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別再提這件事了。如果我早知道你比我小,昨晚我就不會——」她忽然閉口不語,小臉脹紅。
「不會如何?跟我上床?」他低沉地問道,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勾著她。
「對、對啦!」她害羞地撇開頭,避開他的視線,沒好氣地回道。上床、上床!
這人看起來木訥得像根柱子,怎麼說話方式竟然這麼直接?
說「上床」兩個字時,完全不會結巴,也不會臉紅,老練得像在江湖上打滾很久似的,完全不像是那種純情得因為喜歡的女孩要嫁給別人而流浪落魄的人……
等等!她抬頭,非常懷疑地盯著他。
她會不會被他說的故事給騙了?
「怎麼了?」他不解地看著她奇怪的眼神。
「你真的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要嫁人了?」她緊緊盯著他的臉瞧。他一愣,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你要問幾次?」他臉色有些難看地轉開頭,語氣中狼狽又痛楚的氣息,教人無法錯認。她琢磨了好一會兒,神色才緩了下來。
「對不起。」她帶著真誠的歉意軟軟說道。她明瞭他為何生氣,被刺探的感覺的確很不好。他隨意地點點頭,算是接受她的道歉。
然後,他似乎已經沒有好心情和她聊天,轉身就要走進去。
「等一等!」她開口叫住他。他停下來,回頭看她。
「以後,你不要跟其他人一樣叫我心怡姊,知道嗎?」
「我的確比你小一歲,叫你心怡姊不為過。」他撇撇唇,很殘忍地向她點出事實。
「不要啦!不要叫我心怡姊!你的瞼天生就長得比較『糙老』,大家都相信你比我大,沒人會懷疑的!」
她跺腳道,依舊很鴕鳥地執著在稱呼上。
「無聊。」他冷哼一聲後,逕自走進店裡。
「我這叫樂觀!喂,你還沒答應我呢!喂……」她追著他進門去。
當他們兩人都進門之後,路口有個人影,飛快地晃了過去……
第五章
敖旋對於阿雁這個衝動的年輕小子,忍不住另眼相看,並且佩服起他的毅力和執著。
那天阿雁跑掉之後,原本葉心怡還在擔心晚上開店的人手可能會不夠,沒想到直到傍晚快開店的時候,阿雁竟然不聲不響地又出現了。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大家一起忙著夜店開店前的準備工作。
站在吧檯裡擦杯子的葉心怡看見阿雁出現後,終於露出微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想再跟阿雁說些什麼,但是看他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學他一樣,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敖旋若有所思地多瞧了阿雁兩眼。
「看什麼?」阿雁沒好氣地給他白眼。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敖旋說道。
「我不想把心怡這麼輕易地就讓給你!」阿雁哼道。
敖旋有些啼笑皆非,覺得好像接到了年輕人火藥味濃厚的戰帖。
「喂,阿雁,你對阿旋怎麼這麼凶?他惹到你啦?」旁人不解地問。
阿雁只是又哼了一聲,轉開頭沒說話,逕自忙碌著。
將他們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的葉心怡,無奈又抱歉地和敖旋對望一眼。
敖旋只是對她點點頭,表示沒關係。
看到阿雁恢復正常,沒有再提起喜歡她的事,也不再有任何逾矩的行為,讓葉心怡懸在半空中的心,漸漸地放了下來。
雖然阿雁已經改了口叫她心怡,不肯再喊一聲姊姊,不過她倒是覺得無所謂,也就隨他去了。
今天晚上,除了偶爾有些零星的酒客不小心喝多了,行為「嗨」了一些,音量大了一些,可以說是十分的平靜。
打佯的時候,大夥兒跟這幾日一樣,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快速地清場,留下葉心怡和暫住在店裡的敖旋兩人獨處。
阿雁原先一直在店裡磨蹭著不肯走,最後被大家當作是不解風情的孩子,半拖半拉地被架走。
臨走前,阿雁還很不甘願地向葉心怡拋去一個傷心的眼神。
只不過,葉心怡在吧檯裡專注地忙碌著東弄西弄,沒有注意到阿雁和大家已經悄悄地離去。
敖旋關好門,將整個店的裡裡外外都巡過一遍了,才沉默地回到吧檯前方坐下,很有耐性地看著她。她正在小心翼翼地將量酒器裡的液體,徐徐注入一隻長型的雞尾酒杯裡。
酒杯裡的液體輕輕蕩漾,混透出一種很可口的粉紅色光澤來,讓人想要一口飲近。
倒完量杯之後,她直起身來,滿意地對著酒杯東看西看,順手切了一個小小果雕裝飾在杯口,最後露出大大的笑意。
她的笑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當他貪看著她的笑容時,忽然發現她的唇邊浮出一朵小小的梨窩。
「你看,這杯漂不票亮?」她抬起頭來,對他又是一笑。
「嗯。」他直直地看著她,緩緩點頭。
「你根本沒有在看我的酒,沒誠意!」她皺眉,他看的方向根本不對嘛!
「我有看,很漂亮。」他低頭看了那杯酒一眼,視線隨即又回到她臉上。
「真敷衍!」她不滿地嘟起唇。拿起酒杯,淺淺啜了一口,她逕自笑了起來。
「哇,好喝!」
「你的唇邊有個小酒窩。」他指了指她的唇角。
「咦?你看到啦?很少人會發現我有小酒窩耶!」她放下酒杯,驚訝地說。
「很少人看到嗎?」
他再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發現那朵小小梨窩果然不見了。
「因為這酒窩太淺了,只有在我笑得很高興的時候才會出現,我自己照鏡子努力笑,都不見得看得到呢!」
她抬手摸摸唇邊,傻呼呼地笑著。
「你很喜歡調酒?」
所以她才會露出那樣毫無掩飾的喜悅笑容來?
「嗯,我喜歡調酒,每次調酒都像是在變魔術一樣。你看,這酒是綠色的,這酒是粉紅色的,混在一起,就變成了紫紅色,很妙吧?還有,先加這個,再加這個,再加這一個,就變成了三層漸層,好好玩呢!還有這個,你看喔……」
她手上忙碌地為他做示範,一邊愉快地格格笑著,唇邊梨窩隱隱若現。
看著吧檯上一轉眼就排成一排、色澤各異的雞尾酒,他忽然有種很想瞭解她的衝動。
「是誰先發現你的酒窩的?」他拿起其中一杯色澤透明,不停冒著小氣泡的酒,一邊看,一邊問道。
「是我爸爸。他也是指點我調酒技術的老師喔!」
「你爸爸是調酒師?」
「嗯,以前在紐約,我爸是很有名的調酒師。從小我就跟著他學調酒,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會調出至少五十種基本的調酒了。每一次我調出讓他滿意的酒被他讚美睜,我就會笑得浮出酒窩,我爸爸就會親一親我的酒窩,說我一定能夠繼承他的衣缽。」
她趴靠在吧檯上,兩手撐在頰邊,笑容變得溫暖而懷念。
「你爸爸呢?」
「嗯,可能是當調酒師喝了太多酒,前幾年發現肝癌末期,很快就走了。」
她吐了吐舌,眨了眨眼,把眼底浮起的水光用力眨掉。
他一聽,有些怔愣。「那你……」
當調酒師,不可能不喝酒,尤其是每晚營業時間,單點的調酒就不知道有多少杯,那她每天喝了多少酒?
想到這裡,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忽然擔心起她的身體。
「你放心啦,我只在必要時會試喝一下新進的酒種,或是自創的調酒。只要嘗過一次,我就能把酒的口感記在腦子裡了,所以普通的調酒,我都很有把握,不必試嘗。而且過一陣子,等這間店上軌道了,我會再僱請一、兩名調酒師,到時我只要專心玩我的自創調酒就好了。」她對他說道。
他的關心,讓她的胸口熱了起來……
該不會是那杯她自創的調酒在搞怪吧?
「所以,你是因為聽了你父親的話,才開了一間夜店,當起調酒師,即使被黑幫糾纏,也不肯退讓?」他的眼眸深沉,定定地瞅著她。
「是啊!而且,我除了會調酒外,沒有別的本事了。」她裝作無奈地攤手。
「傻女人。」他輕聲說道,心底有些莫名的柔情浮了上來。
「那你呢?說說你吧。」她傾身靠在吧檯上,好奇地問道。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扯唇一笑,把玩著手上的酒杯。
「沒什麼好說的,也可以隨便說一些呀!總比什麼都不說的好。」她皺眉,不滿意地推推他。
他想了一想後,才慢慢開口。
「我生在一個大家族裡,在兄弟裡排行第九,是最小的一個。我的家族有不成文的競爭傳統,強者生存,弱者淘汰,所以家人間的感情很淡。」
「競爭?所以,你二哥跟你搶女孩也是因為競爭?」
「我是真心喜歡那個女孩,至於我二哥……我不知道他的想法,總之,最後我輸了。」
他聳聳肩,為了轉開注意力,沒多想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那女孩的想法呢?是因為你二哥贏了你,所以才選擇他,還是因為她自己本來就喜歡你二哥多於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