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唷,這不稀奇啦,就當作是心怡姊奇怪的幽默感,習慣就好。」
阿雁大概知道自己驚慌退避的動作太大,惹了他不悅,趕忙開口安撫道。
當然,是在保命的安全距離之外隔空安撫。
「對啊、對啊,以前剛開店時,心怡姊一聽說阿雁會用塔羅牌算命後,竟然就在店裡推出一個叫『鳥卦』的活動,吸引客人上門。其實那只卜卦的鳥,就是指阿雁。」
另一個待得比較久的服務生可億道。
「我們本來還擔心有客人會罵我們掛羊頭、賣狗肉,沒想到反應竟然出奇的好。因為阿雁長得有點帥,又會甜言蜜語哄客人,所以等著這隻鳥卜卦的客人反倒比上門喝酒的客人還多呢!」
「對啊,說不定這次也是心怡姊的什麼促銷策略呢!」
「什麼?什麼?你們在叫我嗎?」說曹操、曹操就到。
葉心怡端著一張傻大姊式的無害笑臉,突然從眾人身後跳出來。
眾人暗叫一聲不好。
這傻大姊不知道自己要倒楣了,大夥兒正在努力幫她搓場子,免得惡犬抓狂,沒想到她大小姐什麼時候不出現,偏偏在這時自己跑出來……
唉,出來跑的,遲早要還的啦!
眾人不禁同情地望著她。
「怎麼了?大家表情這麼嚴肅啊?」葉心怡眨眨眼環視眾人。
「心、心怡姊,我們在討論這個看板啦!」阿雁跟葉心怡說話的時候,年輕的臉龐浮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敖旋不著痕跡地瞧了他一眼。
「喔,這是要拿來嚇那些黑道的啦!」葉心怡神色得意地說道。
「咦?不是促銷手法喔?那這惡犬……」眾人的眼神皆不約而同地飄向敖旋,接著又立即轉開。
「就是我們的獒犬啊!」葉心怡不怕死的大聲回答。眾人紛紛搗臉。
是誰說過,笨死沒藥醫的?
實在是太貼切了。
「你們難道忘了?上次阿旋多神勇,一個人就打跑好幾個混混,所以我就想,如果掛上這個牌子,應該可以嚇退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也可以警告一下想在店裡鬧事的客人,讓他們知道不能輕舉妄動,因為我們店裡現在有獒犬鎮守著哩!」
葉心怡得意不已地插腰,哇哈哈地大笑道。
眾人噤聲,臉色一下青、一下白,好怕下一秒會目擊到老闆血濺當場的畫面。
「我說過好幾次,不要叫我獒犬!」敖旋咬牙說道。
「唉唷,獒犬聽起來比較有氣勢啦!阿旋,你覺不覺得我的點子很棒?」她忘形地拍拍他粗壯的手臂。
「不覺得。」敖旋黑著瞼,瞪著笑得很開心的葉心怡。
阿旋?這又是哪門子的土外號?
她的少根筋,讓大夥兒都為她捏了不少冷汗。
眾人的擔心沒有錯,敖旋的確正處在失控邊緣。
敖旋覺得手心好癢,癢得很想搭上這死女人的頸子,狠狠地捏下去!
「拆掉它。」他冷著臉說道。
「拆掉?不要啦,訂做看板很貴耶!」葉心怡有些垮下臉,不依地說道。
「拆掉!」
他不善的語氣,連兩個正在忙碌的看板工人聽了都不禁停下來,小心翼翼地看向葉心怡,很怕他們再施工下去的話會被打。
看板工人此時深深地相信,「惡犬」兩個字,指的的確就是這位長得又魁又壯、氣勢又兇惡的老兄。
他們非常認同夜店老闆的眼光——
這人一站出來,真的很有嚇阻效果!
「不要拆啦……」
「拆!」最後通牒,沒有第二句話。
「可是……」
「沒有可是。」
「但是……」
「沒有但是。」
「那……」
「也沒有那,我說拆、掉!」敖旋瞪了她一眼後,表情酷酷地轉身走進店裡。
眾人噤聲,全都瞧著葉心怡。
對於敖旋的抗議,葉心怡只是眨眨眼,沒說話。
眾人都覺得,這看板是拆定了。
沒想到,直到敖旋的背影消失在店裡後,葉心怡竟然一瞼賊兮兮地指示看板工人說道:「你們繼續做,不過看板底下再幫我加上輪子。」
「加上輪子?喔,好。」
看板工人點點頭,兩人對看一眼後,很有默契地加緊動作。
既然老闆沒打算拆掉看板,那他們就得趁那只惡犬回來前做完,趕快收工回家。
「為什麼要加輪子?」一個服務生問道。
「這樣才方便移動看板啊!白天時你們就先把它藏在門邊,別讓敖旋看見,等晚上趁敖旋在店裡忙的時候,再偷偷推出來擺好。」
「喔喔,心怡姊你真聰明!」
員工們一臉諂媚地說著,而且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暗暗佩服她的勇氣。
她實在太有勇氣了,敢在惡犬身後搞鬼,不愧是夜店裡的頭牌傻大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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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旋坐在夜店角落的一張高腳椅上,手裡拿著一瓶鋁罐,沉默地用銳利的雙眼,來迴環視店裡的客人,還有正站在吧檯後方調酒的葉心怡四周的動靜,盡責地擔任著夜店保鏢的工作。
葉心怡此時正和酒客愉快地聊著天,敖旋的視線在她週身繞了一下後便轉開來,沒多久,他的視線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他知道葉心怡並沒有真的聽從他的要求,把那塊該死的看板拆掉。
原本他很氣,甚至一度打算自己去把那塊礙眼的看板扛去扔了,但……雖然不太甘願,可他真的得承認,那塊看板多多少少起了一些作用。
店裡最近太平了下少,酒客紛爭的頻率變得比較少了。
剛開始,有的客人還會開玩笑地問葉心怡——
「內有惡犬?在哪裡?什麼品種的?」
「獒犬,就在那裡呀!」
葉心怡會一邊調酒,一邊笑咪咪地指指他所站的地方。
「……噢,果然很兇惡啊,哈、哈哈……」
接觸到敖旋沒有溫度的眼神,客人多半會一愣,不自覺地縮一下脖子,然後神情警惕地打哈哈,乾笑幾聲。
就算喝得比較多的酒客,即便在酒酣耳熱之際,如果還存有一絲絲清醒的話,只要一看到敖旋,通常都會收斂行為,不敢太放肆。
就算有人醉到茫了,清醒的朋友也會趕在敖旋過來之前,飛快地把他們找死的同伴迅速架離現場,免得大夥兒一塊遭殃。
好吧,看在她供他吃住,讓他暫時有安棲之處,那塊刺眼的看板,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吔隨她去了。
只不過,有時想起來還是會有點不悅.
人家虎落平陽被犬欺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他虎落平陽還被當成看門犬了。
可是,他如果不爽,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沒人能擋住他,他為何還持續地留在這裡沒走呢?
「真是莫名其妙……」
對自己低啐了一聲,將視線從葉心怡那張帶笑的小臉栘開,敖旋一口氣喝光手中的通寧水後,有些發洩地捏扁鋁罐。
「阿旋,你這人真怪,怎麼只喝通寧水,不喝酒?」
出來送餐的阿顧經過他身邊時,忍不住問道。
現在所有人都跟著葉心怡叫他阿旋,對這土裡土氣的稱呼,他也懶得糾正了。
反正,這裡除了「心怡姊」之外,其他人全是「阿」字輩的,什麼阿顧、阿雁的,聽久了倒變得順耳了。
「我不能喝酒。」敖旋淡漠地回答。
「會對酒精過敏起酒疹嗎?還是酒量不好,一杯就倒?」阿顧非常同情地對他搖搖頭。
可惜了,敖旋這傢伙的外型長得這麼Man、身手這麼強,竟然會中看不中用,不能喝酒,讓他對他的崇拜打了一些小小的折扣。
不能喝酒的男人,在他眼裡,就像被閹掉的老虎。敖旋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默默地瞧了阿顧一眼。阿顧心裡一驚,馬上摸摸鼻子走進廚房裡。
敖旋持續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堅守崗位,無聊地偷偷打了一個小哈欠。
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聲。
店裡的酒客像群容易受驚的野兔般,全都停下動作,豎起耳朵,警覺地瞧著門口,一副只要一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就會立即作鳥獸散的樣子。
「老闆呢?叫老闆出來!我們大哥親自光臨,還不出來接待一下?」
幾個全身肌肉橫著長的男人,在門口大聲吆喝道。
看來,他們上次吃過敖旋的苦頭後,這次有了準備,大概把幫派裡頭最壯的傢伙全都調過來了。
酒客們見到麻煩上門,馬上一個又一個地退到牆邊,見到縫就趕緊鑽出去,免得被波及。
原本熱鬧的場子,一下子淨空不少,只剩下藍調歌手沙啞的吟唱聲,從音箱裡悠悠傳出,在瞬間變得空曠的店裡,寂寞地迴盪著。
夜店的員工們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地瞧著一群體型壯碩的混混們,簇擁著一個理了平頭、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挑了店裡最大張的沙發坐下來。
「唉呀,這位子真舒服。看看,像不像專門為我保留的位子?」
大哥兩手囂張地向左右攤開來掛在沙發背上,手掌拍了拍沙發,呵呵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