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毛毯蒙住頭,紫歆立刻呼呼大睡,突然機身一陣用力的搖晃。
當當——
繫好安全帶的警示燈亮了,機長也廣播——
「各位旅客請注意,我們現在正要通過一道亂流,請您繫好安全帶,並留在座位上,謝謝合作。」
亂流?紫歆手忙腳亂地繫上安全帶,小臉開始發白,好恐怖。她最怕在搭飛機時遇到亂流了,嚴重的亂流搞不好還會害飛機墜毀,嗚嗚嗚,她才不要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會跌得粉身碎骨。
頭等艙內的客人大都是常常搭機的商務人士或是貴婦名流,對亂流早就見怪不怪,個個表情鎮定地繫上安全帶,有人繼續看書、看報紙,或跟朋友暢談投資計劃,完全不把亂流當一回事,只有范紫歆越來越害怕。
飛機一直搖晃,而且越搖越激烈,連空姐都趕快鎖住餐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繫好安全帶。
紫歆不斷地在心底祈禱——上帝啊、菩薩啊,請保佑亂流趕快結束吧,我還要到日本展開全新的人生,不能這樣摔死啊……
可亂流還是一直持續,紫歆冒出冷汗了,她左右張望,發現頭等艙的其他客人還繼續談笑風生,也有人繼續呼呼大睡,就只有她一個人嚇得面無人色。往左看一,她看到那位超級大帥哥也是一臉平靜地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而他身邊的位置是空著的,沒有人坐。突然,一個怪異的念頭閃入紫歆的腦中,她只花兩秒鐘考慮,便毫不遲疑地鬆開安全帶,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帥哥身邊坐下,再火速繫上安全帶。
「你」長谷真彥錯愕地瞪著她。「你要做什麼?」她幹麼突然奔到他身邊坐下啊?
「我好怕亂流。」范紫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小手抓住他的手臂。「拜託你讓我抓你的手,這樣我會覺得比較有安全感。」
什麼跟什麼?長谷真彥臉上好像出現三條斜線,冷酷地道:「不行,我拒絕。」搞什麼啊?他最討厭這種白目又任性的女人,保持距離都來不及了,為什麼要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還抓住他的手?
「求求你嘛,拜託拜託∼∼」紫歆額邊不斷沁出冷汗,眼底蓄滿淚珠。「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嗚嗚……亂流耶,很嚴重耶,為什麼飛機搖得這麼厲害啊?會不會出事?」
看她恐懼得渾身發抖,眼淚也快掉下來了,長谷真彥無奈地在心底歎息,真倒楣啊!看來,他今天真是走衰運,甩都甩不掉這個怪異的女人。
泫然欲泣的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的手看起來好小好蒼白,細細的手臂像是他一不小心就會把她折斷……算了,他實在狠不下心把這女人趕回去,反正她只是想要安全感,應該不會再做出更詭異的事來……
他語氣冷冽地道:「亂流一結束,你就必須回到自己座位。」
「好好好,我答應你。」只要可以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感覺自己不是很孤單,無依無靠,紫歆什麼都會答應。
她好奇地看著他手上的簡報,發現上面都是日文,便改以日語問道:『你是日本人啊?我在大學剛好是念日文系的,日文還不錯,也曾經去日本玩過幾次!』
長谷真彥不理會她,沉著臉繼續看資料。
好酷喔∼∼他森寒的表情卻讓紫歆更加崇拜。這男人真是無敵霹靂帥,連耍酷的表情都這麼英挺迷人。她又問:「你為什麼都不害怕,也不會發抖啊?你不怕飛機掉下去嗎?」
長谷真彥頭也不抬,簡短地回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比起亂流,他覺得活像瘋婆子的她還比較恐怖。
真是酷啊,果然是人中之龍耶∼∼紫歆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可是,萬一飛機真的掉下去,那會很慘喔,好多空難的罹難者都屍骨無存,還被燒得焦黑,無法辨識……」
長谷真彥開始頭痛了,他只想安安靜靜地看著手上這份財務報表,為何要忍受這個怪異又聒噪的瘋女人啊?正想叫她閉嘴,突然,飛機又是一陣更劇烈的搖晃。
「啊啊啊,好恐怖∼∼」紫歆發出尖叫,本能地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嗚嗚嗚,就算墜機死了,她也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死去啊!
「喂,你……」長谷真彥傻了,這女人太過分了吧?不但硬擠過來坐在他身邊,現在居然還抓住他,簡直就是在亂吃他豆腐。不過就是亂流嘛,有這麼嚴重嗎?
他鐵青著臉下令。「你起來,不准靠在我身上。」不管她是真瘋還是假瘋,他絕不跟這麻煩女人牽扯不清。
「不要不要……」紫歆非但不肯退開,反而揪得更緊了,豆大淚珠也紛紛墜下。「嗚嗚嗚,你好狠心啊,這麼危險的時刻,你居然不肯保護我這個弱女子……你真是鐵石心腸……」
「你是弱女子?」要不是飛機一直搖晃,長谷真彥真想哈哈大笑。「拜託,你一個人吃兩人份的全餐耶!從前菜到主菜還有甜點跟冰淇淋都吃得一乾二淨,連渣渣都不剩,食慾好到連大男人都甘拜下風。要是盤子可以吃,你一定也毫不客氣地把盤子都吞吃入腹!你明明就是窮兇惡極的大胃王,才不是弱女子!」
「你、你……」被他這麼一取笑,紫歆俏臉忽青忽白,對啦對啦,她今天的食慾是「稍微旺盛」一點啦。「你不懂,我昨天一整天,還有今天早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吃耶,肚子都快餓扁了,啊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感覺飛機好像被巨人抓起來用力搖晃,巨大的力道讓水杯的水通通潑出來。
「救命啊!好恐怖、好恐怖……」她像是受驚的小兔子,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看著他,突然很認真地問:「我……我可以吻你嗎?」
「你說什麼」要不是安全帶綁住他,長谷真彥真的很想跳起來逃到後面的經濟艙去。這瘋婆子可真是得寸進尺啊,現在居然還要吻他?厚∼∼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被她剝光衣服啊?
「嗚嗚……」紫歆哭得好哀傷。「你不懂,我都活了二十二歲了,根本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接吻的經驗。聽說接吻的滋味超級美好,好像漫步在雲端,全身都會輕飄飄的∼∼嗚嗚,就這樣死去我真的很不甘心,我死不瞑目啊!」這一波亂流好嚴重,她悲觀地認為自己很可能在下一秒就掛了,死掉之前,她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長谷真彥恐懼地瞪著她。「你沒有接吻經驗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警告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儘管亂流很劇烈,飛機搖晃得彷彿要解體了,但他真的好想解開安全帶逃之夭夭。這瘋女人真是太恐怖了,他千不該、萬不該答應讓她坐在他身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紫歆卻壓根兒沒把他的拒絕聽進去,唇畔漾起甜美的笑容。「你叫什麼名字?」
看到那甜蜜的笑容,長谷真彥的心跳突然「咚」一聲,好像有某種異樣的情愫狠狠撞擊他的心房,不過,他拒絕承認那情愫是什麼。
他被動地回答:「長谷真彥。」
「你叫長谷真彥啊?真好聽。」紫歆笑得更加可愛,宛如小天使。「我叫范紫歆,是台灣人,在台北長大,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四十八公斤,星座是最浪漫的雙魚座喔!今年二十二歲,啊,我剛才說過年齡了……我最喜歡聽音樂和旅行,也喜歡血拼,喜歡的顏色是粉紅色,我告訴你喔,我連手機和相機都只選粉紅色的。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孩子氣?不過,除了粉紅色,其實我也很喜歡紫色耶,覺得紫色好像有一股神秘的魔力……」
「閉嘴!」他無法忍受了。「你跟我說這些幹麼?」活像要相親,他可不想和這瘋婆子有更多的牽扯。
紫歆卻淚眼矇矓地望著他,表情淒美卻堅定,彷彿下了重要的決心,輕輕地閉上自己的眼睛。
「喂,你到底想做什麼?」長谷真彥嚇得趕緊動手解安全帶,可來不及了,她已經迅速靠過來,柔軟地,帶著香氣的嘴唇碰觸到他的唇瓣,剎那間,好像有一股熾熱又強烈的電流流竄過他的全身,他的手原本想用力推開她,不知為何竟突然僵在半空中無法動彈……
該死的!她……她真是一個任性又白目的瘋女人,但,她的嘴唇為何這麼柔軟?這麼香甜又溫熱,好像是世上最甘醇的蜜……
紫歆全身都在發抖,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她被這個吻震懾住了,這男人的唇腔帶著煙草和淡淡的酒精氣息,魅惑又撩人,是屬於成熟男性的味道……
她心臟跳得好紊亂,整個人好像浮起來飄蕩在半空,唇好燙、胸腔好熱好熱。
喔∼∼原來這就是接吻啊!
第二章
東京
傍晚下過大雨,雨停了,街道卻顯得有些冷清,前方的一排自動販賣機在暗夜中閃著森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