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又想跑,真彥卻牢牢地扣住她的肩頭,沉聲喝令:「先跟我回去,我說過,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我沒有想像任何事,反正你的愛情與我無關。」她痛恨臉上的淚水,她不要自己這麼軟弱,但,她卻無力阻止這該死的淚。「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在這場愛情中,是我先喜歡你的。倘若不是我死死纏著你,要你收留我,或許你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我甚至不確定你對我的感情有多深?但我不在乎,我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努力愛你,努力接近你的心,終有一天就可以擁有你的愛。但,看來我想錯了……」
她哭得淚眼矇矓,更加悲傷了。「我好笨、好天真,我自以為是。其實我只是一隻醜小鴨,跟美麗高雅的詩帆子比起來,我簡直一無是處。她又漂亮、又高貴大方,韻味十足,只要是男人都忘不了她,都會選擇她。你去找她啊,去啊!我看得出她對你餘情未了,你對她也是相同的心情吧?那,你們這對舊情人趕快復合啊,不用管我……」
「笨蛋!你到底在胡說什麼?」真彥拉開長外套,把哭得一塌糊塗的她用力摟進懷中,以他的體溫烘暖冰冷的她。「我承認我的確有心事,但,不是在想念詩帆子,我只是很感慨,感慨歲月的流逝,感慨自己再見到她,已經沒有往日的激烈情愫。我不恨她,也不討厭她,當然,也不再愛她。」
他捧起紫歆的臉,幽幽歎息。「你是逃婚而跑到日本的,其實,我也經歷過相同的事。我沒有逃婚,悔婚的人是詩帆子,在訂婚前夕她找我攤牌,告訴我她不能跟我訂婚,她要取消婚約。」
什麼?悔婚?紫歆聽傻了,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真彥身上!
「願意聽我詳細說明嗎?」他心疼地拂去她發上及臉上的雪花。「跟我進屋吧,我會仔細講給你聽。再繼續站下去,我們兩個都會變成雪人,凍死在雪地裡。」
可不是嗎?原本只是飛絮般的雪勢逐漸轉為猛烈,偌大的雪紛紛墜落,順著寒風呼呼作響,大地一片灰蒙蒼涼。許多雪花順著和服後領滑入他們的體內,寒意逼人。
紫歐呆呆地被真彥拉入屋內,兩人下榻的是擁有私人庭院的獨棟湯屋,起居室內還有一個壁爐,旁邊堆了許多木柴。
真彥把木柴扔入壁爐裡,讓屋子裡變得更加溫暖,他拿了條大毛毯將兩人包起來,讓她舒適地窩在他的懷抱中,倒了杯溫熱的清酒給她。「喝下去。」
紫歆乖乖地喝下清酒,整個腦袋仍是一片混沌,不斷重複、迴響著真彥說的那句話——悔婚的人是詩帆子。天啊!這怎麼可能?怎麼有女人捨得扔下真彥,要求退婚?
真彥也倒了杯清酒給自己,緩緩地飲下,注視著紫歆,沉穩地道:「我跟詩帆子打從孩提時代便認識,我們兩家是世交,雙方的集團也有生意往來,她是我的初戀情人,我們的感情發展得很平順、很自然,雙方家長也樂見其成,已經開始籌劃送我們兩個出國唸書。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當時,長輩們計劃先讓我們訂婚,再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出國唸書,學成歸國後就可以結婚,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順理成章。但,就在訂婚前夕,詩帆子跑來找我,她哭著告訴我,她不想跟我訂婚,因為,她另外有喜歡的男人。」
他淡淡地微笑,眼底風平浪靜,平緩地陳述著。「她說,她愛上她的同班同學,那男人雖然家世不夠顯赫,但他瘋狂地愛著地,他給她的是驚天動地,刻骨銘心的真愛。他說我太冷淡,我給予她的愛跟那男人相比,簡直微不足道。他們兩人已經愛得太深太深,無法分開,她求我同意取消婚約,她只想跟那個男孩一起出國。」
窗外的風雪更大,屋內的柴火嗶嗶啵啵地作響。「我當時的心情很難形容,錯愕、震驚、憤怒……而且不敢置信。當時的我的確很喜歡詩帆子,畢竟,我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是個美麗出眾的女孩,我喜歡跟她在一起,也很尊重她,所以不曾逾矩。但,她卻說我太冷淡,我對她沒有激烈的情愫。她還說,她深愛另一個男人,沒有他,她會活不下去。我只能憤怒地接受這一切,以冷漠武裝自己,答應解除婚約。
「雙方家長當然很錯愕,詩帆子的父母更是不能接受。原本我們計劃要到法國唸書,解除婚約後,我以最快的速度申請到美國的哈佛大學,獲得入學許可後馬上啟程前往。至於詩帆子的父母則在女兒的苦苦哀求下,無可奈何地答應她的要求,送她跟那個男人一起到法國求學。」
真彥又喝了杯清酒,酒精將他闃黑的眼瞳渲染得更加迷離。「我跟詩帆子,就此斷得一乾二淨。坦白說,一開始我非常非常痛恨她,我不能接受她的背叛。我對她的尊重,她卻解釋為冷淡,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我會永遠憎恨她。在她之後,我也交了幾任女朋友,但,潛意識下我總是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不肯再付出真情,我甚至冷眼旁觀陷入熱戀的人,嘲笑他們的癡狂,我認為他們好愚蠢,天底下根本沒有至死不渝的真愛。」
他輕輕撫摸紫歆的長髮,眸光綿遠溫柔。「我一直以憤世嫉俗的眼光看這個世界,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缺少什麼?一直到遇到你,我才赫然發現,原來,我差點錯過人生中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感情。我欠缺的,是熱烈愛人,也感受被愛的能力。其實,詩帆子當年沒有說錯,我對她的確沒有至死不渝的激烈情愫,我只是喜歡她,但,不曾愛過她。」
他目光如火,將她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歆,我要告訴你,我很愛你,很愛很愛,由靈魂深處徹底地感受到這份愛。這是一種無法取代,也無法捨棄的感情。我無法失去你,謝謝你來到我的身邊,給我這麼多的幸福。」
他的話讓紫歆愣住了,充滿愛意的黑眸更讓她心弦戰慄,滾燙的情潮衝撞胸膛,她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一眨眼,晶瑩的淚珠卻滑落頰畔。「這是真的嗎?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真彥愛憐地抱住她,以自己粗獷熾熱的體溫牢牢包圍她。「傻丫頭,你怎麼哭了?真是個愛哭鬼。我第一次在飛機上遇到你,你就是在哭。後來,你在便利商店門口遇到醉漢而打電話向我求救,也是在哭。真是一個愛哭的小麻煩,不過,真奇怪耶……」
他故意停頓下來,甜蜜地吻去她的淚水,寬厚的大掌溫柔地摩挲她的脊背。「你越是愛哭,我就越是被你吸引得神魂顛倒。看來,你這個小丫頭也很壞,看起來很天真單純,卻用眼淚來征服我。不過,我臣服得心甘情願。」
深情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他黑眸發燙地望著她,一字一句道:「心、甘、情、願。我的紫歆,我愛上你了。不只是喜歡,而是比喜歡更強烈的情愫。我不能忍受不知道你的行蹤,不准其他男人接近你,我只想獨佔你的笑容、你的甜美、你的一切一切……我覺得只要聽到你的聲音,就像聆聽天籟。也許我是個不及格的男朋友,還不太懂得如何愛你、珍惜你,但,我可以確定這麼瘋狂又癡迷的情愫就是愛,我愛你,以生命來愛你。」
他的利眸露出精悍光芒,兇惡地道:「所以,你千萬不准告訴我——其實你喜歡的是別人。我絕對不允許其他男人的存在,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不准他們動你一根汗毛,你是我的。我要你的眼睛只看得到我,永遠屬於我,永遠永遠,好嗎?」
原來遇到真愛是不會退讓的。當年,他以為自己夠瀟灑,所以很乾脆地退出,成全詩帆子跟那個男人。但,遇到紫歆之後,他才赫然發現,愛情無法分享,真愛更是不能退讓。他以性命、以靈魂要定這個小女人,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允許其他男人奪走她,死也不放。
他將她用力地摟入懷中,抱得好緊好緊,感受她的溫度和喘息,兩人「怦怦怦怦」的激烈心跳聲互相應和。
「……」紫歆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可眼淚卻一直流、一直流,整個人沉醉在迷幻又綺麗的氛圍中。嗚嗚嗚……她的確很愛哭,但,她終於等到夢寐以求的一句話,終於讓漂泊的心有了依靠,她太感動了,所以真的真的很想哭啊∼∼
「我,我是不是在作夢?」她呆呆地輕捏自己的臉頰。
「傻丫頭。」他更愛憐地執起她的手,親吻潔白的指頭。「你不是在作夢,就在北海道,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夜裡,我終於敢大聲說出自己好愛你。也許,打從在飛機上的第一眼,我就偷偷為你心動了,否則,我怎麼會愛上這麼愛哭的你呢?接下來,我會安排時間跟你回到台灣去,正式拜見你的家人,告訴他們,我是一個有能力給予你幸福的男人。最重要的是——我很愛很愛他們的女兒,把她放在心口最重要的位置。我會請你父母允許我們繼續交往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