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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簡瓔

  他咬牙切齒的拉高一截衣袖,把手錶貼近她的雙眼,恨恨地說:「已經超過五分鐘了,你在拖地嗎?還是在洗窗戶?」

  「進來吧。」她沒好氣的說,讓開了身子。

  他走進去,柔和的燈光下,視線一一滑過屋裡陳舊的傢俱。

  客廳非常簡單,一盞立燈,一組絨布沙發,上面有幾個圓型白色抑抱枕,地上有塊幾何圖案的長地毯,方型置物櫃上擺著一部笨重的老電視,餐桌擺在窗邊,鋪著綠色格子桌巾,米色窗簾緊緊拉著。

  看得出來是兩房一廳的格局,走道盡頭應該是廚房,想必也不會太大。

  不過,他糾結難受的心,在看見她的住處後,神奇的平靜了下來。

  他想像著她生活在這裡的情形,她應該會喜歡坐在窗邊的餐桌上吃早餐,雖然望出去的風景可能不太好。

  「坐吧。」她打斷他的思緒。「要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有吃的嗎?我餓了。」他把手提袋丟在牆角,逕自在餐桌坐下,指尖滑過乾淨的桌布,她一直是個宜居宜家的女人。

  「只有一鍋湯和一點剩飯——」她想著冰箱裡的隔夜菜。「還有一點肉丸子,冷凍庫裡有披薩,我可以烤一塊給你吃。」

  他的胃不好,餓過頭會痛。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該餵飽他,但……夫妻一場,她只能這樣自圓其說。

  「不要披薩,我要吃飯。」他知道她想用冷凍披薩打發他,但他才不要,他要吃她親手煮的菜,他懷念她煮的菜。

  「看看電視吧。」她不置可否的說:「除了電視,我希望你不要亂動,我室友很龜毛,這裡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她的,她不喜歡東西被翻動。」

  他揚了揚眉毛。「她人呢?」

  奇怪了,他感覺不出這裡有另一個女人的氣息,屋子裡都是她的品味。

  「她——呃,上夜班……我去弄飯菜。」她匆匆別開視線,走進了廚房。

  他沒有打開電視,就坐在餐椅裡等著,聽著她開冰箱開瓦斯爐的聲音,眼睛看著電視櫃上的相框和幾本可能是屬於她的雜誌,一股幸福油然而生。

  自我放逐對他的精神來說是莫大的折磨,他讓肉體在熱帶雨林裡飽受鍛煉,腦子裡卻一刻也沒忘記她和加恩。

  他閉起了眼睛,心裡一陣緊縮。

  一家三口,各自住在地球的三端,平凡的幸福變成奢望……

  「可以吃了。」

  白允芃走了出來,她手裡端著湯鍋,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她挺起肩膀撐起自己,努力讓自己若無其事。

  真要命,為什麼他會有那樣的表情?他仰靠在椅背上的表情令她的心滑過一陣悸動,甚至想要觸碰他的臉頰,想要撫平他的眉心。

  從前,他最愛躺在她大腿上,任她一根一根的拔除他眉距間的雜毛……

  她強迫自己把心思從危險的記憶裡拉回,迅速從他旁邊走開。

  自烘碗機裡拿出一副乾淨的碗筷給他,把飯菜端上桌之後,她立即去為自己煮咖啡。

  雖然她依然愛著他,不過她可以控制得很好,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第三章

  半小時內,尉律把飯菜一掃而空。

  「坐吧!不是要談加恩嗎?現在可以談了吧?」白允芃坐在沙發裡,雙手緊緊捧著馬克杯,腦子一直亂哄哄的,無法靜下來思考。

  打從他一出現,她就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下,現在他在她的屋子裡走動,這令她更不安,她的精神與她的胃都無法鬆弛下來。

  「怎麼沒有你室友的照片?」尉律沒有如她的意好好坐下來,反而走到電視機前,拿起相框,思索的揚起眉毛。

  「她不喜歡照相。」她咬著嘴唇,他絕對是故意的。「告訴我加恩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你再不說,請你走,我會自己想辦法打聽。」

  他注意到她臉上有煩躁的表情,這絕不只是急於想知道加恩的事,是什麼呢?他一定會弄清楚。

  「我當然會告訴你。」他總算坐了下來,黑眸懶懶的看著她。「畢竟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說:「好,我們平心靜氣的談一談,加恩發生什麼事了?」

  尉律慢慢的望著她的雙眸。「加恩得了失語症。」

  「失——失語——」她顫抖了一下,血色立即從唇上消失。「你說失語?什麼意思?加恩不會講話了?」

  「對,他不會講話了。」他靜靜的說:「事實上,比失語更嚴重,他不理會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沒有互動。」

  「天哪,怎麼會……」淚水刺痛了她的眼,她想尖叫,她想大哭,她想跳起來!

  她心境紛亂的看著他,忽然對他平靜的態度感到生氣。

  「加恩不會說話了,你怎麼還可以這麼的平靜?」她的雙手緊緊握拳,呼吸極度的不穩定。「這三年,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們不准我見他,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到了最後,她質問的聲音越來越高昂、激動。

  「你認為我會不心痛?」尉律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峻而遙遠。「我需要告訴你,知道加恩得了失語症的那晚,我做了什麼嗎?」

  她沉默了。

  他說的沒錯,加恩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也很難過,但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這種地步?

  他們的兒子,活潑可愛的家恩,他怎麼會得了失語症?

  「看過醫生了麼?」雖然心痛仍然無以復加,但她平靜了下來,竭力保持聲音穩定。

  「醫生說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加恩需要你。」

  「所以呢?」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你得跟我回去。」他簡短的說。

  她熱切的看著他。「所以,你們現在肯讓我見加恩了?爸同意了?」

  他冷冷的說:「從來沒有人不讓你見加恩,是無情的你殘酷的消失了三年,讓加恩思念母親成疾,才會得了不會說話的怪病。」

  「你在說什麼?」她瞬間驚跳了起來,手握成拳,站得筆直,瞪視著他!「你們威脅我,如果我敢擅自去找加恩,就要把加恩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讓我永遠見不到他,不是嗎?」

  「你說……誰這麼威脅你?」他也站了起來,臉色瞬間緊繃。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的話,去問爸吧!」她的眼裡忽然充滿熱淚,聲音微微顫抖著。

  當她想見加恩,想得發狂的時候,只能極力克制自己。

  她很怕自己會害加恩真的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他還那麼小,怎麼能適應國外的寄宿生活?

  尉律的父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更何況他一直不希望她同意離婚,偏偏她同意了,讓他對她更加不能諒解。

  「我不知道他那麼做……」尉律駭然的看著她,久久才說出話來。

  他一直以為她狠心,離婚後,連兒子都不要了,原來是他爸爸做的好事。

  他早該知道這一點,對尉家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面子更重要,他父親直到現在仍視他的離婚為最大的家醜。

  「都不重要了。」白允芃拭去眼裡的淚,勇敢一笑。白允芃拭去眼裡的淚,勇敢一笑。「現在重要的是怎麼幫加恩恢復說話的能力。」

  尉律語帶沙啞的說:「先讓你跟加恩見面,看看加恩的反應。」

  她沉著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安排好就馬上回台灣。」

  「我定了明天的機票。」

  她驚愕的眨眼。「明天?不、不會太快了嗎?我……還要安排一些……」她期期艾艾地吐出兩個字,「事情。」

  這樣隱諱的態度令尉律皺起眉頭。「那種工作不要也罷,你可以直接辭掉,除此之外,你還要安排什麼?」

  她迴避著他質問的視線,極力藏起不安的眼神,「就是一些事情,私人的事情,你沒必要知道。」

  「難道你還想回來這裡?」他正色的看著她。「從今以後,你必須待在台灣,加恩需要你,這點你還不明白嗎?」

  她潤了潤嘴唇,「總之,我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就會回台灣,但不可能明天就跟你上飛機,那太匆促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我看你根本就沒有把加恩擺在第一位。」他冷冷的看著她。

  「隨便你怎麼說。」她耐著性子說道:「把我們母子硬生生分開三年的是你父親,現在你沒資格指控我。」

  他瞪視著她良久,寬闊的嘴唇一抿,「好,你就好好去安排你的事情,我在這裡等你,你什麼時候安排好了,我們就什麼時候走。」

  「你不可以待在這裡!」她大喊。

  「為什麼?」他的眉毛抬了抬。「我可以睡在沙發上,一兩晚不成問題,或者,你要安排三天,我就睡三晚。」

  「不行!」她急著阻止他。「我室友不會喜歡家裡多個男人。」

  他蠻不講理的回道:「等她抗議我再去找旅館,今晚,我睡定了。」

  總覺的她有什麼事瞞著他,在弄清楚之前,他不會離開。

  「尉律!」她有些氣惱的瞪視著他。「你不可以待在這裡,如果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是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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