兒進門取代我女兒的地位,已經令人難以接受,如果兩個都進門,我只有在精神崩潰之前帶著兒子回娘家!」
「我只要一個孫女就夠了!」老太太很有算計的,必要時也會跟媳婦站在同一陣線。「若非為了聯姻,外面女人生的野種一輩子也休想進門。」
了不起的名門世家!夠冷血、夠殘酷、夠現實、夠功利,否則也不足以從民國前維持至今。
薛成亮不再多言,因為這不是幸福終於降臨的認祖歸宗,而是背著沉重十字架的利益關係,一個羊入虎口就夠了,何必兩個都犧牲?
馬小雅、馬元元,哪一位有幸成為「益泰集團」第三代姜兆同的新娘?
或者,不幸的成為政治婚姻下的祭品?
大哉問啊!
第一章
「我去上學了。」
老舊公寓的三樓,從左邊的鐵門走出來一位俏皮的高三女學生;幾乎相差不到十秒,右邊的鐵門走出穿著同樣制服的女學生,有一股聰慧的知性美。
「水袖,早安。」俏皮的馬元元笑圓了一張臉。
「早安,元元。」知性的方水袖淺笑回應。
兩名女孩從小一起長大,從國小、國中、高中均就讀同一學校,天天一起上學,加上彼此都沒有惹人厭的怪癖,友情持續加溫中。
「水袖,我們星期日去『六福村』玩好不好?」出了公寓一樓大門,馬元元突然提議道;「你媽快結婚了,不是說從下禮拜要開始把東西搬過去嗎?以後我們沒辦法再當鄰居,要玩在一起也沒那麼方便了。趁著這個星期假日,我們兩家再一次出門共游如何?」
「也好,我叫我媽開車,就去『六福村』玩一天。」方水袖一想到母親再婚後的複雜親屬關係,已經開始懷念現在的單純生活了。
得到共鳴,馬元元笑得眼兒瞇瞇、酒窩深深,可愛得不得了,連迎面走來跟她們擦肩而過的戴墨鏡年輕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她一眼。
「可是元元,你姐會去嗎?」同樣一起長大,方水袖和馬元元比親姐妹還要知心,跟馬小雅就是培養不出姐妹情,可能是兩個人的個性都ㄍㄧㄥ吧!
「我一定會努力說服她的!姐姐比誰都需要出去散心,我就是想帶她去坐雲霄飛車、大怒神,把心中的不愉快全部尖叫出來!」
「也對,再也沒有比那種地方更適合尖叫了,我也去叫一叫好了。」
「阿姨再婚,你嘴巴不說,心裡也很煩ㄏˇㄡ。」
「小雅姐還拋不下那個爛男人,你一樣很擔心吧!」
「唉!」元元歎了口氣。「其實,陳英治不爛,是個品學兼優的好男孩,只是太孝順了,父母反對他跟姐姐交往,他不敢反抗而已。」
「我說他爛,他就是爛,平常看不出來,到了緊要關頭就缺乏男人的擔當。」方水袖旁觀者清,批評得一針見血。「品學兼優就可以傷害人而面不改色嗎?跟小雅姐交往兩年,他會不知道小雅姐沒爸爸,從小跟著媽媽姓?
「就算他真的介意好了,老早就可以跟小雅姐分手,為什麼等到自己去當兵才『兵變』,而且由男方兵變,事先一點口風都不露,任由小雅姐去面對他父母的鄙夷嘴臉與無情的言語攻擊,他還算是男人嗎?
「自己不敢開口說分手,竟由父母替他出面處理感情問題,這種男生我一輩子唾棄他!小雅姐早一點看清他的真面目,我代小雅姐拍拍手。」
元元的笑容頓時失色,無言地歎了一聲。「怎麼你知道的比我還多?我只曉得那天姐姐失控的對媽媽又哭又吼,『都是你害我變成私生女,一般好家庭根本不要私生女當媳婦……』,我才知道陳英治的父母對姐姐那麼過分。」
「你媽也是怕你難過才不說那麼多。」方水袖以一貫冷靜的語調道;「你別忘了我們的媽媽是很要好的姐妹淘,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兩個孤軍奮鬥、撫養女兒長大的寂寞婦女,在一起互吐心事是很正常的事。」
元元的臉上陰晴變幻不定,心中的無力感很強。「水袖,我該同情因為私生女的身份而被男友拋棄的姐姐,還是同情被女兒哭吼著『不希罕當你女兒被人嘲笑』的媽媽?」
「元元,我想她們需要的不是同情,你只需以家人的立場永遠支持她們就夠了,用你可愛的笑容一輩子給她們精神上的鼓勵。」
元元張著晶潤的圓眸,白皙俏麗的臉上又恢復神采。「水袖,我好崇拜你喔!你怎麼能夠這麼聰明,對事情一針見血,讓我頓時豁然開朗,不用在迷霧中摸索。」
「這叫旁觀者清。」方水袖淡淡的笑。
「好,我一定會永遠愛著我的媽媽、姐姐,即使我幫不了她們的忙,我也會讓她們明白,我永遠愛著她們,永遠支持她們。」
「你這樣想就對了……校車來了,上車吧!」
兩名女孩跟在同學後面擠上校車,方水袖銳利的眼從窗外多看了一眼,直到校車駛遠才收回視線。
「水袖,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應該是她想太多吧!愛耍酷、戴墨鏡的年輕人比比皆是,不見得在跟蹤她們。
方水袖甩甩頭,和元元各拿出重點筆記本,到學校之前多背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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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叫方水袖的女孩好敏銳呢!
薛成亮拿下臉上的墨鏡,聳聳肩膀,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起了一個大早,看來收穫不少。星期日,六福村,是嗎?我記下了。」
他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私底不多觀察她們幾天,今天暫且不去拜訪馬妍容了。
他也不否認,在見到馬元元可愛笑容的那一剎那,便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感,連帶地對馬妍容也沒了偏見。
家庭環境對孩子的影響力是騙不了人的。被男人拋棄多年的馬妍容,還能教養出笑容如天使的女兒,本身一定要很堅強,沒有灌輸女兒偏頗的思想。
即使尚未見面,薛成亮也不打算採信表姨婆和孫柳靜對「野女人」的評價。
拉勞士福吉曾說;「嫉妒往往與愛情一起降生,卻不會在愛情死亡時它也死亡。」孫柳靜誠可悲也!嫁到一個花心丈夫很不幸,但鼓不起勇氣離婚,則要有成為共犯的覺悟。
想到那個外表富麗堂皇,實則嚴肅陰沉的孫家,薛成亮總覺得與馬元元的可愛笑臉搭不起來。
「那麼可愛俏皮的女孩子,萬一失去她的笑容與酒窩,我第一個感到可惜。」
薛成亮明知不該存有私心,以免不夠客觀公正,但就是忍不住這麼想。
也或許,孫家會因為馬元元的加入而變得有朝氣而不再有怨氣。
說真的,他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負責任」的委託人。一般人即使為了某個目的要找回親孫女,應該是委託他調查兩位孫女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在校成績、品行、興趣、專長……然後由委託人自己決定要接回哪一位孫女。
只有孫李寒翠老夫人交由他全權決定,巧言說他也是出身上流階層,應該知道豪門少爺喜歡哪類型的女孩,將兩姐妹之中比較有希望不被姜兆同「退貨」的那一個帶回去即可。
美其名是信任他,說穿了是對兒子外遇的女人蔑視到底,連見一面都不屑!
薛成亮在親友中見多了這種事,不便批評什麼,本來感情的事一牽扯上豪門或是金錢,就會變得很不單純,大人自己受苦也就算了,最無辜的是被倒霉生下來的私生子女,像背負著原罪似的。
如果他剛才當「順風耳」沒聽錯的話,馬小雅的愛情路也因此而受到傷害。
他露出遲疑的笑容,喃喃道;「這樣好嗎?把一個為愛受傷的女孩送進孫家,去面對一樁只講利益不講感情的婚約,算不算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巴?」
唉!他也知道當偵探的人不能感情用事,只需辦妥委託人交代的事便大功告成,只是一想到表姨婆與孫柳靜的刻薄嘴臉,他總覺得心情沉重,她們表現得太明顯了,連虛偽一下都懶,可見日後私生女「進門」,別指望她們會客氣,更別談噓寒問暖了。
「我雖然酷愛賺錢,但還不到見錢眼開的程度啊!」薛成亮拍拍自己的頭哀歎,「真糟糕,為何我的良心總是比我希望的多一點?」
馬元元的天真可喜,他不忍心送入虎口;馬小雅剛受情傷,他一樣狠不下心。有沒有人肯自願跟他回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