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卉有些畏懼地看著那個瓶子,印象中擦雙氧水好像很痛耶。
但是剛才惹了禍,他一定很生氣,她也不敢不聽話,只好縮著脖子,乖乖伸出手來。
一看到混雜著泥土的傷口,林宗泓眉頭蹙得更緊,夾起棉花沾滿雙氧水,就往她手上抹去。
頓時,恐怖的尖叫聲迴盪在林氏種苗店裡,那驚悚的慘叫聲,讓正在看故事書的小宇也忍不住跑出來查看究竟。
「我在替你消毒,你幹嘛叫得好像我拿刀砍你一樣?」林宗泓捂起了耳朵,滿臉痛苦地閉起眼。
「可是……真的很痛嘛!」楊靖卉眼眶裡含著淚泡,滿臉委屈地看著他。
她是金枝玉葉,從小到大什麼苦頭都沒嘗過,哪怕只要擦破一小塊皮,照顧的褓母、傭人也全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所以沒人敢讓她受一丁點皮肉傷,也因此造就她很怕痛的毛病。
而今她擦破好大一塊皮,再加上雙氧水的刺激,當然會痛得忍不住慘叫啊!
「這點痛,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小口,只是一點小痛,那有痛得那麼厲害?」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忍俊不住好笑。
「你還笑?」好壞心!「真的很痛耶!」
「好好,那我幫你吹一下總行了吧?」他無奈地搖搖頭,張嘴替她吹氣。
他認真地連吹了好幾口氣,疼痛立即舒緩了不少,楊靖卉抿起嘴偷笑,他怎麼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
她的心底不自覺浮現一絲甜甜的感覺,有種被寵愛的甜蜜感。
以前家人的過度保護,只讓她覺得煩躁又難以忍受,但是他對她的關懷卻完全不一樣,讓她很感動。
見她不再喊痛,他取出碘酒,準備進行第二次上藥的動作。
楊靖卉好不容易舒緩的小臉,一見到碘酒,立刻又皺成一顆包子。
「我不要擦碘酒,那也好痛。」
「你沒得選擇!」林宗泓敲了下她的腦袋瓜,低斥道:「碘酒是很好的消毒藥水,可以避免你的傷口受細菌感染。」
「可是……」那好痛耶,嗚,不知道裝可憐有沒有用?
「深吸一口氣,忍耐一下。」他迅速地將沾了碘酒的棉花往她手肘上抹過,帶來些許刺痛。
「噢!」大概是經過剛才雙氧水的震撼教育太刺激了,再遭受碘酒的攻擊,她也只低喊了聲,沒再發出恐怖的尖叫。
林宗泓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用另一塊沾了碘酒的棉花再次替她擦藥。
擦上碘酒,讓傷口保持乾燥,就算大功告成了。
「好了。」他收回夾子,扔掉上頭的棉花,然後開始收拾醫藥箱。
「謝謝你。其實你塗藥的技術很好,不太會痛耶!」她稍微誇他幾句,以茲感謝。
林宗泓勾起唇,淡淡地微笑道:「這幾天你小心一點,別把傷口弄得更嚴重,知道嗎?」
「知道啦。」楊靖卉不以為然地噘起小嘴。「我像那麼粗魯不細心的人嗎?」
他認真地上下打量她,然後說:「就是因為覺淂像,所以才會這麼說啊。」
依他看來,她很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你——哼!」楊靖卉氣嘟嘟地噘起小嘴,不理他了。
見她孩子氣的表現,林宗泓笑著搖搖頭。
明明是請了一位員工,怎麼好像撿回一個孩子似的?
天知道,她還會惹出多少麻煩要他善後呢?
唉!
第三章
「啊——」
美好的一天早晨,照例由楊靖卉的尖叫聲開始。
「嚇!又怎麼了?」
林宗泓筆直從床上躍起,睡眼惺忪地套上衣褲後,飛快打開房門,往發出尖叫的地方沖。
「怎麼回事?」他衝進廚房,只見滿室狼藉,而發出尖叫聲的罪魁禍首正站在瓦斯爐前,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無辜又可憐地瞅著他。
「我……我想煎蛋吃,但是沒想到油噴出來,濺到我手上,我好痛好痛,一時慌張就把鍋鏟丟出去,沒想到鍋鏟正好打中洗碗精,結果洗碗精飛出去,撞破放在旁邊的盤子,盤子摔到地上,全部打破了……」
「……」林宗泓無言地望著她,真不知道她何以能活到現在?
明明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她就是有辦法弄得很危險又很複雜?
真是服了她了!
「算了!這個我來弄就好,你幫忙烤幾片吐司,可以嗎?」那是最保險的,她總不可能連吐司都不會烤吧?
「好,啊……可是吐司要烤幾分鐘?還有烤箱該怎麼設定?」
「……」很好,她真的連烤吐司都不會!
林宗泓無力地翻翻白眼,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找到一張白紙,連教都不知道該怎麼教的超級生活白癡。
最後,他只好請她去倒兩杯鮮奶,那是唯一不會出錯的工作。
吃完林宗泓所準備的簡便早餐——煎蛋配吐司,沒多久送完兒子上幼兒園的童若奾也來了,三人正式開始一天的工作。
有鑒於楊靖卉搬花把自己弄傷,林宗泓不敢再讓她去幹這些「粗活」,便讓她到辦公室裡幫忙接電話,做一些數據輸入等工作。
但是誰知道,即使這樣也會出錯。
「喂,林家種苗園您好!」電話進來,楊靖卉興奮地接起電話。「啊,您要訂盆栽?好的,您要什麼盆栽?買多少?等——等一下……」
對方嘰哩呱啦念了一大串,她趕緊抓了張便條紙,開始忙碌地記下。
但是對方說的很快,再加上那些花名她不是很懂,所以又抄又問,忙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她手忙腳亂地寫完對方所說的訂購項目,掛上電話,她驕傲地看著那張「訂單」,準備立刻去告訴老闆,讓他好好誇讚她一番,她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哪知道,正在喝水的林宗泓看到她寫的那張紙時,滿嘴的水當場噴出來。
「這——這是什麼?!」
「怎麼了?」童若奾見他目瞪口呆、面色錯愕,也不禁好奇地走過來,看看訂單上寫了什麼。
她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有什麼問題嗎?」他們的反應讓楊靖卉知道自己又做錯事,只是不知道做錯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林宗泓模仿她無辜的聲音,差點失控大吼。「當然有!」
他真恨不得把她揪起來用力搖晃,看能不能把她搖得聰敏一點。
「我能不能請問你,什麼叫做『大言童』、什麼又叫『洋提假』,還有『便夜牧』是什麼?」
「就——就是一些花啊草的嘛!像這個便夜牧,嗯……我想應該是牧草的一種吧?」
「不是啦,是大巖桐、羊蹄甲和變葉木,還有,變葉木是一種灌木類植物。」童若奾啼笑皆非,執起筆,在一旁注上正確的名稱。
「算了!你別忙其它的工作了,先把這幾本書給我看熟。」
他把好幾本厚厚的花卉植物圖鑒扔給她,那個下午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看熟那些以往很陌生的植物名稱,並且好好地記住它們。
一個人離鄉背井在外工作,並不如預期中的輕鬆簡單,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一切得從頭開始。
然而遭遇到種種挫折,好強的楊靖卉不但沒有灰心喪氣,反而更加認真工作,努力學習,因為她不願輕易向自己、向別人認輸,所以她發憤圖強,發誓要贏得林宗泓的尊敬與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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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泓,花已經搬好了,還有什麼要做的?」
「若奾,我來幫忙好不好?」
「這個月的訂單我已經全部建文件輸入計算機了。」
「我來幫大家泡茶吧……」
從那天起,就經常能看見楊靖卉忙碌的纖細身影穿梭在林氏種苗園之間。
不是辛勤地搬花,就是接電話、寫訂單,不然就是到園子裡替花澆水,再不然就是到苗圃裡幫忙照顧幼苗、拔除雜草。
她未必做得最好,但卻是最認真的,總是搶在任何人前頭找事做,她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原本很懷疑她到底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的林宗泓,也逐漸被她的衝勁與努力打動,開始信任起這個年輕女孩。
為了隨時照應她、知道她是否需要幫忙,他比以往更加密切地關注她,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變得比以前更久了。
或許是習慣成自然,盯著她看久了,他在不自覺中養成一種習慣,只要她一出現,他的目光就會自動鎖定她。
現在就算她不需要關注的時候,他的視線也會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只是他自己並沒有發現。
「欸欸,小姐,不是那樣種的!」林宗泓走進苗圃裡,看見楊靖卉嘗試著種鐵線蕨,用力拍擊額頭,一副快昏倒的表情。
「這種鐵線蕨的嫩莖很脆弱,你這樣會讓幼芽全部折斷的!」老天爺呀!
「那要怎麼種,你教我呀!」楊靖卉不怎麼高興地噘起小嘴。哼哼,好心幫忙還被他嫌?
「我示範給你看——喏,像這樣先挖洞,然後小心的把幼苗放進去,接著輕輕覆上培植土,再澆點水就成了。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