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眸光相觸,互相打量著對方。
周怡茜望著神情微愣的童唯心,同樣身為女人,她不得不承認,童唯心五官深邃,長得非常漂亮,是那種走在路上擦肩而過時,會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美女。
「這位是……」唯心吶吶地開口,萬萬沒想到會有女人來按於開齊家的門鈴。
「你一定就是泱泱的媽媽吧?」周怡茜反客為主,熱絡地走向前,擠出一抹過分燦爛的笑容說:「你好,我是泱泱安親班的老師,我叫周怡茜。泱泱前幾天就跟我說過,他和他媽咪一起吃飯。」
「周老師,你好。」唯心笑得有點僵,納悶安親班的老師怎麼會來於開齊的家裡?
看她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好像常進出這間屋子似的,她和於開齊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怡茜,泱泱已經睡了,如果有東西要給他的話,放在桌上就行了,我明天早上再拿給他。」於開齊介入兩個女人的對話。
「我買了一些巧克力要給泱泱,那我先放在這裡嘍!」周怡茜將一個小紙袋放在茶几上,眼底掠過一抹狡黠的光芒,轉過身,故意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於大哥,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手錶?就是一隻純白色的腕表,我找了好多次都找不到,所以想說會不會是掉在你家了?」
「沒有。」於開齊直率地說。
「那隻手表對我很重要,是我大學畢業時,父親送給我的禮物,很有紀念價值的,要是弄丟了就糟了。」周怡茜喃喃自語著,裝作一副很苦惱的模樣。
事實上,那隻手表好好地收放在她臥室的抽屜裡,她只是想製造機會留在於開齊的家裡罷了。
唯心緘默著,盯視兩人熟稔的互動,當她聽見周怡茜向於開齊詢問手錶的事,像是當場挨了一記耳刮子,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一個女人會把手錶脫落在一個男人的家裡,這關係已經不言而喻了。
她究竟在想什麼,居然還對於開齊有所期待?
「我還有事,先走了。」唯心的表情有些難看,迅速抓起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越過於開齊的身邊。
「唯心!」於開齊快步跟到玄關。他注意到從周怡茜進門後,唯心的表情就有點怪怪的,熱絡的態度瞬間冷了下來。
「再見。」她按捺住心酸的感受,彎下腰,套上高跟鞋,拉開門,急急地走了出去。
「泱泱的媽媽,再見。」周怡茜站在於開齊的身後,俏臉笑得嬌甜燦爛,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於開齊追到電梯口,見唯心走入電梯內,立即伸出一手擋住鏡門。
「唯心……」他喚住她,試著想解釋他和周怡茜的關係。
「放手!」她的臉色緊繃地推開他,毫不猶豫地按下鈕,兩扇鏡門迅速掩上,電梯快速地往下降。
他沮喪地踅回屋內,見到周怡茜站在餐桌前,將沒吃完的餐點一一裝進保鮮盒內,又拿起一塊抹布擦拭著桌子。
「怡茜,你回去吧,手錶要是找到的話,我會拿去還給你。」於開齊聲音悶悶的,沒好氣地說。
他曉得周怡茜是出於一片好心,幫忙做家務,但她的出現卻毀了這美好的夜晚。好不容易唯心才願意拋下過去,接受他,如今兩人的關係又回到原點了。
「我幫你把這些碗洗一洗,免得放到明天會滋生蚊蟲。」周怡茜打開水龍頭,擠了一點洗碗精在碗槽內。
「怡茜,你是泱泱的保姆,不是管家,以後這些事不用你來做。」於開齊嚴肅地說,走到流理台前,將水龍頭關上。
廚房的氣氛頓時變僵,周怡茜抬眸瞟了他一眼,垂下臉,悶悶地說:「我只是、怕你忙不過來,想上來幫忙而已,不是存心要打擾你們的……」
殊不知,她得找多少借口才能上樓來按他家的門鈴,她有多麼害怕他和童唯心兩人舊情復燃,沒了她的容身之處。
「你真的不必這麼做。」於開齊臉色陰沉,拉開冰箱,取出一罐啤酒,走到陽台。
周怡茜隱約感覺出他的怒氣,尷尬地放下手中的碗盤,洗了手,垮下肩,沮喪地離開於家。
於開齊一手拎著啤酒,一手挾著一根煙,鬱悶地抽了幾口。
抽完一根煙後,他掏出手機,按下唯心的號碼,想向她解釋自己與周怡茜的關係,但手機卻被轉進語音信箱。
他拿起車鑰匙,想追出去找她,旋即想到泱泱在房裡睡覺,只得打消念頭,悶悶地喝著酒。
週末夜晚,到處都是狂歡的人潮。
童唯心離開於開齊的家後,落寞地搭上計程車,回到飯店內。隨著電梯不斷地攀升,她的心卻不斷地往下墜。
對于于開齊,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竟然天真的因為他的一記眼神、一句情話、一個熱吻,就又輕易地把心交付出去,認為兩人真能重新開始。
跨出電梯後,她木然地穿過走廊,刷了房卡,走進房內。
脫去高跟鞋,跌躺在床上,她兩眼無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淚水不斷地自眼眶內湧出來,流進耳窩裡,匯聚成一灘酸楚。
靜謐的臥房內,床頭櫃旁的電話忽地響了起來,她翻身坐起,抓起話筒,湊近耳畔。「喂……嗯……我剛回來沒多久……」
隔著話筒,童母的聲音從遙遠的異國彼端傳入她的耳內,那冷肅的命令式口吻令她心頭沉甸甸的,彷彿壓了一塊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唯心,你去了哪裡?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為什麼都沒有人接?」遠在法國度假消暑的童母,不忘用電話監控女兒的行蹤。
「我……我剛剛去市區的百貨公司逛街買東西,回來晚了一點。」唯心繃緊神經,隨口扯了個謊言。
一聽到母親的聲音,她就膽怯卑微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完全失去了平日優雅自信的模樣。
「要是公司不忙的話,你就多抽點時間去探望天恩,記得請飯店的廚房人員幫你熬燉些魚湯或雞湯帶過去給天恩補補身子,知道嗎?」童母叮嚀著。
「是……我知道。」唯心一手持著話筒,另一手不安地扭絞電話線。
「你一個人在台灣要乖一點,不要再給我惹出麻煩,要好好用心做事,報答你黎叔叔的恩情,知道嗎?」童母耳提面命著。
「我會努力工作,不會辜負黎叔對我的栽培。」唯心點點頭。
所幸母親不管公司的事,否則她簡直不敢想像,要是母親知道旗艦店的空間設計師是於開齊的話,那場面會有多難堪。
「要不是當年你糊里糊塗被那個姓于的給拐了,今天早成了黎家的媳婦,根本不需要那麼辛苦的工作……」童母對於她私奔結婚一事,一直很不諒解。
「……」母親尖銳的斥責聲迴盪在她的耳膜,像熱針般煨刺著她的心。
她感覺既難堪又狼狽,只能默默地接受母親的數落。
在倫敦的那五年,她就不斷被提醒著曾經犯過的錯,無法反駁,不能抗議,只能認命地接受。
有時候,她真的不明白,錯愛一個人要付出這麼多代價嗎?
「不要以為我人不在台灣就管不到你,不准你再回頭去找那個姓于的傢伙,聽到沒?你人生已經被他給毀了一次,不能再被毀第二次!」童母再次提醒道。
「嗯……」她垂下臉,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啪嗒啪嗒地掉在米白色的圓裙上。
諷刺的是,她竟然愛上同一個男人兩次。
他就像她的咒語,禁錮了她的心。
她以為他會是她的幸福,會將她從牢籠裡解救出來,沒想到,卻反而令她墜入更黑暗的深淵。
「唯心,你聽到我說話沒?」童母提高音量。
「我知道……」她哽咽道,胡亂地拭著腮頰上的淚水。
「你在哭嗎?」童母察覺她的聲音有異。
「沒有……我只是不習慣台灣的氣候,鼻子有些過敏……沒事……我很好……我會照媽的意思,多去探望天恩,您跟黎叔好好度假,不用擔心公司的事。」她慌亂地承諾著。
童母又交代了一些瑣事後,兩人才結束通話。
放下話筒後,唯心蜷縮著身子,難受地哭了起來。
一次失敗的婚姻,外加母親的不諒解,讓她的人生愈活愈卑微……
第4章(2)
歷經了一個沮喪的週末假期,星期一早上,童唯心調整好心情後,立即投入忙碌的工作行程中。
也只有在工作的時候,她才能短暫地忘記母親難堪尖銳地斥責,以及於開齊帶給她的痛苦。
她坐在辦公桌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讀著企劃部送來的檔案資料,直到梁秘書輕敲門扉,中斷了她的思緒。
「進來。」她抬起臉,輕聲地說。
「童經理,『齊唯空間設計』的於開齊總監找您。」梁秘書說。
唯心一怔,心窩傳來一陣刺刺痛痛的感受。
「今天我的行程表上跟於總監沒有約吧?」唯心皺眉,柔美的臉部線條頓時變得嚴肅。